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识人一贯准,那人既是父亲看好的,人品自然没的说,司楠也乐见其成,再说那义士还对他有救命之恩,让他更增几分好感。
    春草给他喂药,便听他嘴儿像是抹了蜜似般,开始说道:
    “不过呀,有了这比对,我方知道这天底下,还是芃芃对我最好。”
    喂完药,春草拿出绣帕给他擦嘴,又搁下碗来,笑中带讽道:
    “我看这天底下呀,就司少将军的嘴儿最讨巧。”
    司楠最喜看她这副娇嗔样子,将人一把拉入怀中,亲昵极了。
    春草跌扑在他结实宽厚的怀中,举目带着几分错愕,“你做什么?”
    “讨巧给你看。”
    司楠说着,俯首下去,衔住那片温软的唇瓣,开始探索着,缓缓驱入。
    *
    长安城郊
    秋日里,城郊的田野上,一切都是金色的,日色、稻田,交相辉映,置身其间,宛如沐在金光闪闪的海洋中,惬意极了。
    风吹麦浪,黄澄澄的稻穗垂下沉甸甸的穗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起落交错,发出淡然柔和的哗哗声,给人美的享受。
    秋高气爽的天气里,前来城郊踏青、赏玩、放风筝的年轻男女不可胜数,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或在田埂上穿梭漫步,感受这田园的大好风光,或奔走稻田间放着纸鸢,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色。
    司露牵着司安的手,漫步在这城郊的农庄上,感受着和风拂面,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她今日穿着一件淡月的湘裙,腰间系着雪色的丝绦,墨发仅用一截竹枝半绾,如瀑的长发流泻在肩头,日色下如绸般亮泽,一张小巧玲珑的芙蓉面上,蛾眉宛转,朱唇盈盈,清丽多姿。
    呼延海莫跟在他们身侧,身姿高大宛如苍山,带来十足的安全感,他锦袍落拓,前襟浮动着祥云银纹,衬得面容深邃,五官俊朗,满身的骄矜气度。
    田埂上,司安牵着娘亲的手走着,想起今日正事来,扭头便转向呼延海莫,头上扎的两个粉毛小球球一动一动,可爱至极。
    “爹爹,不是说要放纸鸢吗?”
    她天真地冲他眨眼睛,水汪汪的眸子乌黑透亮,灵动异常。
    “你准备的纸鸢在何处?”
    呼延海莫早有准备,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弯下腰,眼神中宠溺满满。
    “喏,给你。”
    他手中,是一只的兔子形的风筝,有粉嘟嘟的鼻子小嘴,还有红彤彤的眼睛,活灵活现。
    司安捧在怀中,欣喜不已。
    “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小兔子?”
    呼延海莫脸上的笑意都快堆满了,“因为我是你爹爹啊。”
    “有道理。”
    小娃娃点点头,奶声奶气的说着,眼神却是认真思索的模样,像是听进去了。
    呼延海莫牵起她肉嘟嘟小手儿,说道:“走,爹爹陪你一起放风筝。”
    司露立在原地,看着父女两人放风筝。
    只见呼延海莫奔跑了一阵,很快就把风筝放了起来,那风筝驾驭着风升腾而起,越来越高,很快就上到了高空,变成很小很小的一团影子。
    司安看着自己的“小兔子”飞得那么高,兴奋地手舞足蹈,蹦蹦跳跳。
    “哇,爹爹太厉害了,爹爹太厉害了。”
    这娃一贯嘴甜,所以人见人爱,司露知道她的脾性,所以也便不去计较她是否夸呼延海莫了。
    司露看过去,只见呼延海莫蹲下来,极温柔地把籆子叫到小娃娃手中,又细致耐心的交给司安放线收线的办法,司安聪明剔透一学就会,她满眼带着新奇,欢喜地再次又蹦又跳。
    教会司安后,呼延海莫放开手让她自己放,自己则退回来,与司露并肩而立,融融日色下,二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与身前蹦蹦跳跳、欢乐无边的小娃娃组合在一起,成了一副温馨美好、其乐融融的图景。
    呼延海莫道:“瞧瞧,我们的安儿多喜欢放风筝。”
    司露心道,司安从前对放风筝也没有这么激动过,今日不只是怎么了。
    他转念一想,许是因为有呼延海莫在,这个她心中早已承认的爹爹吧。
    此情此景,不知不觉间让人放下结缔,心境亦变得平和,司露由衷感叹着:
    “安儿挺喜欢你的。”
    呼延海莫朗笑,自满不已,“我是她爹爹,嫡亲的爹爹,她不喜欢我喜欢谁?”
    司露毫不客气回敬他,“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呼延海莫笑容灿灿,瞳孔在阳光下又显出一金一蓝双色,与小娃娃的眸子如出一辙,他展臂过来揽她的肩。
    “是啊,上天待我不薄,竟让我捡了如此大的便宜,这一切,自然全归功于夫人。”
    司露侧身躲开他,“你别叫我夫人,我可当不起。”
    “当不起什么,戎国的皇后?”
    呼延海莫扭头,笑意敛去,神色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露露,我的妻子这辈子只会是你,戎国的后位亦是,若你不愿当,那这世间便再无第二人可当。”
    “三年前,我初登基时,便当朝立下誓言,为你虚设后位、永不纳妃嫔,一辈子守心如一。”
    漫天淡淡日辉,入目皆是浮金。
    听着呼延海莫信誓旦旦说的这些话,每日更稳稳群夭屋儿耳气五二八一司露蓦然想起曾经的梦来,梦里,他在登基大典上,立在高大巍峨的殿宇前,对着满朝文武发愿立誓。
    日色静静流淌,这一刻,她看着他真挚无比的眼光,恍惚觉得,原先梦中发生的一切,许是真的。
    可他所要的一切,她无法给他,终究会是黄粱一梦、空中楼阁,不会成真的。
    她摇摇头,对着呼延海莫说道:“我不值得你为我如此。”
    呼延海莫固执道:“如何不值得,我说值得,你便值得。”
    两人说话之际,突然一阵卷地风起,天上那飘飞平稳的纸鸢突然开始晃动,最终晃晃悠悠栽倒下来,落在了田埂边一棵枝丫横斜的大树上。
    下一刻,不远处那道小小的人影便掉转头来,冲向了司露。
    司安一贯依赖司露,不管发生何事,她第一个反应便是来寻母亲。
    她着急忙慌、仰着脖子求助她,还不忘回首指指那棵高壮的大树。
    “娘亲、娘亲,小兔子挂树上了,挂树上去了!”
    司露看过去,那树不高,但较她的身量高很多,她应当是够不到的,不过以呼延海莫的身长定是可以的,所以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他。
    呼延海莫如何不懂她的意思,眸中闪过狡黠,做了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弯了弯唇,将脸颊转向她,微微在她身侧俯身。
    “亲我,我就帮你。”
    “你……”
    浑蛋二字差点就要骂出口,但碍于安儿在前,司露还是咽回去了。
    两人僵持着。
    思绪流转,记忆的洪闸倾泻,时光仿佛回溯,旧事仿若重演。
    那是在草原的某夜,她曾为了救树上的猫儿,亲过呼延海莫一口。
    当时,也是一样的清风澹澹、秋高气爽。
    所以,呼延海莫根本就是故技重施。
    就在司露陷入回忆时,司安突然眨巴着眼睛,满是期许地看着她,天真无邪地开口说道:
    “娘亲娘亲,我想要快些拿回纸鸢,你就亲爹爹一口好不好?”
    她似懂非懂父母间的情爱,但迫切的心思却让她忍不住催促起来,且在她看来,亲人一口是示好的表现,她想看父母恩爱的样子。
    司露被司安催促着,心下当即做了计较。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她与呼延海莫不知有过多少肌肤之亲了,亲便亲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最主要还是为了不让司安再焦心。
    于是司露踮起脚尖,缓缓凑了过去,清风吹开她的乌黑的长发,如轻纱般流淌,梦幻迷离、缱绻美好。
    电光火石间,她用极快的速度轻触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又飞快撤离,不想让人瞧见的那种。
    不过仅仅只是蜻蜓点水,呼延海莫就已经很受用了。
    他回味着方才温软的芳泽,芬芳袅袅的气息,心早已融化成了一滩春水,他心情大好地弯起了眉眼,眸底笑意深深。
    “走,一起去取风筝。”
    他自然而然地牵起司露的手,又一手牵住司安,三人齐步往那棵大树边走去。
    流金碎影下,三人的衣袂被风吹得轻轻扬动,落下恬静安宁的影子。
    这样的气氛,祥和温馨,和睦美满,叫人深深眷恋、难以忘怀。
    可正当他们沉静在这美妙的气氛中时,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人从始至终都躲在暗处,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李景晏。
    他一袭锦袍,玉冠束发,微服出宫,全然一副长安街头普通公子的打扮,他刻意如此装扮,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他自两人离开侯府伊始,便一路坐车尾随着,街上车马如流,游人如织,李景晏的马车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而到了城郊,他更是与他们前后下了马车,一路跟在暗处,窥视着三人的动静。
    呼延海莫今日只顾跟司露增进感情,平时异常敏锐的他,这次竟丝毫未察觉到身后有人一路相随。
    所以李景宴就这般躲在一片密林之后,亲眼看着司露踮脚亲吻呼延海莫、看着两人麦浪中牵手漫步,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温馨和美。
    他气得浑身战栗,眸底完全被阴戾笼罩,沉得几要滴墨。
    心中的嫉妒翻腾似海,袖笼中的一双手攥得死死的,骨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抑制不住地颤抖。
    原来,他的怀疑竟都是真的!
    那个异族人当真是如今戎国的皇帝,呼延海莫!
    他原先还不解,为何司露迟迟不愿接受他,如今才发现,原是早跟旧情郎又好上了!
    李景晏嫉妒得发狂,双目幽沉不可见底,十分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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