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的一到家,就被老爷子摁着坐到书桌前写作业。
    江奇是唯一一个顺利出逃的,因为他拎着锅铲,美其名曰要给小嫂子做饭吃。望着三哥嘚瑟的表情,江果果可羡慕了,所以说,人还是得学会一门手艺。有做饭的手艺,都不用写作业了。
    江老爷子在孙媳妇面前显摆了一下,总算找回一点当爷爷的威严。等到老二和老四坐下来学习,他就回屋简单整理,准备明天回去的行李。
    望着爷爷老小孩一般骄傲的神情,宁荞站在两个孩子的房间外,扫了一眼。
    江果果趴在书桌上,铅笔在簿子上画出一个个圆圈,又戳上两个小点,随即来精神了,开始天马行空地画小猪。仔细一看,还真像这么回事儿。
    江源也在书桌前坐着,小少年很有自己的主见,说不学习,就真不学习,即便为了防止爷爷的唠叨而捧着书本,但实际上,书本是倒着拿的。
    暗戳戳地证明自己是个有骨气的孩子。
    宁荞没管,脚步很轻地转身离开。
    不过江源耳朵灵,一扭头就看见小嫂子的背影。
    他沮丧地放正书本。
    小嫂子一定对他很失望。
    但是,原本他就不爱念书,现在还得念两辈子一模一样的书。
    简直是亏大发了!
    江珩回家时,厨房里已经飘着香气。
    江奇热衷于下厨,丝毫不嫌累,尤其是在二哥和四妹苦苦学习的当下,他甚至觉得自己是江家唯一的幸运儿。
    “大哥!”江奇伸出脑袋,喊了一声。
    “小嫂子呢?”江珩问。
    江奇指了指客厅:“在那儿!”
    宁荞正盘着腿坐在木质沙发上看书。
    每天光吃饭不太好意思,她刚才也想帮忙的,不过她刚一进厨房,江奇就跟烫着似的,一激灵将她往外赶。
    现在,她一页一页翻书,寻思着一会儿争取洗碗。
    正翻着页,听见脚步声,宁荞抬眸,目光撞进江珩幽深如墨的眼底。
    他一身军装,清爽漆黑的短发,走到她面前,听见里屋的动静,侧身望过去。
    衬得侧脸轮廓愈发利落俊朗。
    早在第一眼见到江珩时,宁荞就必须承认,他是难得的出挑显眼。
    当时小鹿乱撞一般的“砰砰”心跳声,到这会儿她都还记得。
    只不过,虽是没多久之前的事,如今再回想,却仿佛隔得漫长。
    幸亏有原剧情的事先提醒,让她知道江珩娶自己是为婚约,后来的相处最多也只到相敬如宾的程度,否则,她又要迷糊了。
    “是爷爷。”宁荞顺着江珩的目光,说道,“他回来了,在房间收拾行李。”
    话音落下,她以为他就转身进屋了。
    没想到忽地,身边笼罩下一道阴影。
    江珩直接在她身旁坐下。
    “我听说,今天有人来大院看你了。”
    他温润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宁荞:……
    说好的老门卫不多管闲事呢?
    她点点头:“两个女同志。”
    “她们是播音站的,其中一个叫罗琴。”江珩解释,“一开始是领导建立广播站,所以和播音站的同志在工作上有点交集,现在这些工作已经交给其他同志去办了。”
    宁荞“嗯”一声:“播音站的同志声音确实很甜美。”
    上辈子他们夫妻俩纯粹是两情相悦,短短半年时间,彼此见面的时间不多,她也不需要哄,因此江珩在处对象这方面没什么经验。直觉告诉他,媳妇这话,是不是酸溜溜的?
    “你误会了。”
    “没有别的,我连情信都没收。”
    “一开始我连她名字都没记清,是最近一直提起加深了印象。”
    “不是,不是我一直提起她……”
    江珩越说越觉得自己不清白。
    这都是什么解释?
    宁荞则无奈地看着他。
    怎么还说急眼了?
    “好吧。”宁荞说,“这事不提了,我答应过她的。”
    其实也有点好奇,但是她已经承诺过,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现在再在私底下悄悄打听,她成什么了?
    “你答应的?”
    江珩完全听不懂。她不仅和罗琴见过面,还聊过天。甚至答应了罗琴,一些请求。
    她俩怎么会有交集?
    宁荞点头,语气柔和:“不然她会难过的。”
    江珩:……
    媳妇护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对他的事,内心却毫无波澜!
    -
    大院的一个风吹草动,能传遍角角落落。
    下午几个婶子刚知道是苏青时弄坏了宁荞的自行车,到了晚上,整个大院的军人和家属们就全听说了。
    苏青时是什么人?嫁进唐家几个月,始终不和其他家属走得近,像是完全因为看不上别人。毕竟她一副脱俗的样子,在哪里经过都目不斜视,院子里的那些八卦,她哪乐意听?
    可没想到,这么清高的一个人,私底下做的事可一点都不光彩。
    新买的自行车是招谁惹谁了?往上面扎好几个洞,扎得轮胎都漏气,这心肠真坏。
    也得亏是唐副营长良心上过意不去,主动出面要帮江家新媳妇修自行车,否则就是到了现在,所有人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事传得所有人都知道,大家在暗地里议论苏青时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能小看大院里家属们洞悉人心的能力,一个个分析许久,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江家新媳妇嫁得这么风光,听江老爷子和傅政委聊的,那彩礼不菲,嫁妆也丰厚,难不成苏青时是冲着这个,心里头不得劲了?
    有人还特地向唐鸿锦的母亲打听情况。
    唐母是个实在人,被问几句,也没好意思不说。儿子对苏青时一见钟情,他们全家都支持,在老家的那场婚礼,也办得体体面面。至于苏家狮子大开口,她倒没说,怕儿媳妇让人嚼舌根。
    等到逃一般的躲回家,唐母叹了一口气。
    转过头,看见儿媳妇幽幽地望着自己。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苏青时就有点怕。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更好相处,像苏青时这样心思深的,她却实在捉摸不定。但没办法,儿子就是喜欢她,一再强调,苏青时只是因童年受了太多伤害,才开始封闭自己。实际上,她心好心善,总有一天,他们全家人的温暖与包容,会治愈她内心深处的阴影。
    “青时,你怎么在这里?”唐母笑着问,“饿了没有?妈给你做饭。”
    苏青时大概猜到院子里那些人在说什么。
    一个个人云亦云,不管什么事都能被他们说得跟真的一样。但是,原本她以为婆婆也和他们一样,回来就会质问她。但没想到,婆婆并没有。
    相反,她还是很和蔼地笑着,问晚上想吃什么菜。
    “我不饿。”苏青时说。
    “那就回房休息吧,你今天起太早了。”唐母上前,搭了搭她的肩膀,“等醒来再出来吃饭。”
    苏青时有点嫌弃地皱眉躲开。
    唐母已经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儿媳妇了。第一次被躲开,兴许会失落,但现在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苏青时点点头:“我回去再睡会。”
    她进屋时,唐母倒了一碗水,放到她床边。这是苏青时的老习惯了,过去老家天气特别干燥,她在屋里放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睡醒起床时能缓解不适。现在到了西城,这里气候常年湿润,可习惯已经养成。
    从小到大,苏青时给自己倒水进屋的时候,父母总要笑话她穷讲究。哥哥弟弟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趁着她睡觉前,溜进来将水喝个精光,随即等着她发飙。苏青时是不能发火的,如果她冲着哥哥弟弟生气,最后挨打的还是自己。
    总之不论什么时候,她都是一个人。
    没有体会过亲情,更不知道什么是母爱。
    唐母将一大碗水放在她身边:“这不是井水,是凉白开,渴了能喝的。”
    “妈先去做饭,做好晚饭再喊你。”
    话音落下,唐母将房门轻轻带上。
    苏青时看一眼紧闭的房门。
    当长辈的,还这么讨好自己,至于吗?
    而此时门外的唐母,坐在板凳上犯愁。她不是什么指望着儿子和儿媳妇闹得家无宁日的婆婆,还是盼着小俩口能和和美美的。可现在看来,儿媳妇根本没有融入这个家。
    唐母做好了晚饭。
    丰盛的三菜一汤,长辈过日子精打细算,不舍得买荤菜,可就是简简单单的素菜,也能做得有滋有味。
    苏青时还在睡,唐母没去敲门,还将饭菜重新装了盘,端进厨房里,一会儿等她醒来,热一热再吃。
    装好盘之后,她便静心等待自己儿子回家。
    但说来奇怪,唐鸿锦刚才分明已经回来了的,但后来被隔壁江营长喊出去,好长时间也不见人。
    唐母起初没放在心上。虽猜到江营长是为自己媳妇自行车被扎的事找上门,但也不担心,男人们之间相处,如果明晃晃向着自家媳妇,会被笑话是个怕媳妇的,大家心照不宣,不至于将儿女情长挂在嘴边。大院里这一堆男同志里头,也就只有唐鸿锦将感情看得重一些,至于江营长,照唐母对他的印象,这人对自家弟弟妹妹都是淡淡的,更别说是刚过门才一天的媳妇了。
    可越等越久,唐母有些急了,儿子怎么还没回来?
    太阳都已经下山了。
    唐母守在门边,好不容易才等到唐鸿锦神色凝重地回家。
    “鸿锦,这是怎么了?”唐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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