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锦挣脱不开绿沈的控制,便哑着声音道:“你曾嫁为人妇,若跟了陛下,至多也只能是个嫔位。而刘相一定会让刘楚楚当上皇后,她那么恨你,到时绝不会让你好过。”
    他故意不愿去想,刘楚楚到底为何会对容清棠有如此深的恨意。
    “即便嫁给你的师兄,你也做不了状元娘子,只能是个妾室。等正妻进了门,若被人磋磨欺负,你没有母家作为支撑,到时又该如何?”
    谢闻锦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
    “母亲待你极好,早已把管家权交给了你,王府内也从无人敢苛待你看轻你。”
    “为何放着好好的正妻的位置不要,非要去攀附他们?”
    容清棠停下脚步,觉得身后的人实在可笑极了。
    见她朝自己回过身来,谢闻锦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放低了声音,劝哄道:
    “无论你与他们之间发展到了哪一步,我都可以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重新迎娶你回府。今后我也会待你好,绝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但他却眼看着容清棠的脸色越来越冷,声音里也像是裹着冰碴道:“我从不知,你竟如此愚蠢。”
    他竟觉得这些蠢话能达到他想要的作用。
    而看见男子与女子交谈,他心里便只有这些肮脏的怀疑和猜想。
    “曾嫁给一个思想龌龊,内心不堪的人,并非我的污点。”容清棠平静道。
    谢闻锦神色僵滞,转而说:“我不会娶平妻,也会与刘楚楚断了来往,我与她之间什么都没做过,你相信我。”
    容清棠随口问道:“怎么?你不报仇了?”
    谢闻锦心里一痛。
    她果然很在意他曾因报仇之事故意冷待她。
    “母亲曾经劝过我,但我当时没有听懂她的话。她说我一定会后悔,我也确实后悔了。”
    病中的日子谢闻锦想了很多。
    原本坚持与深信的东西,都在一次次看见那座本属于容清棠,却已经彻底闲置下来的院子时动摇。
    他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在报完仇后再好好补偿容清棠。
    可他从没想到,或许容清棠并不愿意一直在他身后等着,盼着。
    “我不报仇了,你和我回家,好不好?”
    谢闻锦收敛了那些猜疑与嫉妒,极尽温柔宽容地问道。
    这是他递给她的台阶,他也真的想接她回家。
    分开的这段时日,谢闻锦越发清晰,自己不能没有她。
    而看着谢闻锦此时这副模样,容清棠只觉得厌恶。
    “想要报仇时,其余的一切都可以被忽略,被搁置,被牺牲。你凭什么觉得,当你不想报仇的时候,我还会巴巴地回你身边。”
    被她讽刺与质问,谢闻锦难掩激动道:“凭你说过你愿意与我结为夫妻,白头偕老!”
    她怎么能这么快便忘了!
    “连你身边的丫鬟都在簪花卖弄风骚,是不是她带坏你的?”
    “你是不是早就与那些男人有了首尾?!”谢闻锦冲动问道。
    一旁的柔蓝从未被人如此说过,她倏地脸色煞白,眸中忍不住漫起了热泪。但她不愿让姑娘担心,便强忍着泪意,沉默地摘掉了那朵姑娘为她簪上的花,小心护在手心里。
    容清棠看着柔蓝这样,心疼不已。
    她一步步走近谢闻锦,心底的某个念头冒得越来越高。
    “啪——!”
    一道清脆利落的声音倏地响起,又很快消失在温柔的清风里。
    容清棠抬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怎么想便怎么做了,她不会委屈自己。
    右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发麻,但她心里很快意。
    谢闻锦神情愕然地失了声音,一时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
    他从不曾想过容清棠会亲自对他动手,还是以扇耳光这么侮辱人的方式。
    容清棠随即转身离开,再也不曾回身看过谢闻锦一眼。
    绿沈方才听着谢闻锦那些昏话便几乎压不住怒意,这会儿姑娘先走了,他更没了顾忌,没收力狠狠踹了谢闻锦几脚才追上了姑娘和群青他们。
    谢闻锦竟用那些龌龊的想法侮辱姑娘和嫂子,说的话比那刘楚楚说的还要难听,绿沈真恨不得把他打死。
    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容清棠实在没心思踏青赏景了,便带着柔蓝和群青他们回到了午时用膳的那片草场。
    容清棠从柔蓝手里拿过那朵花,重新仔细地为她簪在发间。
    怕柔蓝把那些话记进了心里,容清棠柔声劝哄道:“别听他的,你很好,是他的心太脏了。”
    “我们柔蓝,是世间最好的姑娘,配得上最好看的花。”
    柔蓝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容清棠静静地在草场边站了很久,看着那些嫩绿的草芽出神,心里却什么都没想。
    另外三人也一直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之前还觉得明媚温暖的春光,容清棠却觉得有些聒噪了。
    等春日宴的时辰接近了,容清棠才跟着来接她的卫时舟一起往猎苑安营的地方去。
    见到容清棠的第一眼,卫时舟便察觉她的情绪不对。
    卫时舟只派了人远远地在暗中跟着容清棠,以备不时之需。却并没有吩咐人偷听她与谁说过什么。他怕若她有朝一日知道了,会觉得压抑与不安。
    卫时舟忙完便赶了过来,还不曾问过那些人她今日见到了谁。
    他蹙了蹙眉,问:“今日我离开后,发生了何事?”
    容清棠不想用那些事污了他的耳朵,便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卫时舟转过身面向她。
    容清棠疑惑地抬眸看他。
    “若有朝一日我需要你时,我可以信任你吗?”卫时舟问。
    容清棠不知他为何会忽然这么问,但也认真答道:“可以。我会尽我所能地帮您。”
    卫时舟:“下月初一,我们便会结为夫妻。即使只是暂为夫妻,你也可以信任我。”
    他不愿强调“暂为”这两个字,但为了不让容清棠起疑后躲避和拒绝自己,卫时舟只能如此。
    “只有互相信任才能彼此托付,我们共同所图之事才能尽可能地减少变数,增加赢面。”
    见他把此事说得如此意义重大,容清棠只好简略地答道:“只是碰见了谢闻锦。”
    卫时舟神情冷肃,心底戾气横生。
    谢闻锦怎么敢再来打扰她?
    他费尽心思想要让她愉悦欢喜,谢闻锦怎么敢破坏她的好心情?
    不愿再惹她想起那些不悦的事,卫时舟点到为止,不再多问,只是温声道:“累了便该好好休息,我先送你回帐中,再命人将今晚的春日宴推迟。”
    容清棠心里一跳,忙道:“我不觉得累,方才这么说只是托辞。”
    朝中大臣们全都来出席春日宴了,怎能因她随口一句话便推迟?
    卫时舟仔细看了看她的面容,又问道:“确定不累吗?我觉得你的气色有些不太好。”
    卫时舟是为她办的这场春日宴,自然一切以她为准。
    容清棠:“真的不累。”
    “看着气色不好可能是早晨搽的胭脂没了,妆面不太对。”
    卫时舟思索须臾,转而道:“那你先跟我去另一个地方。”
    “好。”容清棠没有多问。
    栖霞山猎苑,营地中。
    篝火燃得瑰丽而耀眼。
    普通的将士和官员们正聚在最辽阔的那片草场上,按品级坐在相应的营帐里品尝着陛下赏赐的食物和美酒。
    今晚要定下的事再大也与他们无关,晚宴时他们甚至都不会见到陛下。是以陛下才会命人来吩咐他们不必拘礼,尽兴便好。
    而最华贵明亮的大帐中,则坐着朝中有头有脸的大臣及其家眷。
    从众人的服侍与面貌不难看出,几乎人人都精心打扮过。
    即便是怀文这样一贯不甚在意外貌和衣装的人,都按例换上了御赐的状元冠服,其余进士也不例外。
    而在场的妙龄女子则更是个个国色天香,姿态美好。
    大家都对今夜春日宴上最重要的那件事心照不宣,安静地等待着皇上。
    方才皇上派人来传了信,只说临时有些事,会来得稍晚一些。
    没人敢有任何意见,更不敢先动筷,毕竟就连太后也正安静地等着皇帝到来。
    没过多久,便听见帐外的内侍高声道:“陛下驾到!”
    众人立即不约而同地整肃衣冠,转而伏地行礼,跪迎当朝天子。
    “平身吧。”
    听见那道熟悉的冷淡声音在帐中响起,众人才毕恭毕敬地站起身,却都在抬头看向陛下的方向时心里一顿。
    竟有一位具倾国倾城之貌的女子正站在陛下身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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