曾经他为了做事雨里摸爬打滚几日, 那时身上还带着伤,根本没法同眼下的境遇相比, 他不也好好的。
    “听话, 快穿好。”见江黎顿在那, 荀衍轻声提醒, “你若是生病了,外祖母会担心的。”
    外祖母有多疼惜江黎,江黎自己是明了的,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幸福,她轻点头,“好,我穿。”
    金珠银珠上前来给她整理,等一切弄妥后和荀衍慢慢步下了船。
    江黎怕水,看看还好,若是真碰触上还是会胆颤心惊,下船时腿有些抖,荀衍看出她的惧意,先从船上走下,随后停住,转身去拉她,“来,把手给我。”
    江黎看看他的眼眸,又看看他伸出的手,抿抿唇,有些许迟疑,白皙玉手一直藏在袖子里没伸出来。
    “我扶你,不然你会摔的。”荀衍说话的语气像小时候那般亲切,还有他脸上的笑容,让江黎有种梦回幼时的感觉。
    须臾,她把手递了出去。
    荀衍抓住,缓缓拉着她走上了岸。
    曲城有种江南的美,烟雨蒙蒙的城楼笼罩在水雾中,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江黎站在岸边不免多看了几眼,也没注意荀衍何时靠她那般进的,直到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怎么?很喜欢?”
    江黎身子微侧,轻点头,“嗯,喜欢。”
    “喜欢便多住些时日,”荀衍把伞偏向她那边多一点,任雨水落到自己的肩头,仿若未觉般,继续道,“若是外祖母那不方便你可以来我的府邸。”
    她若是真能来,他求之不得呢。
    江黎眉眼弯起,脸上扬笑道:“先谢过衍哥哥了,不过我想好好陪陪外祖母。”
    言下之意是婉拒了荀衍的提议,其实这些早在荀衍的意料之中,倒是也没多少失落,他噙笑道:“好,你好好陪陪外祖母,我得空时也会去看你们。”
    江黎道:“欢迎你来。”
    两人闲谈间上了马车,马车是荀衍命人准备的,里面除了有软榻外还有案几,案几上摆着吃食,都是曲城才有的果子。
    江黎没忍住,拿起吃了些,边吃边道:“还是曲城的葡萄更好吃。”
    “好吃便多吃些。”荀衍就怕她不喜欢,见她吃的如此欢喜也跟着高兴起来,“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府里去一些,你和外祖母一起吃。”
    江黎睨着荀衍,心里感慨万千,若他是她的亲哥哥该有多好,当他妹妹一定很幸福。
    “衍哥哥也别只顾着我,自己的事还是要顾一些的。”
    “我何事?”
    “相看的事啊。”
    话落,荀衍脸上笑意褪去,深邃的眸子里也没了光泽,眼尾轻垂,“你都听闻了?”
    江黎点点头,“这是喜事,我该知道的。”
    江黎也是下船前才知晓的,她是从阿川嘴里听到的,大致意思是,荀衍之所以来曲城,一方面是把她送过来,一方面是同曲城的世家小姐相看,听闻荀老爷很属意这位世家小姐。
    还曾说过,此小姐便是荀家的儿媳。只是荀衍一直借口忙没空回曲城,相看之事才一拖再拖。
    这次他来曲城,荀老爷特意同他说明了此事,必须寻个黄道吉日两人相看相看。
    阿川嘴挺严的,要不是事情急迫他也不会吐露出来。
    “衍哥哥不必瞒我,我恭喜你还来不及呢。”
    “你不生气?”
    “此等重要的事我为何要生气,我得恭喜衍哥哥才是。”
    荀衍眼底有什么一闪而逝,脸色慢慢沉下来,“你知道的,我本不想相看。”
    “还是要相看的,或许你会喜欢上也说不定啊。”江黎笑起来的样子真是美极了。
    “不会喜欢的。”荀衍把玩着茶盏,指腹在上面映出深深的痕迹,慢抬眸道,“我不喜欢她。”
    确切说,他不喜欢除江黎外的任何女子。
    江黎继续游说,“都没相看呢,怎知一定会不喜欢,或许相看后会喜欢呢,衍哥哥不要把话说太满。”
    “阿黎,你该知晓,我的心思——”荀衍话未说完,行驶中的马车突然停下,勒马声传来,江黎身子朝前倾去。
    荀衍扶住她,问道:“可还好?”
    江黎脸上的血色霎时没了,轻声道:“无妨。”
    其实心里还是害怕的,之后不知是头晕的原因还是其他,江黎没再同荀衍说起相看的事。
    两人浅浅聊了几句后,马车停在了周府门前,江黎母亲姓周,外祖母同舅父一起生活。
    “周府”两个字赫然耸立在大门的正上方,透着一抹巍峨的气势。
    马车刚停好,下一息,门打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是江黎的舅舅,周海,舅妈崔氏,身后还跟着一众人,表哥,表嫂,表姐,表妹,丫鬟,奴才,悉数都出来迎接她。
    江黎有些受宠若惊,那些年在曲城,她同舅舅舅妈并没有多亲厚,同表哥表姐也有些生分,唯有表妹还亲厚些。
    她突然造访,按理说他们不应该这样劳师动众出来接人的,一时有些许诧异。
    荀衍也诧异,诧异过后顿时明了,怪不得谢云舟提前下船,应该便是安排此事了。
    但他未将疑惑告知江黎,淡声道:“我有事需要去办,今日便不陪着你进府了,改日我再来。”
    江黎道:“好。”
    随后她被周家人迎了进去。
    荀衍转身回走时看到了街角的马车,车帘掀起,映出谢云舟那张清冷的脸,四目相对间两人眼神缠绕到一起,像是进行了一场厮杀。
    荀衍眼眸微眯,心道,还真是他安排的。
    后,转念一想,也只有他能让周府上下老小客客气气,毕竟镇国将军天子面前的红人可不是一般人敢惹得。
    再者,若是他消息没差的话,周海次日有入军营的打算,这也算是投鼠忌器了。
    荀衍眼睑半垂淡然收回眸光,同身后的阿川说道:“走。”
    随后两人上马车离开。
    谢七见他们走了,问道:“主子,咱们走吗?”
    他们在这里等许久了,主子明明忙的抽不开身,依然亲自来安排江黎来曲城后的大小事宜。
    自从下船后,主子这两日几乎没歇息,在地牢里见了知府,也提审了他,还亲自拜访了周府。
    知晓周家次子有意参军也允了,要知道,之前若是有名门望族子弟想参军的,可不是这般容易的,一定要比试比试方可。
    说来说去,周家也算是沾了江黎的光。
    想到江黎,谢七又想起了那日她同主子说话的情景,不许主子出现,以免打扰她同荀衍用膳。
    主子当时的神情,谢七现在还记得,脸色苍白,眼眸通红,眼尾也是红的,负在身后的手轻颤着,一字一句都在求她。
    可是,即便如此江黎也没松口,还是严词拒绝了。
    主子当夜身子突然不适,他怕惊扰了江黎,便提前找人来接应下了船。
    他们倒好,连问都未曾问一下,当真是狠心至极。
    谢云舟眸光一直落在江黎身上,用眼神描绘着她俏丽的声音,好似少看一眼会怎么样似的。
    确实会怎么样。
    他这两日白天还好,一切如常,夜里便总会胡思乱想,想着想着,竟对她的样貌有些模糊了。
    他只能挥笔不停的画,一张一张,画纸上都是她,笑的,蹙眉的,翩翩起舞的,弹琴的,应有尽有。
    谢七劝他歇息,可他哪睡得着,忙完要紧的事后,便会画到天亮,这两日都是如此。
    正事让他心稳,她让他心乱。
    此时他的心又乱了,不断祈祷,求她停住转身看看他。须臾,行走的俏丽身影还真停住了,伞缓缓移开,她朝后转过身,似乎是跟后方的表妹说话。
    刚转一半,前方的表嫂唤了她一声,她又转了回去。
    雨伞挡着,人挡着,加之她一直背对着他,谢云舟终归是没等来她看他的那一眼。
    失落在心里翻腾,隐约裹挟着痛意,他胸口上的伤好好坏坏,好的时候疼痛可以忽略不计,坏的时候,像是又用刀子剜了一次。
    随行的军医说道:“他怕是产生了幻象。”
    谢云舟不知那是不是幻象,但他莫名的不喜欢那幻象消失,因为他发现,幻象里,他不知能看到刀子一点一点没入他的胸口,他还能看到她站在他面前,一脸担忧的同他讲着话。
    还会握住他的手,叫他不要剜心取血。
    他告知她,那是为了救她,她泪眼婆娑摇头说,那也不要。
    幻象里的她太温柔太善良了,满眼满心都是他,让他舍不得出来,恨不得一辈子呆在里面,这样他便可以同她长相厮守了。
    谢七不知他这个想法,若是知晓的话,怕是会惊掉下巴。
    他见谢云舟没应,又问了一次:“主子,人都进去了,走吗?”
    周府的大门已经关上了,那道俏丽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谢云舟便是再不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可他就是不想离去,淡声道:“再等等。”
    谢七问道:“等什么?”
    谢云舟没回,连他自己都不知晓到底在等什么,或许在等那不可能到来的邂逅吧。
    最终还真是没把人等来,天黑前,谢云舟坐马车离开了那处,直奔知府府衙而去,今夜又是一个无眠夜,他要连夜提审知府,赵项,追问银库失窃的相关事宜。
    审讯并不顺利,赵项不知是真被吓傻了还是装傻,一直在那傻乐,询问他什么都不说。
    再问,便又哭又闹。
    谢七问道:“要不要用刑?”
    谢云舟端详着装疯卖傻的男人,摇摇头,“不必。”
    随后,他提审了赵项身边的幕僚,对赵项手软可不见得对幕僚也会手软,都是文弱的书生,用了一个刑罚后便开始招供。
    口径还很一致。
    可越是这样才更让人怀疑,哪个做口供一字不差的,这又不是背书。
    谢云舟眸子眯起,背书?对他们这般样子便像是在背书,顿时他明了了什么,之后的审讯刑罚更甚。
    那几个人还真像是商量好的,无论你怎么用刑,话术都是一样的。
    谢云舟越发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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