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是了,您发生何事了?我看您刚才在这里坐着,心事重重的。”
    “没,没什么。”
    “妈妈,你还瞒着我做什么啊?”甄芙急了,生怕她有事。
    孟妈妈则叹了口气:“前几个月公主走的时候,同国君夫人说了我娘家所在地,那日国君夫人就让回乡探望家人。你知晓我发现了什么?”
    甄芙摇头。
    “我看到了我的前夫冯秀才,他见着我很激动,问我去哪里了?我本不欲理会他,但他告诉我,说当年他是被设计和举人家的小姐在一起的,那人还逼迫他休我,否则他全家性命不保。我问他知不知晓那人是谁,他说不认识,只知晓是个青年公子,眉心一颗朱砂痣。”孟妈妈想到这里痛苦不已。
    “那个人就是齐王二儿子,王子亮。”甄芙已经猜到了。
    孟妈妈更是痛苦的点头:“我恨我自己当年为何要救他,若是不救他,也许我还过着平凡的日子,爹娘也不会因我而死了,亏我还把他当成我的救命恩人。太可怕,这个人真的太可怕了……”
    第39章
    无极宫
    “二妹妹, 我敬你一杯。”潭氏举起酒杯,还笑:“这是来自西域高昌国的葡萄酒,妹妹一尝便知味道醇正。”
    甄芙晃了晃手中的夜光杯, 再尝了一口, 果真好喝。
    可惜再好喝的酒也只能麻痹一时,并不能真的缓解痛苦, 她觉得孟妈妈的前夫冯秀才嘴里应该也是有不实之意。
    王子亮作为次子,能让老齐王另眼相待, 绝对有过人之处,怎么可能亲自上场。最有可能的真相是王子亮设了局, 因为他料定了冯秀才固然爱孟秀娘,可是对比举人小姐的美貌家世身份,肯定是动了心。
    一切都是冯秀才自愿上钩,只是有人拿这个引诱他罢了。
    但实话实说,如果没有王子亮的这一番操作,起码孟妈妈的娘不会因为她被休就故去, 其父亲因为母亲病故,也不在人世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甄芙的猜测。
    潭氏却是在心里对甄芙另眼相待, 这次去召陵,这位妹妹突然可能就是成了梁国王后。梁国土地比陈国大五倍不止,甚至梁地带甲百万,是赫赫有名的大国, 从小国公主到大国王后,地位可谓是飞跃。
    可她面上完全没有一点得意, 全程都是很平静的用饭, 席间也是寥寥数语。
    甄二夫人凑趣道:“二公主若是再回来早一些就好了, 那样还能见过你姑母,这次姑母过来还专程为你们姐妹带了礼物。”
    “是啊,姑母送的是几幅字画,都是世间珍品,你的我等会儿亲手给你。”谭氏笑道。
    甄芙有时候觉得人的地位变了,身边的好人也多了,看到的笑脸也多了,真是可笑。甄二夫人之前还暗地里下绊子,暗自说她礼仪不好,请嬷嬷过来教导她。
    还好甄芙自己找了许姬,因此得以去召陵。
    再者,她自己能吃苦,她还真的和那位嬷嬷下苦功夫学了礼仪。
    如今的甄二夫人待她可是亲近的很,一点恶意似乎都没有,所剩的就是巴结和谄媚了。只可惜,太子允还不知晓能不能真的坐稳王位,这些人现在不知晓缘故,若是太子允不成,她的处境就又难了。
    甄茉和甄英都暗自垂头,甄茉还好,她是已经和谢六郎定亲过的人,早已名花有主,甄英的亲事家中却有打算。
    日后,甄芙出嫁,很有可能会带陪媵,若是带甄英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怎么着甄英也能封个夫人,在梁国做夫人,甚至能生下儿子,很有可能就是梁王。
    因此,甄二夫人对甄英使了个眼色,甄英却撇过头去,她从小在家中备受宠爱,岂可做这些摧眉折腰之事。
    甄二夫人眼见女人如此,气不打一处来。
    甄茉小声和甄英道:“你也真是的,娘方才讨好她一个小辈,就是为你铺路,你却置若罔闻,这样就不好了。”
    “姐姐才是真好笑,你自以为有了归宿,就让我低三下四去,恕我办不到。”甄英把头一扭,气呼呼的。
    甄茉被妹妹反过来排揎,心中尴尬,面上做无事状。
    这些眉眼官司,潭氏坐在高台上看的一清二楚,但她没有说话,甄芙也自然装作看不见,大家各自心思有异,无人在意甄荔如何了。
    甄荔正在宛丘城的府邸,这座宅子是张家曾经的旧宅,张家世代积累的财富几乎都到了她和儿子张敏之手上。
    这座宅子修的金碧辉煌,不比宫中差,连内里沐浴的池子都是用汉白玉砌成的。
    可惜,她再有钱,都只是个寡妇。
    当然,若是没有前世,她就做个寡妇游戏人间,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她靠着兄妹都一样过上好日子。
    可是梁国王后的日子实在是太让人向往了,就比如妹妹那时成了梁简王的王后之后,每逢出行,排场极其大,尤其是宫中祭祀时,更是让人心生向往,还有盟会时,诸侯国夫人对她很是尊敬。
    那种气派,若非身处其中,实在是让人晕陶陶啊。
    就是她作为旁观者都,看到为她提裙摆的人都是大臣夫人,无数人簇拥,怎能不让人羡慕。甚至简王还为她建造章华台,美轮美奂华丽非常。
    这完全不是她们在陈国能够想象的,有些人不明所以,以为她在陈国是公主就已经不得了了,不知晓什么叫做富贵不可限量。
    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的妹妹居然成了未来的梁王后,等梁国国丧过来,就来陈国下聘。她现在还久久不能平,甄荔看向花奴:“怎么办呢?万一梁国查到我的头上,这可如何是好?”
    她虽然怀着侥幸心理,但是姓韦的虽说被射杀,射杀之前有没有被审出来,无从得知。
    花奴向来忠心,且有些智谋,她道:“那些建造机关的奴婢已经封口,只是当初来接您的除了韦大夫,还有其余的人,那是梁国的人,我们就不好下手了。我看公主不如死遁才能免其一死,太子允早就听说很是暴戾,就怕……”
    “我知道,如果梁国派人来杀我,我是抵挡不住的,既然如此,不如我置之死地而后生。”甄荔打定了主意。
    可是花奴又道:“大公主,您贵为一国公主,若是没了这个身份,到时候您就是携带万贯家财也不成啊。”
    甄荔此时却是难得的冷静:“你去派人告诉荀良夫,就说他若肯带我走,我就嫁给他。”
    花奴想这荀良夫是陈国极其有才干之人,国君亲自去魏国请来的,他一见大公主的面,就被迷的三魂去了六魄,是大公主的裙下之臣。
    这个人倒是一个极好的人选,他有才干,能周游列国无事,也会有地位,对公主垂涎。
    花奴立马道:“公主放心,奴婢一定将此事办妥。”
    甄荔这才松了一口气。
    **
    回陈国已经数日,甄芙苦学琴棋书画,她这次去召陵明显发现自己因为那几年养在戚家,不常出去,靠着她的相貌能唬人,但实在是和别人差一大截。
    虽说云柔和身边的人都安慰她,说她们也是花架子云云,但是甄芙可不能真的这么想。
    “早上起来先去读书,昨日的功课写到了半夜,也不知晓先生满不满意?”甄芙笑着和孟妈妈道。
    现下孟妈妈已经恢复过来了,她越发觉得那次所谓的生狗后被赶出来,就是老天爷在警戒她不该留在齐国,留在王子亮的府邸。
    她也不担心养老的问题,因为有甄芙在,甄芙知晓她喜欢花花草草,还特地辟了明珠宫的后殿专门给她种花草。
    现在孟妈妈正美滋滋的道:“等凤仙花长出花瓣来,有单瓣的是浅红色,复瓣是深红色,到时候加点明矾,捣烂之后包在你的手上,不知道多美呢。”
    甄芙小声道:“我的脚也要弄指甲花。”
    旁人都只觉得甄芙身形美,其实甄芙觉得自己的脚生的最好看,她的脚胖不见肉,瘦不见骨,白皙晶莹,指头圆润,没有任何老茧,和嫩豆腐似的,脚踝又细,因此,她最满意自己的脚。
    “好。”孟妈妈都赞同。
    她甚至还畅想:“到时候咱们在南梁,南梁天气热,我得看看那里种什么花好。”
    甄芙捂嘴知笑,又害羞道:“别想那么远了。”
    孟妈妈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想不了那么远的,不就是近在咫尺的事情。公主,您就放心做王后就是,比我可是好太多了。”
    “知道了,妈妈。”甄芙不欲多说。
    其实她也没多想嫁人,比起嫁人,现在的日子太好过了。
    谭氏作为嫂嫂,是管不到她的,宫中她地位超然,算是谭氏的小姑子,自古女儿在家时娇客,尊贵许多。一般她说什么,只要并非无理要求,甄昭都会答应。
    这样清闲的日子,到时候嫁人了可就不同了。
    上半晌学的是经史子集,甄芙学到九岁还是有底子的,可现在往深了学,就需要功夫,她十分认真。
    午膳时,听闻许姬有孕,甄芙和许姬关系不错,亲自过去探望。
    许姬拉着她的手道:“非公主,妾的病无法疗愈,如今又有了身孕,不知道如何谢公主才是。”
    女子有了身孕,在宫里才能打发寂寥,有个寄托,于本身地位也能突显。毕竟,深宫太漫长了,即便是如许姬这般受宠,也不能日日和国君在一处。
    甄芙就笑道:“不必谢我,你好生养胎就行,若有不适,找我也可。”
    她说我,又看向许姬的肚子,很是好奇。
    这个时候许姬才发觉二公主其实也是个小女孩,她虽然擅长岐黄之术,但是到底不懂这些,又想自己肚子里无论怀的是男还是女,若是有二公主这样的好相貌就好了。
    因此,她还留饭,许姬见甄芙吃的很好,又说了好一会话。
    “许美人好生歇息,我就先回去了,你若困觉,可不能熬着,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甄芙临走时还吩咐了一句。
    熟料,刚出门子,就见碧草上前道:“公主,不好了,大公主溺亡。尸体被打捞起来时,脸都已经被泡烂了,君上已经打发人去收殓,至于张姑娘和张公子,国君欲接进宫中来。”
    虽然甄荔对她没有姐妹之情,但是乍然听得她死了,甄芙心中也是一痛。
    甄昭更是自责,在甄芙未曾回来之前,甄荔的确主动要求和南梁结亲,甚至为妃妾都在所不惜,想为陈国博得一个盟友。
    但是她不仅针对甄芙,还雇佣杀手冒充南梁士兵,还想伤害自己的妹妹。
    虽说甄昭在甄芙回来时,就已经决定让她嫁给太子允,但是之前对甄荔的许诺,之后甄荔的所作所为,其中也有他的不守信。
    更有甚者,在召陵之时,怕她再生事,找人软禁她了,回程时,还勒令她回常山,若非如此,也不会溺亡。
    谭氏不知晓这些缘故,只知晓甄荔从召陵回来病了,好容易要回常山,却遭到这样的事情,她拉着甄芙的手道:“我先前提议走陆路,你姐姐说她的箱笼多,走陆路耗费太多马匹,故而要走水路,哪曾想出了这样的事情。”
    “姐姐……”甄芙也跟着谭氏哭,人一死,她倒是想出甄荔的好处来了,小时候,她也是很护着自己的。
    可甄芙并没有谭氏这么伤心,谭氏就道:“当年我生了予哥儿,身子骨总是不舒服,还是你姐姐知晓了,耗费千金为我寻得一药,我这身体才好了许多,寻常也经常进宫陪我说话,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去了呢……”
    在为人处世方面,甄荔的确有过人之处,即便甄芙不喜她的凉薄,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是很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甄芙劝谭氏道:“姐姐亡故,我亦是夜不能寐。听说兄长要接敏之和嫣儿接进宫里,日后我们照拂他们,也当时照拂姐姐了。”
    “是啊,是啊。”谭氏想起还有两个外甥,一脸怜惜。
    人死了,一切美好都会被放大。
    甄芙也在甄荔的葬礼上上了三炷香,起身她又牵着张嫣的手道:“以后,你住在宫里,若是有事,只管和姨母说。”
    张嫣“嗯”了一声,又看向甄芙:“姨母,那日我和哥哥在船里,我们都玩的很困了,要是我们和娘在一起,娘就不会死了。”
    “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了,自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母亲平日为人很好,这才福泽于你们,保全了你们。将来,你要和你哥哥长大成人才好。”甄芙安慰。
    她自己也是幼年丧父,寄人篱下,但张嫣和张敏之境遇比她好太多了,至少舅舅是国君,还能进宫养着,其张家钱财也派专人看管,只等他们大了,再给他们。
    张嫣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个聪慧孩子:“母亲曾说姨母是她的亲妹妹,以后,我想娘的时候就去看姨母。”
    甄芙点头:“自然可以。”
    张嫣心里一喜,她母亲去世之后,很是惊慌,但是舅父舅母待她们极好,还有姨母,她生的如此美丽,待她也这般好,这让张嫣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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