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传来压抑的呜咽声让原奉翎驻足,他望着漫天的雪白,良久后长长一叹。
    他看得出来太子对少主的情意是千真万确。
    曾经他为少主感到不值,对少主做的这一切也不认同,历来端正守礼的少主,何至于为一人做到如此地步,情之一字他不懂,也没遇见过,不知其中滋味,但见太子自醒来后满心满眼都只有少主的样子,不顾身体执意要闯雪山,要与少主共生死的时候,他有些动摇了。
    人世万千,若得一人与自己心意相通,甘愿为对方付出一切,相伴白首,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只是少主与太子的身份使然,注定这条路充满了荆棘。
    不过如今这一切倒是迎刃而解了,少主不再是贺若族人,可以名正言顺嫁给太子,只是,少主当真不会后悔吗。
    许久后,原奉翎唇角掀起一抹苦笑,这似乎不是他该操心的。
    从今以后,她也不再是他们的少主了。
    只愿她今后平安顺遂,再无波折。
    -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
    第53章
    二月下旬, 几道消息接二连三的传遍了云宋每个角落。
    太子于霜城只身入敌营炸火药,保了万千性命,却被火药殃及五脏六腑俱损, 回天乏术。
    清杳国师及时赶到, 用贺若秘法给太子殿下续命十日,为救太子性命, 闯雪山九层塔取神药自废一身功法, 差点香消玉殒,贺若族长与帝师合力救治十日方才保住国师性命,然至今仍昏迷不醒。
    贺若族九层塔唯贺若嫡系能进, 而一旦闯了九层塔便意味着要脱离贺若族, 清杳国师为救太子闯了就九层塔, 如今已不再是贺若族人, 亦不再是国师。
    如今的贺若少主已是贺若族长嫡次子傅容倾,同时担任国师。
    新任国师将于三月初赴京。
    几道消息一出,云宋上下哗然,震惊之余便是动容。
    不论是太子殿下宁愿牺牲自己只身炸火药,还是国师舍命救太子殿下, 都叫人感触颇深。
    而之前那些流言蜚语也因此销声匿迹,师徒之情也好,男女之情也罢,都不重要了。
    霜城打了胜仗, 其余两地也因贺若族派人前往击毁了火药,保住了云宋土地,敌军铩羽而归, 并愿割地赔偿, 云宋如今已是第一强国。
    太子殿下与贺若少主有私情, 动摇江山的传言不攻自破。
    他们只看到太子殿下不顾自身安危救民于水火;看到贺若少主大义,为救太子殿下危在旦夕,自贺若族除名。
    所以在太子殿下与贺若姑娘断绝师徒关系,要迎娶贺若姑娘为太子妃的消息传来时,竟也没有引起天大的轰动,即便有些少见的闲言碎语,也很快被人怼了回去。
    如今贺若姑娘不再是贺若族人,如何就娶不得,如何就做不得太子妃了?
    就算不是贺若族人,那也是帝师嫡长女,这份血缘总归是断不了的。
    后头有人便拿辈分说事,紧接着贺若族又一条消息传出,帝师本是天子强认,傅珩没有答应,消息传出来的次日,天子便亲自前往帝师府收回那块‘帝师府’的牌匾,换成‘贺若府’赐给贺若姑娘,并为太子赐婚,以报答贺若姑娘救了皇室唯一的嫡系血脉。
    显然,这是帝师在为长女撑腰。
    也是天子在为贺若姑娘正名。
    这桩婚事未破百年规矩,合情合理,又是天子赐婚,名正言顺。
    傅珩任摄政王时有很多亲信,他们因傅珩卸任各自沉寂下去,此事一出他们便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为昔日主将的嫡长女撑腰,这些人如今有在军中的,也有在朝堂的,且大多职位都不低,但凡听着有人说些不好听的,此人家里的人若有在朝堂的必被文官针对,逮着一点子错处便要怼的人面红耳赤,若在军中便不断有人找上门要比试,通常都是被揍得鼻青脸肿还不知为何。
    就这样纷纷扰扰闹了两个月,终于平息下来,无人再敢多言半句。
    也是此时众人才惊觉,贺若姑娘仍昏迷未醒,太子殿下还在雪山底苦苦等候。
    于是,又是好一番动容赞誉。
    甚至有人将太子与贺若姑娘这段可歌可泣的故事编成话本子,说书先生更是讲的抑扬顿挫,引人入胜。
    有不少人自发的为贺若真祈福,期望她早些醒来,与太子大婚。
    在这万众期盼下,五月初,雪山传来了贺若真苏醒的消息,云宋上下无不欢喜。
    -
    贺若真醒来的消息是原奉翎送来的,彼时李凤璟正在雪中苦练武功。
    自从那日知道贺若真失去了一身武功后,李凤璟消沉了一日,便开始勤加苦练。
    以前都是她护着他,从今以后,该他保护她了。
    她没了武功傍身,他便要快速精进,才能更好的保护她。
    隋林对此有些不解,以后国师...贺若姑娘将是太子妃,宫中戒备森严怎会遇到危险。
    原奉翎远远的看了一会儿,暗暗心惊。
    不过短短三月,太子的武功竟已大有长进,如此下去,不出两年便能与他一战。
    李凤璟发现原奉翎后便收了剑,隋林忙上前给他穿了披风。
    雪山常年寒凉,没有贺若秘法护身,再是武功高强者也还是需要衣物炭火御寒。
    朝廷早已派人在雪山外等候,也送来了太子许多随身物品,但除了必不可缺的吃食和几件衣裳外,李凤璟都让隋林送了出去。
    她昏迷不醒,他有什么资格享受。
    漫天白雪中,李凤锦着青色披风朝原奉翎走去,半散的长发轻拂,眉眼微沉,稳重而又坚硬。
    原奉翎微微眯了眯眼,自从那日后他再没见过他,如今的太子,已与当时失态歇斯底里的人,判若两人。
    他虽三月没来见他,但却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不仅苦练武功,还将外头的形势彻底扭转。
    如今不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已无半点风言风语,阿真虽已不再是国师,不再是贺若少主,但每每有人提及阿真,都是赞誉有加。
    学识渊博,胸怀广阔,舍身取义,扭转乾坤,大义凌然....等等。
    他知道这些都是眼前这位三月来连雪山都未出过的太子做的。
    他一步一步,让所有人都祝福这桩婚事,保护了阿真。
    从始至终除了换少主,新任少主赴京任国师外,雪山未插手过此事。
    除此之外所有的事都是太子一手促成,包括傅伯伯否认为帝师,天子撤下帝师府牌匾赐婚,断绝师徒关系,民间的话本子,说书先生的故事,给傅伯伯旧部去信...
    其实,阿真已经醒来半月了,但傅伯伯不让任何人传消息出来,只等着看太子如何处理,雪山不插手此事也是想看太子能否保护好阿真,若是他做不到,阿真可能就永远不会醒了。
    而如今外头再无只字片语,所有人都在等着阿真醒来,与太子有情人终成眷属,让这段感人心扉的爱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昨日,在阿真的再次祈求下,傅伯伯终于松了口。
    “阿真醒了。”
    原奉翎没有多余的言语,只看着李凤璟淡淡的道。
    李凤璟先是一愣,垂在身侧的双拳紧紧攥住,然后又缓缓放开,他唇角逐渐上扬,眼底的光亮愈来愈浓,他微微抬头看向雪山顶的方向,轻缓而又愉悦的呢喃,“我知道,她一定会醒的。”
    没有原奉翎想象中的激动雀跃,甚至没有太大的动作,从始至终他都是安静的立着,但原奉翎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欢欣,他的喜悦。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几分心酸,他听闻太子还是小殿下时,最是活泼灵动,灿烂张扬,可眼下的太子,一举一动已很是沉稳内敛。
    原奉翎沉迷了片刻,才道,“你怎么确定,阿真一定会醒。”
    李凤璟笑了笑,温柔道,“她舍不得丢下我。”
    原奉翎皱了皱眉,还未开口却又听太子道,“若她醒来,我便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必昭告天下,明媒正娶,普天同庆,若她醒不来我就在这里陪她,多久都等得,若她...无法醒来,此处便也是我的埋骨地。”
    “她到底还是心软,只让我等了三月。”
    原奉翎动了动唇,神色复杂的看着李凤璟。
    不怪他之后再没闹腾,原来竟是做了这样的打算。
    “我何时能见她?”
    李凤璟收回视线看向原奉翎,目光格外的沉静。
    原奉翎迎上他的视线,许久才开口,“明日。”
    李凤璟虽说情绪收的极好,但瞳孔仍是肉眼可见的缩了缩,他喉头微动似是咽下了许多的话,最后只化为一个字,“好。”
    他如此倒叫原奉翎生出几分不忍,临走前便多说了句,“阿真如今没了秘法武功,很是怕冷,进京路途遥远,你叫守在雪山外的那位景公子,备好御寒的马车,和炭火衣物。”
    “还有....阿真不能从雪山出嫁,兄长会以表兄的身份在沈府送阿真出阁。”
    这意思便是...贺若族应了婚事。
    李凤璟闻言,面上终是难掩动容欢喜,他退后一步遥遥朝雪山鞠了一躬后,又向原奉翎郑重一礼,“多谢表兄。”
    原奉翎原要抬手回礼,但默了默后只是微微颔首。
    既称一声表兄,这一礼便无关储君臣子。
    -
    五月初三
    李凤璟让隋林传话,让景子颜想办法连夜赶制衣袍,天初亮,隋林归来时,却见李凤璟一身风雪等在屋外,当即惊道,
    “殿下您...在此等了一夜?”
    李凤璟没有言语,匆忙接过他手中的包袱进屋沐浴更衣,再出来时已头戴玉冠,身着红袍,手腕间还搭了件红色狐裘披风。
    隋林别过眼,忍住眼眶的热意。
    昨日原公子说贺若姑娘不能在雪山出嫁,殿下便吩咐他请景公子着人赶制一身红袍和一件姑娘的红色披风,如此,便也算是正经将贺若姑娘从雪山接走。
    “如何,可有何处不妥?”
    李凤璟走出茅屋几步,又回身正了正衣冠,郑重问隋林。
    隋林重重点头,“很好。”
    从玉冠到衣襟,袖间的鸳鸯绣,都很好看,这正是民间的喜服。
    景公子昨日骑马跑了两个城池,请了十位绣娘,才连夜赶制出这一身喜袍和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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