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转头就看到李世民愠怒铁青的脸,心中惊骇,脚下踉跄,双手一松,整个人掉落下来。
    嘶——
    在场众人双目瞪圆,倒吸了一口凉气,神色大变。
    李承乾闭上眼,本以为会摔得很惨,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落入一个宽厚的温暖怀抱。
    说时迟那时快,离得最近的内侍们都吓傻了眼,倒是离得远些李世民反应迅速,疾奔上前,双脚在岩石上借力一瞪,跃身而起,将李承乾于半空稳稳接住,以背摔地,未曾让李承乾伤到一丝一毫。
    李承乾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被李世民提溜起来:“胆子越来越肥了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话音落,李世民手腕一翻,李承乾已被调转了个姿势按压在膝上,啪啪啪,一顿铁掌炒肉无情落下,屁股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李承乾嚎啕大哭:他错了。疼痛不是没来,只是换了个方式,虽迟但到。
    坏阿耶,放着旁边两个罪魁祸首不去管,凭什么打他。
    好无情好冷酷好无理取闹!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1李建成没有嫡子,他死后,太子妃郑氏给他生了个遗腹女。几个儿子全是庶出,生母都是谁我查不到。具体出生年月也查不到。所以我私设李承道跟李承乾同年同月生,只是日期不同。李承道上面还有个哥哥,叫李承宗,但是早卒,具体啥时候死的,同样查不到。这个也不重要,我就一笔带过了。私设这个时期已死。
    第3章
    承乾殿。
    李承乾趴在床上又羞又恼又气愤。羞的是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揍屁股,尤其那些人里还有和他最不对付的李承道;恼的是自己居然没忍住哭出来,哭得毫无形象,这下里子面子全丢了,李承道还不知怎么笑话他呢。
    气愤的是阿耶不讲道理,明明是李承道不对,强抢他的东西欺负他,阿耶不帮他就算了,还打他。下手那么重,若不是阿翁及时赶来,李承乾半点不怀疑自己屁股肯定会开花。
    李承乾耸了耸鼻子,眼眶泛红,越想越觉得委屈。心道:阿耶果然不疼他了。亏他之前还想着给阿耶“一次机会”呢。哼,阿耶不配他给的机会。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往后他就住承乾殿,不回宏义宫了。
    转瞬又气系统,要不是系统作妖,送个种子非得弄只鹞鹰,至于闹成这样吗?
    李承乾咬牙切齿,只想胖揍系统一顿,奈何系统没有实体,只能打开虚拟面板一顿点点按按,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不小心点到背包,系统瞬间跳出选择框:是否开启盲盒。
    李承乾顿了下,恍然想起,系统升级之时除解锁新种子外还奖励了一个盲盒。按照说明,盲盒内物品千百种,端看你开出哪一个。当年新手礼包中的盲盒开出的是一颗强身健体丸。他吃过后就很少生病了,连力气也比别人大。
    思及此,李承乾眼中泪光散去,浮现出些许兴奋,他激动地点开盲盒。
    ——叮,恭喜宿主获得初级许愿福袋。请宿主许愿。
    李承乾:……盲盒套许愿福袋?你搁这套娃呢!
    转瞬又托腮,嗯,那他要许什么愿呢?李承乾忽而想到今天让他备受委屈的那只鹞鹰,闭上眼睛,双手交叉握紧,默念心愿。
    ——叮,愿望收入福袋,检测到宿主愿望难度两颗星,初级福袋孵化时间:两小时。成功率:50%。请宿主耐心等待。
    李承乾有点懵:这意思是愿望不一定能实现?成功率只有一半?是因为福袋只是初级吗?可他的愿望不也才两颗星?两颗星的愿望都只有一半几率成功?
    李承乾不满地瞪了眼系统,目光充满鄙视:哼,没用。
    不过他也想得开,既然两个小时后才能见分晓,那就等时间到了再说吧。就此关掉虚拟屏,将此事丢在一边。
    小孩子的困意来得快,李承乾趴着趴着,不自觉睡了过去。
    再次来到梦中世界,李承乾愣了片刻,转瞬回过神来。他想着,上回偷听到表姐与同学争辩李世民的诸位嫡子他更疼谁,听到一半就醒了,这回也不知道能不能接着听。
    梦里的场景并不都是衔接的,大多时候断续而零碎。尤其是他并不能左右梦中“自己”的思维想法,更无法支配“自己”的行为举止。所以他没有办法自己去寻找“故事”的后续。
    梦中,他等啊等一直没等来表姐,听说她想要写一篇唐穿小说,为此查资料闭关去了。李承乾微微有些遗憾,却没有过多在意。因为他又吃到好吃的了!
    他虽然不能控制梦境,却能共享“自己”的一切情绪与感知,比如味蕾。这一次,家人带他去参加了“豆腐文化节”,品尝了著名的“淮南豆腐宴”。
    豆腐他是常吃的,可是以往他吃的多是鱼汤豆腐、蛋黄豆腐这类,较为清淡,辣食虽也有接触,却不多。这回家人说他长大了,可以尝试跟大人一样饮食,给他挖了一大勺麻婆豆腐。那味道在口齿间蔓延,即便辣得他嗷嗷大叫,却意外的令人惊喜。
    梦醒的时候,李承乾仍旧忘不了味蕾中残留的麻辣滋味,忍不住吧唧了两下嘴巴,闷闷低语:“怎么就醒了,我还没吃够呢。”
    一旁伺候的婢子轻笑:“小郎君这是梦见什么好吃的了?”
    李承乾转头看到来人,有些惊讶:“抱春?怎么是你?”
    “圣人怕宫里的人小郎君用不惯,特意遣冯内官去宏义宫将婢子接了过来。”
    李承乾喜笑颜开:“阿翁果然疼我,连这都想到了。”
    抱春也笑:“圣人自是疼小郎君的。”
    李承乾突然又不是很高兴了,闷闷说:“可阿翁也疼李承道。”
    这话抱春一个婢子就没法接了。
    哎!李承乾耷拉着脑袋叹气,他当然也明白都一样是孙子,不能强求阿翁只疼他不疼别人,这是不对的。可想到自己与李承道之间的各种争端仍旧觉得憋气,尤其是这回。
    ——叮,许愿福袋孵化成功,请宿主注意查收。
    李承乾眼前一亮,只听啁啁的鸣叫由远而近,一个身影从窗户而入,落在高几之上。正是给他送种子的那只鹞鹰。
    抱春吓了一跳,立时挡在李承乾身前,避免鹞鹰伤了小主子,又转头唤人入内,将这畜生赶走。哪知李承乾动作迅速,连屁股上的疼痛都忘了,翻身下床奔过去,一把抓住鹞鹰的脖子。
    鹞鹰:……
    抱春:……
    李承乾一双眼睛闪闪发光:“有了它,我就能证明是李承道抢我东西了。”
    抱春回过神来,急忙上前:“小郎君,鹞鹰虽体型比不得苍鹰与海雕,这只看似也还未完全成年,却终究是猛禽,小心伤着你。”
    李承乾还沉浸在马上能掰回一局的喜悦中,对她的担忧仿若未闻,手上没轻没重,一个用力,鹞鹰脖子被卡住,发出两声沉闷的痛苦哀鸣。
    李承乾双目怒瞪:“李承道不是说如果我叫你一声你能答应,他就认你是我养的吗。我决定了,以后你就叫阿鸢。”
    鹞鹰:……
    “阿鸢!”
    鹞鹰:???
    “阿鸢!”
    李承乾发出死亡凝视,手中力道又重了两分,鹞鹰察觉生死一线的恐怖气息,非常识时务地张嘴:“啁!”
    “阿鸢。”
    “啁。”
    “阿鸢。”
    “啁。”
    如此四五遍后,李承乾终于满意了,松开鹞鹰脖子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它的头:“这才对嘛,真乖。往后你就是我座下第一宠物了,我每次叫你,你都要这么应哦,尤其是在李承道面前,听明白没?”
    抱春无语:小郎君啊,你让一只鹞鹰怎么明白?他还能知道你嘴里的“李承道”是谁?
    可是这回都没让李承乾等,鹞鹰立时发声:“啁。”
    抱春目瞪口呆。
    李承乾更满意了,心下暗道:这么看来,系统还是有点靠谱的。
    系统:……说我没用的是你,说我靠谱的也是你,你真善变。哼,本统大度,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李承乾大手一挥:“走!我们讨公道去!”
    抱春赶紧跟上:“小郎君可是要去东宫?”
    李承乾嗤鼻。去东宫?他才不去呢。就算他当着李承道的面让鹞鹰应了他,李承道也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错的。而太子伯父即便嘴上跟他道歉,也多是哄他,其实心里偏着亲儿子,私底下指不定还觉得他小题大做呢。
    哼,他就要小题大做怎么了?
    既然要讨公道,自然要找宫里权力最大,最能给他主持公道的人。
    ******
    甘露殿。
    张婕妤将自己亲手做的羹汤奉给李渊,又站起身来到李渊身后为他按头。她能从李渊诸多后宫绝色中脱颖而出,与尹德妃平分秋色,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不缺的。李渊不过一个扶额,她已经有了动作。
    李渊感叹:“你这手艺是越来越精益了。”
    “圣人觉得舒服,妾天天给你按。”
    “嗯。”李渊轻轻应了一声。
    张婕妤见他面色尚好,眼珠转了转,试探着开口:“圣人就这样把承乾小郎君留宫里了?”
    李渊睁眼抬眸,张婕妤忙道:“妾的意思是,小郎君跟秦王殿下毕竟是亲父子。父子俩哪有隔夜仇。秦王殿下今日动手,想来也是吓着了,恐小郎君有个好歹。”
    李渊收回视线,冷呵:“他也好意思担心承乾有个好歹?要不是他突然喊那么一嗓子,承乾能被吓得掉下来?承乾要是真有个好歹也是他害得。他还有脸揍承乾!”
    张婕妤微微蹙眉,见这情形,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直接略过这一点,状似无意间感慨:“小郎君这胆子着实太大了些。别说秦王殿下,便是妾,光听说他一个五岁的孩子爬四五丈的高树就觉得心惊肉跳了。”
    这点说得在理,李渊沉默,发出一声叹息:“承乾确实太莽撞。”
    张婕妤觑着他的面色又道:“圣人这些年待妾不薄,承乾小郎君也算是妾看着长大的。妾斗胆说几句真心话,还望圣人不要怪罪。”
    李渊坐起身来,回头正视她。神情比先前略为严肃,却不见气怒,张婕妤安下心来接着说:“圣人疼爱小郎君,不愿他受半点委屈。可凡是总有个对错。今日圣人急匆匆去给承乾小郎君救场,还许他住在宫里,极尽安抚劝慰。可有想过承道小郎君?”
    李渊愣住,因李承乾差点摔伤,又被李世民一顿胖揍,他只顾着李承乾,倒是把“两小儿争斗”的另一个当事人给忘了。
    “那鹞鹰明明是承道小郎君让齐王射的,承乾小郎君非说是自己养的,这谁能服气。他想拿回自己的猎物,结果承乾小郎君吵着闹着要亲自上阵,逼迫他不得不让出来,他心里岂能舒坦?
    “偏偏因着这一出,大家都只记得承乾小郎君挨了打,圣人也只顾着哄对方去了,谁还记得他做出的让步,承受的委屈?”
    李渊蹙眉:“今日承道确实受委屈了。”
    有他这一句,张婕妤神色微松,进一步说:“要妾身说,承乾小郎君这性子是该管教管教。总不能不论什么东西,只要他看上了,就非得是他的。
    “圣人能让外人让着他,难道也想让别的孙儿都让着他不成?圣人疼惜他没得到心爱之物,那这平白把自己心爱之物让出来的人呢,圣人就不心疼?都是孙儿,手心手背都是肉。”
    李渊沉默。他虽然疼承乾,又何尝不疼承道呢。
    张婕妤继续:“妾认为,不能因为某个孩子更会哭更会闹,就忽视了更懂事不哭不闹的那个。秦王殿下今日这顿打,承乾小郎君挨得不算冤枉。常言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圣人也该松手将小郎君送回去,让秦王殿下好好管管。这也是为了小郎君好。
    “再说,圣人执意留下小郎君,反而把秦王殿下给赶了出去。知道的是您心疼小郎君,不知道的呢?若有人误会了,或是从中挑拨,岂不伤了秦王殿下与小郎君的父子情分?”
    张婕妤言辞恳切,一字一句仿都似在为承乾着想,又有那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李渊认真思考起来,他是不是真的过于宠爱承乾,并且他宠爱的方式是不是真的不太对?
    就在这时,门外内侍禀报承乾求见。李渊将思虑暂且放置一边,开口将人叫进来。
    但见李承乾大步入内,手中还提着一个庞然大物。那提着的姿势极为诡异,手掐脖颈,鹞鹰双脚伸直,眼睛些微翻白,仿佛随时要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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