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宣沉。
    男子凉凉的看着他。
    身后小厮出没,很快将手中之物铺到重秉文面前。
    是一块四方形的木头,上头布满尖钉。
    重秉文心头一骇。
    “这——”
    宣沉冷笑:“不认了吗?”
    重秉文只觉凉风阵阵。
    “等等。”
    崔韫大步而来。
    重秉文刚松一口气。果然,还是崔侯没那般冲动。
    就见崔韫手中捧着瓦罐,在木头刑具上空松手,瓦罐坠楼。碎片一地,里头的盐洒落。
    碎瓷片,密密麻麻尖钉上又洒满了盐。
    崔韫:“跪!”
    第224章 做人还得知足些
    等再回阳陵侯府已是五日后了。
    东院还是老样子。
    崔绒照旧去学堂,这些时日耽搁下来的学业,自要补回去。而沈婳照旧逃课。
    倪康还是雷打不动的把脉,一如既往的改药方。
    “你瞧我今日有何不同?”
    这几次夜里吐血,浓黑的颜色愈发的浅。故,把脉时沈婳总要问上一句。
    倪康睨她一眼。
    还是老样子,能有什么不同。
    不过,他不愿打击沈婳,也就装糊涂。
    “沈娘子今日盘的发,比昨日更精致,让人耳目一新,显得愈发温婉。”
    “谢谢,我的确温婉,……可这两日是同一发髻。”
    倪康:“……”
    沈婳也就泄了气。
    她想,要么倪康是个庸医,要么,她有病。
    嗯,她的确有病。
    吐血的事,也就懒得讲。
    天气稍转暖。
    二月十四,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
    沈婳在衣柜里,细细挑择孝期的素雅罗裙。又去匣子里头寻来银环配饰。除却阿娘的一根遗物金簪,女娘破天荒出格的在耳垂上挂上红润耀眼的耳坠。
    手腕上的手串也是红的喜庆,可掩于袖下,极少让外人瞧见。
    对着棱镜,女娘慢条斯理的涂抹胭脂。又细细在唇瓣处抹上嫣红的口脂。
    朱唇粉面,冰肌玉骨。是难得的好颜色。
    沈婳微微愣神。
    倚翠起了个大早,跑去小厨房。凝珠烧着柴火给她打下手。
    倚翠加水和面,揉搓面团,低声道。
    “按照丰州的风俗,生辰这日,早膳就要吃阳春面的。”
    “早些年夫人在时,便是再忙这一日总要腾出来,娘子吃的面,都是夫人亲手做的。”
    “后来……,便是我做了。”
    凝珠难过的垂下头颅。
    “头一年,我记得娘子发了脾气。”倚翠手下动作慢了起来。
    当时,沈婳未从丧母之痛中走出来,她吃了几口面,眼泪委屈的嗒嗒往下滚落。一把扔了筷子。
    ——“难吃死了。”
    ——“是奴婢不好,这就去给娘子重做。”倚翠只能轻声细语的哄。
    小女娘当时哭的一抽一抽的。
    ——“就是没我阿娘做的好吃。”
    ——“奴婢学。”
    她这样,沈婳更难受了,她刁蛮却不蛮横无理,也知不该如此。
    沈家漾漾哽咽的把脸埋到倚翠怀里。
    ——“呜呜,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奴婢知道。”
    她拍着沈婳的背。
    ——“倚翠,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阿娘了。”
    倚翠想到这里,心口抽搐的厉害。免不得感慨。
    “老爷在时还好,每年总是会给厚厚的红封,眼下老爷也不在了。娘子虽不说,可心里头定难受。”
    凝珠小声道:“娘子生辰,理应办的。便是不叫西苑的那两个表姑娘,也该同小郡主说上一说,也好热闹热闹。”
    “娘子不想。也就没同旁人道。”
    倚翠敛眉:“可再怎么样,也该吃碗阳春面的。”
    十几年的习惯,总不能断了。
    沈婳用了药后,倚翠端着清爽,葱香扑面的面入内。
    沈婳咬了咬唇瓣,随即冲倚翠清浅一笑,她什么都没说,低头吃的很慢,却将一碗面吃的干净。
    “韦娘子多次下帖,娘子一次都不曾赴约。不若这回趁着天气正晴,您带上影五,出去走走?”倚翠劝道。
    沈婳哼了一声:“她那种人心眼忒小,想来背地里不知如何骂我。”
    晌午,韦盈盈的确在骂沈婳。
    一线天酒楼三楼雅间。
    她娇气的一拍桌子:“这都大半个多月了,她可真是半点义气都没,亏我以为她是个好的。摆什么架子!”
    “她沈婳怎么不上天!”
    门被外面的人推开,沈婳板着脸入内。
    韦盈盈丝毫不心虚。她愣了片刻,开始阴阳怪气。
    “呦,沈娘子是稀客,这些时日邀了不下十回,我还以为得亲自上门去请呢。”
    沈婳视线轻飘飘在她身上挪开,转身去颜宓身侧坐下。
    “能来一次,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沈婳:“做人还得知足些。”
    韦盈盈冷笑。
    “我不和你争。”
    她也争不过。
    韦盈盈身子往后靠:“你这几日怎么一点消息都没!”
    沈婳:“忙着上天。”
    韦盈盈:……
    “你来前,我和颜姐姐还在说永昌伯爵府的事。虽过了大半月,可这些时日仍旧闹的沸沸扬扬。全盛京都议论不休。”
    说着,她一顿,有些顾及凝视沈婳。
    “看我作甚?”
    沈婳:“和离难不成还是件丢人的事吗?”
    不是吗?
    韦盈盈:“……”
    “那重秉文在宣府跪了三天三夜,膝盖小腿处都是流着血的洞。活生生给晕倒了。听说是一粒米一口水都不曾进食。”
    说到这里,她连忙道:“我也不是为他叫屈,再如何,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沈家漾漾才不稀罕。
    她去凝视颜宓。
    颜宓仍旧是往常的装扮,可肉眼可见瘦了不少,就连下巴都跟着尖了。穿在身上的衣裙腰腹处显得空落落的。
    颜宓的气色并不好。
    可仍旧温柔。
    沈婳抿唇,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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