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跟马玉才有关,雁兰也跟马玉才有牵扯,再加之披香阁开销巨大,马玉才又游手好闲却生活滋润,不免让人匪夷所思。
    那厮好赌成性,欠了赌坊不少钱银,他从哪里来的钱银去赌?
    薛嬷嬷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
    在打听到上回马玉才偷偷离京被赌坊里的人捉回来的事后,薛嬷嬷害怕他再次偷跑,命人悄悄盯着,打算把自己的疑虑报给庆王。
    薛嬷嬷行事老道,且稳妥,同庆王说了自己近日查到的困惑后,赵承延还不信,诧异道:“我问过她了,以前赏给她的物什有些被寄给魏州娘家了,倒也没什么。”
    薛嬷嬷严肃道:“郎君以前在魏州时可曾听过一个叫马玉才的人?”
    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赵承延一时却想不起来,皱眉道:“这人怎么了?”
    薛嬷嬷当即把马玉才欠赌坊钱银的事同他细说一番,又把近日查到的情况一一交代清楚,听得赵承延面色凝重。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也不知隔了多久,才难堪道:“嬷嬷你怀疑马玉才跟雁兰私下里有接触?”
    薛嬷嬷正色道:“披香阁的开销委实不对劲,那马玉才与雁兰同是魏州人,又在同一时候进京,且马玉才没有任何营生的生计,却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日子过得好不快活,郎君且仔细想想,他从何处得来的钱银供他挥霍?”
    赵承延没有吭声。
    薛嬷嬷继续道:“小桃说马玉才是她的远房表亲,她仅仅只是一名奴婢,月例也不过一吊多铜板,如何能供应得上马玉才的花销,故而老奴以为小桃在撒谎,是在欲盖弥彰。”
    赵承延听着心烦,说道:“既然马玉才说披香阁里有人能替他还债,那便把他找来当面指认,到底谁能替他还债。”
    薛嬷嬷:“老奴明日就把马玉才找来对质。”
    赵承延“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其他。
    许是心里头藏着事,他坐不住,去了一趟披香阁。
    当时雁兰还不知自己大祸临头,赵承延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只去看自己的儿子。
    赵弘由奶娘抱在怀里逗弄,冲她咿咿呀呀说着什么。赵承延接过抱在怀里,赵弘朝他笑,小子被养得白白胖胖,笑起来的样子很讨人喜欢。
    赵承延仔细观察他的眉眼,说道:“弘儿的眼睛长得像他的阿娘,鼻子也像。”
    奶娘在一旁道:“古话说得好,儿像母,女像父。”
    赵承延冷不防问了一句,“那你瞧这小子像我吗?”
    奶娘愣住。
    第60章 摔子
    赵承延看着她, 奶娘连忙应道:“自然像郎君的。”
    赵承延又问:“何处像我?”
    奶娘道:“小郎君的嘴和下巴像。”
    赵承延没有说话,只轻轻摩挲赵弘的下巴,小子握住他的手指, 似乎很高兴,一个劲儿笑。
    看了会儿孩子, 赵承延又到隔壁厢房坐了阵儿。
    雁兰跟往常那样伺候,并未察觉到他的异常。
    那家伙直勾勾地盯着她瞧,细细审视这个从魏州带回来的女人, 想起当初被她拯救时的情形。
    那时她娇软温顺,心地纯良,害怕他被家里人发现驱逐, 偷偷将他藏到村尾的废宅民房里悉心照料。
    毕竟女郎家名声重要,倘若被人发现她藏了一个外地来的男人, 清白便别想要了。
    见他愣神儿, 雁兰好奇问:“四郎怎么了?”
    赵承延回过神,很想开口问她马玉才是谁, 但想了想还是忍下了,明日把人带来了总能问出个水落石出。
    翌日薛嬷嬷差人去找马玉才。
    那马玉才还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赌坊里的人没再纠缠他, 听小桃说被雁兰使钱银压了下去,他也安分了,不敢再胡来。
    哪曾想安稳日子还没过多久, 庆王府的家奴便找上门来,说要带他回庆王府问话。
    马玉才当时就意识到不妙,遗憾的是来的人是有备而来的, 他没能逃得掉, 被捉去了庆王府。
    今日庆王并未去上值, 就坐在府里等着见那个马玉才。
    上午巳时,马玉才被强行带进了听雪堂。
    庆王亲自坐阵命人去把披香阁里的所有家奴全部领过来,雁兰诧异不已,忙问是怎么回事,底下的人口风紧,什么都不说。
    她心下惴惴,隐隐意识到有事发生。
    赵承延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身威严,到底是由皇室熏陶长大的,气派自不消说。
    马玉才则跪在地上,神情紧绷。
    待披香阁的所有家奴都到齐后,赵承延看向薛嬷嬷,她会意,开口问道:“马玉才,你说披香阁里有人是你的亲属,到底是何人,且指出来。”
    马玉才垂首不敢吭声。
    薛嬷嬷又看向家奴们,问:“何人与马玉才有亲属关系,且站出来。”
    小桃在人群里挣扎了许久,才胆怯地站出来,跪到地上道:“奴婢识得此人。”
    赵承延眯了眯眼,端起茶盏问:“你与马玉才是什么关系?”
    小桃硬着头皮答道:“他是奴婢的远房表亲。”
    听到这话,赵承延被气笑了,命令道:“马玉才你抬起头来,让这婢子好生瞧瞧,到底是不是她的远房表亲。”
    马玉才惶惶不安,不敢抬头。
    薛嬷嬷当即道:“来人。”
    一名侍卫立马上前强行把马玉才的头抬起来,赵承延放下杯盏,缓缓起身道:“小桃,我且问你,你每月的月例是多少钱?”
    小桃嗫嚅答道:“一贯半钱。”
    赵承延伸手接过薛嬷嬷呈上来的赌债欠条,说道:“马玉才欠下赌坊近三十贯钱,你是如何替她还赌债的,嗯?”
    小桃心中忐忑,回答不上来。
    赵承延的表情淡淡,继续道:“他租住的院子每年租金三贯钱,且游手好闲,没有任何生计营生,那租子可是你替他付的?”
    小桃额上冷汗淋漓,吞吞吐吐道:“这……”
    赵承延没心思跟她耗,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冷酷的话,“来人,此婢子欺上瞒下,拖下去杖打三十,发卖出府。”
    这话把小桃唬住了,惊慌失措道:“请殿下恕罪!”
    她是真被吓坏了,忙磕头求饶。
    薛嬷嬷无视她的哭求,做了个手势,家奴上前把她强行拖下去杖打。
    女郎家身子弱,哪受得了这等杖打,几板子打下去,小桃便惨叫不已。
    马玉才听着她的惨叫声,背脊上爬满了冷汗。
    赵承延冷冷地看着他,耐着性子问:“马玉才,我再问一句,披香阁里是何人在替你还债?”
    马玉才被吓怂了,答不上话来,只瘫软在地上,脸色发白。
    小桃凄厉的哭嚎声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唬得心惊肉跳。
    赵承延见他不答话,朝侍卫招手,侍卫立马上前,好脾气问:“马郎君是想保手还是腿?”
    马玉才嘴唇发颤,惊恐地望着他,哆嗦道:“求殿下开恩!求殿下开恩!马某跟小桃确实是……”
    话还未说完,一根手指便见了血,被侍卫麻利削断了半截。
    马玉才后知后觉惨叫一声,被猩红吓坏了,连忙捂住。他胆子小,竟被活生生吓晕厥过去。
    侍卫看向赵承延道:“殿下,他晕了。”
    赵承延:“泼冷水。”
    家奴提来一桶冷水毫不客气朝马玉才泼了去,冰凉的冷水激到脸上,他浑浑噩噩清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活阎罗般的男人,再次被吓得虚脱。
    赵承延仍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问道:“披香阁里是何人在替你还债?”
    马玉才捂住自己的手指瑟瑟发抖,侍卫见他不吭声,又要剁手,他被吓坏了,连忙道:“我说!我说!请殿下饶命!”
    赵承延:“何人?”
    马玉才哭丧道:“是、是雁娘。”
    此话在一出,在场的家奴们全都震惊了。
    赵承延忍着滔天大怒,看向薛嬷嬷道:“去把雁兰唤来。”
    没过多时,雁兰被家奴请了过来。看到跪在院子里的马玉才,她脚下一软,而另一边的小桃已经被杖打得奄奄一息。
    雁兰心中惶恐,紧绷着面皮走上前朝赵承延行礼,小心翼翼道:“四郎。”
    赵承延盯着她,指了指瘫软在地的马玉才,问道:“这人,你可识得?”
    雁兰心中一紧,不敢答话。
    赵承延面无表情道:“方才小桃说马玉才是她的远房表亲,欠下的债务都是她在偿还,我罚她杖打三十,发卖出府,她是你身边的贴身侍女,你可有异议?”
    雁兰偷偷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马玉才,暗叫不好,“四郎是一家之主,处理一个婢子自不必问妾身。”
    赵承延又问:“你可知我为何唤你来?”
    雁兰硬着头皮回答:“妾身不知。”
    赵承延冷不防笑了起来,雁兰被他笑得发憷,忙跪下道:“四郎……”
    赵承延阴郁地审视二人,喃喃道:“马玉才,我好像在魏州见过你一次,对吗?”
    马玉才蜷缩成一团,不敢吭声。
    雁兰知道这事敷衍不过去,当即便推脱道:“四郎,妾身罪该万死,不该瞒着你造下祸端来。”
    赵承延轻轻的“哦”了一声,好整以暇问:“什么祸端?”
    雁兰心中发慌,指着马玉才道:“此人心术不正,原是妾身姨母之子,在魏州时他见我得四郎器重,便生了心思想从妾身这里谋得前程,这才偷偷跟到了京里。”
    赵承延耐心道:“你来京的这一年开销了近百贯钱银,都花到哪里去了,可是替马玉才还了赌债?”
    雁兰垂首,不安地绞着手帕,讷讷道:“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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