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好它需要多久?”
    府医整个人身体抖的像筛子,生怕说错一句话:“道君这双手其实并不严重,一会儿上了麻药给您接好,安心将养一两个月便能恢复。”
    “一两个月?”
    谢春山重复了一声。
    府医抖得更加厉害,还以为是谢春山在责备他医术不精,竟然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谢道君明鉴,您是指骨全都断裂了,没有粉碎已是万幸,随随便便一个普通的凡人若伤成这样,不修养个半年是绝计用不了手的,您虽然天纵奇才,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其他地方呢?”
    谢春山继续问。
    “您身上的伤有很多种,我能救治的就只有伤筋动骨一系列,比如您的双手和您的腿骨,其他的东西我真的无能为力,尤其是您背上所受到的鞭痕……”
    老臣真的是做不到啊。
    府医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那些如同枯枝一般,爬满了谢春山背上的鞭痕,是以极强的灵力造就的。
    日日夜夜缠绕在谢春山身上,每隔几刻钟便会鞭挞谢春山的灵力,折磨地对方筋疲力尽。
    他们都是些肉体凡胎,这样残忍的刑罚见都没见过,更别说治愈它了。
    府医因为深知这种鞭刑的残忍,所以忍不住抬头偷摸摸瞅了谢春山一眼。
    这位谢道君竟然如同没事人一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就……不疼吗?
    谢春山真的云淡风轻:“鞭痕会怎样?”
    “这鞭痕如果一直留在道君的身体上的话,不出三日便能吸附掉道君所有的灵力,干涸而死。”
    “如果非说要治愈的话,那就只有东夷此次进贡过来的血菩提……”
    谢春山不语。
    窗外的日光透过窗棱,一道一道落下来,落在他白衣胜雪衣袍上,像是镀了一层让人无法直视的道光。
    而此刻,高山仰止的阳春白雪,俯身探入红尘,语气淡然:“治吧。”
    那双手再一次伸到了府医的面前。
    府医扭过头,颤颤巍巍的想要掏出麻药来,却被谢春山制止。
    “直接绑。”
    这也是府医第一次体会到何为真正的仙风道骨。
    人人皆说想要修炼成仙,必须有一颗坚韧不拔的心,万事万物在此人心中都不可能产生一丝波澜。
    包括感情,包括疼痛。
    所以眼前这位归云仙府曾经的天之骄子谢春山,从头至尾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十根手指伤口淋漓,被人齐刷刷用剑斩断,每缝合一处筋骨都有着万蚁噬心的疼痛。
    那人却不动,不念,甚至连呼吸都没有深一分。
    入道之心,历久弥坚。
    直到所有的缝合结束,府医又顺势帮谢春山处理一下腿骨。
    谢春山腿上的经脉也被人用剑斩断,只是斩得较手指更深一层,怕是恢复的时间更久一些。
    一切完毕之后,谢春山没有什么反应,府医的后背却跟观书一样溢出了森森冷汗。
    这比给萧帝看病还要让人畏惧几分。
    观书以为今日就到此为止了,他领着府医往外走了两步,却恍然惊觉外面已经月上中天。
    这一番伤口包扎经用了这么久。
    原来是因为在屋子里面被谢穿山的威压吓得胆颤心惊的,连一整天没有吃饭都感觉不到。
    观书自己饿了没关系,可不能把主子心上的谢道君给饿坏了。
    于是他才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扭头壮着胆子问谢春山:“道君需要用一点晚膳吗?”
    萧怀舟的屋子很大,加上又是冬日周围圈的严严实实的,若不开窗子,根本瞧不见外面的天色。
    连谢春山也后知后觉感知到,夜色已深。
    谢春山盯着被观书掀开帘子后,偷偷跑进来的月光,月色将人影拉的很长,可以判断夜已过大半。
    沉默半响,他问道:“他经常夜不归宿吗?”
    作者有话说:
    谢(独守空房,寂寞少攻,幽怨目光)春山,危险地眯起眼睛:夜不归宿,呵呵,该打pp。
    此时,远处正在豪赌的萧怀舟打个哆嗦……
    第11章
    这话问的观书大气都不敢喘。
    他实在是判断不出来四公子与谢道君之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四公子素来爱好男风,这点整个大雍人尽皆知,反正大雍民风开放无人在乎这点。
    所以四公子若是喜欢谢道君也不是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观书甚至还会替四公子觉得高兴。
    毕竟那可是谢道君呢,高山仰止,众人眼中的不可亵渎的一轮明月。
    可如今这轮明月却挂在自己的头上,冷冷地照着自己,然后问自己,你家主子经常喜欢夜不归宿吗?
    观书冷汗津津,抬手抹了一把额头才开口:“四公子刚才领了旨意出去的,大抵是东夷世子太难缠了所以才没能及时回来。”
    “四公子平日不这样的……”
    观书想狡辩,但好像又觉得百口莫辩。
    毕竟萧怀舟的名声其实跟谢春山一样为众人所知。
    只不过一个香一个臭罢了。
    也就是这几日四公子不知怎么转了性子,从校场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喝过花酒,赌过骰子。
    观书暗戳戳的抬头瞄了一眼谢春山,心道大概是四公子真的挺喜欢谢道君的,竟然愿意为了谢道君改邪归正。
    这么一想,他就非得为四公子狡辩几句了:“四公子从来都不会去赌场,花楼之类的地方,今天也是奉旨去赌场……”
    总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观书咽了一口口水,准备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却听谢春山语气淡淡的吩咐:“给我备一把月琴。”
    他下意识应了,这才反应过来,谢春山似乎是以一种主人的姿态在使唤他。
    观书:“……”
    竟然不觉得违和是怎么回事?
    真是疯了疯了。
    不过还好,谢春山没有继续追四公子之前的事情,观书生怕自己说多错多,干嘛灰溜溜的跑出屋子去准备月琴。
    走了半道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准备月琴啊?
    谢道君又不会弹琴。
    …………
    已经是晨光熹微的时候,因为白日天气不好的原因,太阳也没有露面,大街上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偶尔路过几个挂着灯笼的人家,那灯笼被夜风吹的左右摇晃,反倒更显得阴森。
    萧怀舟与故里祁一前一后走在长街上。
    故里祁两手空空,身上一轻,辛辛苦苦赢了一整日的筹码一把输了去不说,连血菩提也陪上了。
    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用他们大雍人的话,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说气人不气人?
    故里祁越走越气,越气走得越快,不一会儿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兴奋一整晚赢得太爽了,却一分钱都没有带回来,这会儿那股快乐的气散了,饿的百爪挠心。
    他干脆一屁股坐在街边不愿意走了。
    “你堂堂一个皇子怎么出来也不带马车呢,我走不动了,我肚子饿。”
    故里祁话音刚落,一碗带着热气的汤水馄饨就被端到了他的面前。
    鲜灵灵的汤汁裹着一个个肚子滚圆滚圆的馄饨漂浮在那儿,再撒上几颗葱花,配上一点豆腐皮。
    不停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香味。
    故里祁眼睛都看直了,没出息的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顿时狼吞虎咽起来。
    “皇家的车马停在赌场面前,老百姓岂不是要说三道四?”
    这点萧怀舟可是十分有经验的,他从前虽然是喜欢去花楼喝酒,去赌场豪爽一把,却从来都不会坐自己的马车去。
    不是怕老百姓指点,主要是怕太子叨叨。
    孩子气的故里祁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碗馄饨干了下去,扭头可怜巴巴的看向萧怀舟,示意他能不能再变出一碗来。
    萧怀舟扬手指了指拐角处,那边灯笼晦暗不明的地方,坐落着一个小小的馄饨铺。
    “想吃多少自己去点便是。”
    故里祁也不客气,一口气让老板上了十碗馄饨。
    等待的间隙他抹了抹嘴角,好奇道:“你不是大雍朝皇子吗,怎么会知道这里的馄饨这么美味?我上次在晚宴上看到你们那个二皇子叫什么萧长翊的,端着一副富贵的姿态,不知道为什么,我瞧见他就觉得他很讨厌。”
    是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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