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姓童的烈士,过去和江珩是一个团里的,说是当时派他战场,还是江珩将名单递上去的。
    江珩对于整理名单递上去的事印象不深,一个团里分了好几个营,每个营里都有几百号人,童成义不是他们营的,并不直接由他管。至于派上战场,交上去的名单里这么多人,琐碎的事务多数是由连长办的。
    在此之前,江珩并不熟悉这位姓童的战士,可对于他的牺牲,江营长记得清清楚楚。
    上了战场,炮火无情,每一位战士的牺牲,都会让他在心底无形地背负上更多的使命。
    那是鲜活的生命,原本有关切他们的家人、有璀璨的人生,并不只是抚恤金申请书中那一串冰凉无情的数字。
    那晚从大院回来,宁荞看得出江珩心情沉重。
    她陪他说了说话,和他聊起这位姓童的烈士。
    原剧情里的事,其实并不好说,太玄乎了,她想江营长并不会信。可在这大院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苏青时嫁过来时,不少人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个对象,是唐鸿锦在递交的结婚报告里提过的。原本递交结婚报告,就不能有任何隐瞒与模棱两可,从对象的出身、对象父母和兄弟姐妹是普通农民还是单位职工都要写得明明白白,前些年有一位军官娶的媳妇过去在老家结过婚,结婚报告上,连她上一任的婚史都要解释清楚。
    唐鸿锦递交结婚申请时,大概是希望领导尽快批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因此将苏青时上一任对象的事也写上了。大院的人闷得慌,嘴也多,小面积地聊了聊这事,后来唐鸿锦生气了,护着媳妇发了一次火,大家才再也没有主动提过。
    这些都是宁荞在原剧情里看见的。
    现在提起时,江珩并没有任何怀疑,还以为她是在大院里听见的风声。
    只不过,宁荞说起这事,只是因为苏青时和童成义过往的渊源。
    落入江珩耳中,却是提了个醒。
    白主任说,童成义是被他派上战场的。
    如果苏青时对童成义如此情深义重,必定是对他恨之入骨,可她往日里和他没有交集,凭她自己,也很难与他抗衡。
    所以,就打了宁荞的主意?
    -
    江珩将重点放在苏青时身上。
    总感觉真相呼之欲出,却仍有些脉络理不清楚。
    “你能不能对我上点儿心!”贺永言粗声粗气地喊。
    江珩抬起眼:“知道了,你还不去相亲?”
    贺永言理了理军装的衣襟:“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行。”江珩说。
    “江珩同志,别这么敷衍。”贺永言皱眉。
    江珩站起来,由上至下打量他一眼:“行,英俊。”
    贺永言:……
    并不是起身夸一句“英俊”,就不算敷衍来着。
    他转身出门,去和相亲对象约定好的公园。
    但走着走着,又开始想,江营长平时可不轻易赞美别人,刚才都说他英俊了,应该是真的英俊吧?
    贺永言得意起来,步伐加快。
    海岛公园环境优美,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等待相亲对象的到来。
    公园外,罗琴陪着她的初中同学顾秀雅一块儿来相亲。
    “我听介绍人说,对方是一位军人同志。身材高大、风度翩翩,而且特别风趣幽默。”顾秀雅说,“但是其实我不太想当军属,总感觉军人这份职业虽然光辉,受人瞩目,可还是有一定的风险。”
    “你这想法,觉悟不够啊。”罗琴说。
    顾秀雅不好意思道:“主要是我婶婶家一个亲戚,是军属,她丈夫前些年在战场受了重伤,在家里养了好几年,最后还是离开了。这样的打击,对于家人来说太折磨人了,我有点害怕。但介绍人是我妈的朋友,把对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不好拒绝,所以就等来了之后再——”
    “来了之后再拒绝?”罗琴有点难以理解同学的脑回路。
    “哎呀……”顾秀雅挽着她的臂弯,“你就当帮帮我,一会儿我们先进去,等我给你打个眼色,你就找个借口,说家里有事,让我陪你回去。”
    罗琴只能答应下来。
    两个小姑娘手挽着手,进了公园,远远地看见一道背影。
    脚步声越来越近,贺永言回过头,表情一本正经。
    然而第一眼,他看见的是罗琴。
    他的嘴角僵了僵。
    罗琴:?
    身材高大、风度翩翩、风趣幽默?
    信什么都别信媒人的嘴,这个贺永言,顶多只能算得上身材高大。
    “你好,同志。”顾秀雅大方地打招呼,“我叫顾秀雅,你呢?”
    “我叫贺永言。”
    两位同志一起坐在公园的花坛边。
    罗琴坐得离他们远一些,时不时抬起眼,瞪一瞪贺永言。
    贺永言捕捉到没好气的眼神时,也会回击过去。
    顾秀雅和他简单聊了聊,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摸了摸鼻子,暗示罗琴开口。
    其实这位军人同志,确实不赖,不过她听家里婶婶说了太多关于军人职业的特殊性以及军属的伟大不易,实在迈不过心底的坎儿。
    这次的相亲很愉快,不能多个对象,好歹也可以多个朋友。
    顾秀雅说了一些场面话,贺永言也回了她几句场面话。
    气氛有些沉默。
    顾秀雅转头,冲着罗琴咳一声。
    但咳了几声之后,她发现不对劲。
    罗琴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除了冲着贺永言翻白眼,别的啥事儿不干。
    贺永言也一样,结束了相亲之后,开始卯起劲儿用眼神表示自己对罗琴的不满。
    顾秀雅说道:“要不我先走了,你们聊?”
    “谁要和她聊?”
    “谁要和他聊?”
    他俩异口同声。
    顾秀雅:?
    怎么了这是?
    -
    年后,宁荞成为军区托儿所的一员。
    办完手续之后,她就是正式员工了,由聂园长带着,来到其中一个班级。
    托儿所里有不少孩子,过去这些孩子是被一股脑塞进同一个班级里,每天哭声闹声此起彼伏,老师和阿姨们叫苦不迭,上一天班比在公社大队上一天工还累。
    后来聂园长有心管理好这个托儿所,进行了改革,将孩子们按照年龄分为几个不同的班级。宁荞被分配进的班级,小朋友们大多是三四岁的年纪,吃饭午睡都自理,也不像六岁左右的孩子那样能闹腾。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老师。”宁荞说,“你们可以喊我宁老师。”
    小朋友们排排坐,好奇地望着她。
    团团和圆圆见到熟人了,眨巴着眼睛看宁荞,宁荞冲着他们笑,他们就腼腆地歪一歪脑袋,也露出小小的笑脸。
    给这么小的孩子们上课,并不难。
    宁荞提前一天来参观过托儿所,也去另外的班级旁听过,知道只需要给他们唱唱儿歌童谣,再带着他们做游戏即可。
    同班还有另外一位年轻老师,叫陆冉冉。见宁荞来了,陆冉冉仿佛看到救兵,原本的工作量被分摊成一半,她都快要乐出声,很好相处。
    托儿所有操场,早上小朋友们到了之后,两位老师带着他们去操场晒晒太阳,活动活动身体。有的小朋友吃得好,胖乎乎的,有的小朋友要瘦小一些,陆冉冉指着几个瘦小的孩子告诉宁荞,他们都是吃午饭时不让人省心的主。
    一早上的时间,宁荞将孩子们的名字记下来。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最天真可爱,一些个活泼的,很快就和宁荞混熟了,像小跟屁虫一样跟着她,时不时还会撒娇。
    这样的工作氛围,宁荞很快就适应了。
    陆冉冉提醒她:“你可不能对他们太温柔,小朋友们最有眼力见儿了,如果你太好说话,他们就马上会变得不好说话!”
    宁荞听她这么一说,望着眼前一张张软糯乖巧的小脸蛋。
    很难想象这些软乎乎的小团子们,不好说话时是怎么样一个状态。
    午饭时间,宁荞和陆冉冉将所有桌子并在一起。
    孩子们自己抱着小板凳,坐得端端正正,两只小手在桌面上摆好,等着中午有什么好吃的。
    “可以排队了哦。”陆冉冉说。
    小团子们便立马排好队,跑到阿姨面前打饭去。
    班级里的阿姨给他们盛了饭菜,孩子们吃不了这么多,预留出来的,是教职工的午饭。
    宁荞学着孩子们的样子,排在最后一个位置,打好饭菜之后刚要坐下来吃,就见陆冉冉和阿姨噗嗤笑出声。
    宁荞懵懵地看着她们。
    陆冉冉指了指已经开始在桌上“打仗”的小朋友们,说道:“我们肯定是最后才能吃的呀。”
    桌前,孩子们变着法儿调皮。
    军区托儿所里的伙食好,但也不是饭碗都是肉,有的小孩便会去抢别人碗里的肉吃。可三四岁的孩子们也不傻,自己的肉哪能被别人抢去,护着饭碗嗷嗷叫。
    这阵仗,显然陆冉冉和阿姨已经见怪不怪,守在几个问题小不点跟前,盯着他们吃饭。
    相较之下,团团圆圆是最听话的。
    他们熟练地握着勺子,一口一口吃,饭碗里有炖得软烂的肉,作为哥哥,团团舀了两勺自己的肉,丢进圆圆碗里。
    圆圆见状,也不吃,重新将肉放回到哥哥碗里。
    这对双胞胎,吃得很慢,大多数时间都耽误在向彼此分享饭碗里的肉这件事上,但安安静静的,很容易被人忽略。
    宁荞走到他们身边时,团团圆圆紧张地抬起头,两个小朋友害怕自己做错事,被批评。
    “阿姨已经平均分好每一个小朋友的饭菜,都够吃的,不用再分享啦。”她温声道,“你们这样用勺子盛着肉,递来递去的,肉都凉了,就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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