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走之前又买了材料,给江灿灿封了窗户。
    江灿灿低垂眼眸,大佬走这些天,别提她有多不适应了。
    就像是身边如影随形的一个人,现在突然不见了,那种习惯突然改变的感觉,真的是让心都空落落的。
    再也没人一大早,早早先起来把拖拉机给拉着。再也没人纵着她,什么活儿都自己干了,她只管闲逛吃喝就好。
    什么?你说不是还有个她爹江松?
    那可真是硬按公鸡下蛋,指望不上!
    她爹早上比她还能赖床,哪可能先把拖拉机给拉着?而且还处着她妈这个对象,三天两头就跑没影儿了!
    眼下天越来越凉,秋天都露水快成霜,出门都要瑟缩一下,早上起来去启动拖拉机,别提有多遭罪了。
    不过江灿灿已经有治她爹的方法了,现在天天早上让刘翠梅去掀被窝,年轻人早睡早起身体好嘛,这也算是她的孝道了。
    沈永强见江灿灿无意多说,也就不再多问了。他和江灿灿说是合作做买卖,但实际上人家出钱又出门路,生意人家占大头,他只有敬着的份儿。
    ”那什么,这些书是给江楠的,都是我到处淘弄的,有的咱京市的孩子都买不着!”
    沈永强献宝一样拿出个包袱,这是他每次必带的东西。
    一开始给江楠带书,只是因为他原来在村里答应过的,是江楠作为他向导的一种回报。
    可带着带着他就养成习惯了,出去研究生意门路的时候,眼睛总往那书店转。
    平时看到谁看书也总忍不住多看几眼,家里存了好些书,连他爸妈都惊了,家里最不爱学习的小子转性了?
    ”多谢你,江楠肯定高兴。”
    江灿灿笑呵呵地把书收下,这可是江楠最喜欢的礼物了。
    火车的汽笛轰隆隆,是催促下车的最后信号。
    江灿灿瞅了一眼,催沈永强赶快上车,
    ”今年的新山货就快晒好了,回头我找人搁火车发回去,都是好东西,你可别贱卖了!”
    ”放心吧,有货我就能销出去,保准翻翻儿的价格!”
    沈永强最后时刻跳上火车,呲着大门牙冲江灿灿挥手,才把车门关上。
    列车员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不伦不类,像是个偷穿别人衣服的小混混似的。
    江灿灿忍不住笑,拿着装书的包袱往外走。
    镇上的火车站人流并不大,零零星星的有几个人往出站口走。
    江灿灿出去的已经算晚了,但她轻车熟路,连守门的大爷都和她关系好,特意站在那跟她打招呼,
    ”江知青忙完了?”
    ”忙完了大爷,那烟叶您先抽着,新下来的烟叶还得晒,且没这么快好呢,回头等新的下来了我再给您带!”
    ”害,得亏你惦记着我老头子,让我能抽上这么好的烟。这片儿的烟就你们江家堡的最有劲儿!”
    江灿灿笑着跟大爷告别,转头就迈上她停在火车站门口的大拖拉机,后面传来大爷招呼人快走的声音她也没放在心上。
    ”嘿,快着点儿,我这都快锁门了!”
    站台上,最后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颤颤巍巍的,由另一个扶着往出口走。
    ”这什么破地方,荒山野岭的,兔子都不拉屎!”
    ”也没人逼着你来啊,不是你非要回来的嘛?“
    老头听着老太太骂了一路了,实在是气不过,忍不住出言呛声。
    老太太的脸挂不住了,扯着脖子嘴硬,
    ”我回来是看得起你,看得起你们家!当初你们家人不也总去京市占我的便宜吗?怎么他们能去京市让我招待,我就不能回来让他们也招待招待?”
    老头儿冷笑一声,
    “一共才去了几回?哪回你不是丧丧个死脸子,还要跟人家断绝关系。现在倒好,想起来和人是亲戚了?”
    凭良心讲,那些年和村里还有来往的时候,每次村里亲戚过去,都没空过手。
    那时农村比城里好过,城里人都得凭票按计划供应口粮,真的是紧紧巴巴,计划着过日子。
    村里有粮有地还有山,搁哪都能整点吃的,饿不着人。
    可她就是瞧不起他的亲戚,每回都摔摔打打,不给好脸子看,还要跟人家断绝关系再不往来。
    搞得原来还有联系的兄弟们再也不去了,这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老太太倔强地别过脸去不说话,要不是有事必须得回来,她才不愿来这穷乡僻壤呢!
    她这腿疼的呦,直打晃也站不住脚,可真是走不动喽。
    眼瞅着火车站门口停了个大拖拉机,一个从背影处看着贼漂亮的姑娘一蹦就进了驾驶舱,嘿!这还是个女拖拉机手呢!
    老太太连忙指着那拖拉机对老头说:
    ”快快,问问能不能搭段车,咱从京市过来的,他们都得照顾咱!”
    老头儿看老太太这德行就来气,一点都不想听她的话,横起眉毛数落道,
    ”你从京市来的就高人一等咋地?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地方,能开的上拖拉机的人是啥样人?那在京市,就像是开军用吉普一样一样的,人家凭啥拉你,你算哪棵葱?”
    老太太一听这话莫名也有点气短,京市里开军用吉普的,那得是啥人啊?
    他们一家在村里人看来是挺有出息的,属于京市的小领导,其实实际上他们自己知道,在京市也就算是个普通家庭,跟人家大家大户的根本就沾不上边儿。
    于是去看那拖拉机的眼神就更敬畏了,这么年轻个姑娘,就能在这开拖拉机,也不知到底是啥人?
    思忖间,拖拉机里的姑娘又跳了下来,拿了根绳子,在拖拉机那也不知捅咕了啥,只看到手法干脆利落,拖拉机突突突地响了起来,吓了老头老太太一跳。
    小姑娘像是见惯了大场面,淡定极了,几步又蹦上了车,这下拖拉机是真要开走了。
    老太太愣了一会儿,不顾疼痛的双腿,往前紧走几步,指着那拖拉机对老头说:
    ”老头子,你看看,那人眼熟不?”
    缓过神来的老太太对老头子喊。
    可拖拉机动静太大了,老头子光看到老太太巴巴嘴,啥也听不着。
    ”啥?你说啥?”
    ”那个拖拉机,开拖拉机的!”
    ”哦,拖拉机啊,拖拉机开走了!”
    老头儿欣慰地看着拖拉机远去,这么多年没回镇上,还真是日新月异,都有拖拉机了呢!
    老太太气了个仰倒,啥耳朵啊这是,这个老聋鬼!
    第33章 上坟
    要说江老太太陈淑珍和江老头儿江明德为啥大老远的从京市过来, 还挺渗人的。
    江灿灿走了之后,江家进入了短暂的平静期。
    陈淑珍张罗着给大孙子江德宝找个好工作,但江德宝挑肥拣瘦,
    太累的不想干, 太脏的也不想干。
    老太太也不满意那些机械厂、轴承厂啥的, 听说进这样的厂当工人要出大力,一天天可累了呢!
    江德宝可不着急上班, 上班有啥意思啊, 他天天在家闲待着, 奶奶还给他零花钱,不比上班好吗?
    前几天他爸得了一张电视机票, 本想卖出去,但他不同意, 他想看电视,奶奶也就一咬牙,把几个姐姐叫回来开会, 让她们拿钱, 又上外借了点钱, 反正是凑钱把电视买回来了。
    黑白的熊猫电视,不是这楼里的头一份,但也很稀奇了!
    他天天坐在家里看电视,怎么也看不够, 不知道有多高兴,这日子简直太舒坦了!
    可没过多久,他就觉得浑身不舒坦, 有一天早上, 干脆起不来床了, 还是他奶把他拽起来的。
    去了医院,说是啥腰上的毛病,咋可能啊,他啥重活都没干,连婚都没结,咋腰就突然有毛病了?
    大夫让他回家静养,最好是躺着,能缓解一些疼痛。
    这下好了,江家宝彻底不用着急上班了,直接在家躺倒。
    他奶看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害怕他闷,干脆给他把电视搬进了屋里,方便他看。
    连饭都是做好了送到屋里的,直接床上就吃了。
    江家宝突然觉得腰坏了也挺好的,这日子可比以前还舒服呢。
    可没过多久,也就是天刚刚转凉的时候,江老太太陈淑珍开始腿疼了。
    每天早上那腿疼的啊,生生能把她叫醒。
    去了医院大夫直接说,这病没法治,顶多是慢慢养,将来基本关节啥的都得变形。
    陈淑珍接受不了啊,咋回事啊,咋就要变形了?腿啥的都变形了,那人还能活了?
    如果要就是她自己的事,那她也不会多想,偏偏她大孙子家宝不是腰坏了吗?
    这么年轻的岁数,腰就坏了,以后还咋娶媳妇、给她生重孙子啊?
    家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一个腰坏了,一个腿坏了,两下联系在一起,那就不是简单的事了啊!
    陈淑珍虽然生在城里,也算受过教育的。但从小长在胡同,一些奇闻异志、家长里短可没少听。
    她一下就想到了一些神神叨叨的事,半夜里突然惊醒,跟江明德说:
    ”会不会因为你这么多年没回老家上坟,你家祖宗挑理了?”
    江明德正睡得迷迷糊糊,闻言 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没好气道,
    ”我都是不肖子孙了,家也不回,亲也不认,挑理还有错了?”
    陈淑珍急道,
    ”挑理应该你受报应啊,为啥让我遭罪?”
    有啥报应都找老头子自己得了,千万可别找她和她大孙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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