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骁翘起嘴角,觉得这小子倒是有点心机,便也没撒谎道:“当然有风险,这打油诗念出来可能会被官兵抓捕。”
    那些小乞丐一听,瞬间没了兴趣,虽然他们穷但不傻,这么多银子就怕没命去花。
    刚刚问话的小子反而起身走过来道:“这个活我接,但银子得加倍!”
    “成交。”赵骁从口袋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他。
    小乞丐并不收钱:“事还没办成银子我不收,明日等我把诗传出去再拿你的银子。”
    赵骁挑眉,这小子办事一板一眼倒是个好苗子,只是眼下自身难保他也没有培养人才的心思。
    “夜黑风高杀人夜,四王把那景王劫,本是手足何须此,原是京中已无爷。”赵骁把自己随口编的打油诗背给对方,又听他背了两遍,见无误后悄悄把银子塞进乞丐的手里。
    小乞丐眼珠一转收下银子道:“大爷放心,明日我定会让这首诗传便整个晋州城。”
    赵骁点了点头,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迹。
    “哇!”乞丐们看着他的背影惊叫出来,这人好厉害啊!
    小乞丐不动声色的藏好银子,知道这是对方给他的下马威,如果拿了银子不办事,下场绝对好不了。
    回到庙里,一个年幼的小乞丐凑到他身边,牵着他的衣角小声道:“姐姐,你怎么不害怕他啊。”
    没想到这个颇有胆色的小乞丐竟然是个女孩子。她揉了揉弟弟的头发道:“嘘,在这里不许叫我姐姐。”
    “哥,你怎么把诗传出去啊?”
    女孩握着银子眼里闪着光道:“阿弟别管了。”
    *
    中秋节,宋桥的长子宋玉堂从东州赶了回来。
    宋玉堂今年刚满二十岁,长得方脸浓眉阔嘴,模样不怎么肖宋家人反而更像秦氏的弟弟。
    性格也像秦家人,不喜欢学医,对做生意反而精通,这几年药坊的生意几乎都是他在管理。
    宋玉堂刚进家门,秦氏便接到了消息连忙迎了出去,走到二门被儿媳方氏拦住。
    “娘,玉堂跟爹和三叔他们在前头书房商量事呢,咱们先去后院等着吧。”
    “有什么好说的,儿子刚回来也不让他歇歇。”秦氏不情不愿的带着儿媳回了后院。
    前厅书房里,宋玉堂放下茶碗道:“这阵子生意越来越难做,去陕西收药回来一路关卡,那些官兵拦住马车便要钱,不给连人带车都全都扣下,长此以往生意还怎么做?”
    宋桥这几天急的上了火,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一说话钻心的疼。他早料到如此,京中没了大哥打点,生意自然难做。
    “生意的事先不提,堂儿你在东州城听没听到那首诗?”
    宋玉堂道:“听到了,不过是街头巷尾的传言罢了,爹爹不必忧心。”
    “就怕不是传言呐……”
    宋霖已死说明上京那边已经出了问题,可京中一直没传出消息,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猫腻没人知晓,加上突然传起来的流言,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坐在旁边的宋玉竹突然开口道:“大哥,这阵子药材价格涨了吗?”
    宋玉堂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涨是涨了,倒也不是全涨,大蓟、侧柏、血竭等药价格翻了三倍有余。妇人用的红花、益母和小儿用的甘草、川贝倒是没涨。”
    宋玉竹在心里略一盘算道:“如果我猜的不错,恐怕是要打仗了。”
    宋柏不解道:“竹儿你从何得知?”
    “大蓟、侧柏、血竭都是止血的伤药。”
    三人瞬间明白过来,如果要打仗军中肯定要提前准备,药少了价格自然就高了。
    宋桥喝了口凉茶道:“眼下不太平,药坊那边暂时不进药了,把账清一清,介时该关停就关停。”
    “好。”宋玉堂点头。
    宋柏:“老宅也得派人去修缮一下,万一真打起来,城中混乱咱们回乡下也能躲避战乱。”
    宋玉竹在心中暗暗点头,纵观历史每个朝代混乱的时候,商人是最倒霉的,有钱无权被当肥羊来宰的。躲到乡下不失为好办法,只要留住根基,以后还能东山再起。
    兄弟二人商议好后,宋柏带着宋玉竹离开。
    等他们走后,宋玉堂忍不住道:“几年不见,玉竹堂弟出落的越发标志了,说话也有模有样。对了,怎么不见玉沣?”
    “别提那逆子!昨个跟玉民打架,被打伤了脸,这会正关在屋子里闹脾气呢。”提起二儿子宋桥就气不打一出来,这小子仿佛是生来克他的!
    自从前些日子把宋玉民接过来,安排在宋玉沣院子后,这小子总是三番五次的去找茬,偏偏自己还打不过宋玉民,被修理了好几次依旧狗改不了吃屎。
    昨日又去招惹人家,宋玉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欠欠的拿了盆水去泼了人家身。结果把宋玉民惹毛了,抓住他就是一顿狠捶,打的他哭爹喊娘脸肿得跟猪头似的。
    “弟弟老大不小也该懂点事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整天就知道玩闹。”
    谁说不是呢,奈何宋桥每次一教训儿子,秦氏便拦着不让打骂。
    “算了,由他去吧,你奔波了一路,快去休息吧。”
    第8章 乱世起
    宋玉堂回来,老太太心情好了不少,张罗着要给孙子设接风宴。
    自从宋霖出事后,宋家已经很久没一起吃过饭了,一大家子人聚在送老太太的院子里热闹热闹。
    主桌上,宋老太拉着宋玉堂的手来回摩挲,眼底的疼爱藏不住。可谓是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宋玉沣则假装生气道:“祖母,大哥回来你眼里可没我了吧?”
    “胡说八道,我院子里的蜜饯果子都让谁吃去了?”
    宋玉堂佯装伤心道:“祖母把果子都给二弟了,那我怎么办?”
    老太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多大人了,还为吃食打嘴仗。”
    主桌上祖孙其乐融融,反观宋玉竹直接被撵去了旁边的客桌,跟着堂姐一家,还有姑姑家的几个表兄弟坐在了一处。
    宋柏和江氏心里都不得劲,偏偏没办法说出口,一顿饭吃的食不下咽。
    “玉民和香兰怎么没来?”席间老太笑呵呵的询问,她还不知道大儿媳已经没了。
    秦氏连忙道:“玉民他身体不适,大嫂她……她也有些头疼,就不过来了。”
    宋老太太道:“严重吗?柏儿待会过去瞧瞧,让丫鬟们端些饭菜送过去。”
    宋柏闻声抬起头应了一声。
    宋玉竹埋头吃着蟹酿丸子,他倒没在意自己做在哪桌,反正都是一样的饭菜,不跟老太太坐一起反而自在些。
    中秋前后正是吃螃蟹的好时节,这丸子用的都是蟹腿肉,一根蟹腿才多大点肉,这一盘丸子少说也得剥几百只螃蟹腿,那可都是厨子们手工一个个剥出来的。
    不过味道也确实好,蟹腿肉有韧劲,裹上鸡蛋面粉在油里滚一遭,外酥里嫩咬一口直弹牙。宋玉竹一边在心底吐槽古人吃东西讲究费时费力,忍不住又夹了一颗。
    一顿饭吃到申时末,见老太太有些困倦,大伙才散了。
    回去的路上江氏气冲冲的在前头,宋柏跟在身后紧追慢赶。
    “蓉儿,你俩慢点走。”
    江蓉脚步一顿,回头怒道:“怎么我生的不是你们宋家的种,竟连坐主桌都坐不得?”
    “别生气,娘她年纪大了,许是糊涂了。”虽然宋柏也气,但总不能数落自己娘的不是,只能哄着夫人说好话。
    “我看她对二房那两个孙子倒是清醒的很!”
    “这些年我伺候她尽心尽力,可她是怎么对我儿的?每次见面跟见到仇人似的!我竹儿那么好的孩子,她不稀罕有都是人稀罕!”
    “娘子说的没错,咱们俩心疼他不就成了嘛。”
    三房子嗣单薄,只得了宋玉竹这么一个儿子,平日江氏恨不得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如今却被这般区别对待,心里越想越难过。
    “宋老三,你就看我娘俩好欺负罢!再有这样的事也甭叫上我们娘俩!管他香的臭的我们也不稀罕上前去!”说罢一甩袖子带着丫鬟匆匆的走了。
    宋柏摸了摸鼻子面色惺惺,这何苦来哉的呢,不就是一个座位的事么。
    按说娘对他跟两个哥哥没什么区别,从没有厚此薄彼,平日也没挑过江蓉的不是,他也挺好奇为什么不喜欢玉竹。
    以前倒是随口问过一次,宋老太太只浑说他看错了,自己对每个孙儿都是一样的。如今傻子也能看出亲疏不同,宋柏决定再去问问母亲。
    *
    宋柏来的时候老太太还没睡下,丫鬟正给她捶腿。
    老太太面容慈祥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道:“这么晚了不去休息,怎么又过来了?”
    宋柏搬了把凳子坐在床边,从丫鬟手里接过美如意轻轻帮老太太锤着腿问。“娘,你阵子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你开的方子喝着管用,吃饭都比以前多。”
    “那就好,那就好。”宋柏低着头不知如何开口。
    老太太看出儿子心里有事,拍拍他的手道:“有什么话还不能跟娘说?”
    “儿子有一件事不解,想问问您到底怎么回事?”
    “何事啊?”
    宋柏没直接说,而是拐着弯的问道:“儿子是不是哪做的不好,惹娘生气了?”
    老太太直起腰不解道:“这话从何说起?”
    “那就是蓉儿伺候娘不够精心?”
    宋老太太摆手道:“你媳妇是顶好的,比老二家的强多了!”
    “既然儿子没惹娘生气,蓉儿也没地方做的不对,那娘为何不喜我们玉竹啊?”
    宋柏委屈道:“今个给玉堂接风,那么多人你偏让玉竹跟外人坐一桌,这不是寒了我们的心吗?”
    宋老太哑口,半晌喃喃道:“吃个饭,坐哪不是吃。”
    宋柏放下美人锤道:“那怎么能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玉竹不是我的孩儿。”
    宋老太脸色登时一变:“别胡说八道,时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宋柏被赶了出去,可心中依旧苦闷,估么着这个时候回去江蓉的气肯定没消,便朝儿子住的地方走去。
    宋玉竹也没睡,点着蜡烛正在看一本古籍,晚饭吃的有点多了,这会胃里顶的难受,太早睡觉容易消化不良和肥胖,宋主任上辈子可是很讲究养生的。
    “还没睡呢?”宋柏敲了敲门径直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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