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宓打断她。
    女娘温温柔柔一笑:“孙女还没从卫家那个火坑里头爬出来。”
    颜太夫人噎住。
    “这些时日,孙女一直在想,女娘这一生,可是非要依附男子而活?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嫁人的筹码。未出阁前学掌家之道,是为了嫁人后的把持中馈。出嫁后侍奉婆母,体贴丈夫,开枝散叶,不能忤逆,要大度给丈夫张罗纳妾,过的不如意只能硬着头皮熬。这些暂且不提,等有了子嗣,得教他为人之道,又要为他奔波,待他长大,还得给他张罗婚事。再将此生的不幸,转到儿媳身上。”
    这便是女娘的宿命吗?
    也不该如此。
    颜太夫人拧眉:“你怎会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颜宓垂下眼帘:“也许是嫁不了想嫁之人,即便没缘分,可又亲眼所见沈娘子的洒脱鲜活,孙女便不愿将就吧。”
    这是她头一次如此开诚布公,颜太夫人一肚子劝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她张了张嘴:“你有——”
    “祖母。”
    颜宓提醒她:“到了。”
    马车已提督府门前停下,颜太夫人心事重重下了马车,可女娘仍旧在马车上,她没起身,只是抬手撩开车帘。冲车夫温声道:“去永昌伯爵府。”
    人啊,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彼时东院。
    沈婳半坐,手里拨弄永子做的棋子。其中红玛瑙质地细糯如玉又异常坚硬。
    “这次,官家必定会疑心爷身上。”影五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他怀疑的人多了去了。”
    偏偏,阳陵侯府成了最没动机的那一个。因姬诗敏的算计落空,而早早的离了邹府。
    辅国公府呢,可这件事从头到尾和谢家没有半点利害关系。
    更别提其余人。
    而这样,爀帝怀疑谁,都能找到为其开脱的原由,以至于最后,他谁都戒备,谁都怀疑。
    包括姬甀,包括姬妄,包括朝中其余的多方势力。
    这老不死的活着也不怕累。
    即馨笑:“这红玛瑙、黄龙玉品质好的本就不多得,却能做成全套的棋子,更是难得,爷刚到手就让婢子送来了。娘子可会下棋?”
    沈婳瞥她一眼:“不会。”
    即馨忙道:“爷棋艺极好,回头让他教您。”
    沈婳皱眉:“我为何要学?”
    她拿起棋子,入手圆润、怕是冬暖夏凉。
    沈婳很满意。
    她很含蓄:“打磨一番做成成套的耳坠头饰。想来也是极漂亮的。”
    即馨错愕:???
    沈婳:“做两套怕是都足够,回头匀一份出来,就当给颜娘子压惊了。”
    “也不知颜娘子这回会如何?。”
    沈婳一顿:”她读书多,自知晓一句话。”
    “什么话?”
    女娘笑了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第367章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暮色沉沉,盛京城陷入夜的静寂。
    各方势力都在隔岸观火。
    恭亲王立在寝房前,朝着皇宫的方向看去。他已然能猜到宫里此刻的慌乱了。
    可……这不过是刚开始。
    背上一重,恭亲王妃缓步上前,将披风盖到他身上。
    “皇兄最好面子,只怕明日,赐婚的圣旨就入卫府。”
    卫颜两家的婚事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恭亲王妃温声道:“只怕五公主不愿。”
    “她不愿?眼下可由得了她做主?最多无非是寻死觅活想让皇兄收回成命,可她惜命,怎会真舍得死?”
    恭亲王说这话,不见半点怜惜。
    即便姬诗敏算他小辈。
    早些年,爀帝为了巩固权利,利用赐婚害了多少人?恶果总要自尝。
    夫妻二人就立在屋外。
    “今日一事,霍哥儿只怕生了疑心。”
    闻言,恭亲王蓦然收回视线。良久,他才道。
    “时局未定,且瞒一日是一日。回头让账房给他拨些银子,这么大的人了,还朝阳陵侯府的小郡主借银子,至今不曾归还,也好意思!”
    王妃静默不语。
    恭亲王也察觉出她的失落,当即问:“这些年,你可有怨我?”
    “我知,你心疼那臭小子。可总不能告诉他,我这个做父王的贪生怕死,故意将他养废。”
    恭亲王妃知晓她的顾虑:“王爷此话欠妥当,这件事是你我夫妻商量这才定下的。”
    半大的孩子藏不住秘密。何况姬霍又是个上蹿下跳的性子。他可没有崔家子的半点隐忍,她们如何敢拿去犯险?
    “官家登基前几年,用得着我们是便是好的,用不着了,恭亲王府上下的命就如草芥。经淮安王一事后,王爷您这才生了戒备,若不是我们识时务,只怕步淮安王府的后尘。”
    “当年,您暗中帮扶三皇子。费了不少心血,其一是为了多年相识发淮安王爷,其二可不就是兔死狐悲。”
    而这里头,无非是认清了爀帝的冷血。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待他们没能力了,膝下一双儿女该如何?还不如铤而走险,扶姬誊上位。路上的荆棘他们去踩,最后给儿女铺下阳康大道。
    如此也好,至少姬霍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这夜,许多人未眠。
    比如,
    宫里姬诗敏拿着剪子,直抵脖间,不敢往里刺入分毫,却如阴间的恶魔般直吼。
    “他卫熙恒是什么东西,凭他也配娶我?我不嫁她,死也不嫁!”
    “父皇先前答应儿臣的,要将我许给谢珣的!他连谢珣一根手指头都比不得!儿臣只要想到他都嫌恶心。明是儿臣遭算计,儿臣委屈!他冒犯我,合该杀了!可父皇他为何要下旨赐婚?他是不疼我了吗?我可是大祁最受宠的公主!”
    自然得到邹后的一顿训斥。
    “谢珣?他你就别想了!”
    “这件事,你父皇如何给你兜?唯有赐婚,才能保全最后的体面。他怕只厌烦你了,自出事后,不曾来看你半眼,便是奴才都没派人来探问。”
    “你父皇已命钦天监尽早定吉时。且等着出降,旁的心思就莫想了。”
    再比如,
    卫府上下如丧考妣。
    卫熙恒瘫在榻上,浑身无力。若不是眼儿在动,只怕是被吸光精气的尸体。
    “大夫,我儿如何了?”
    大夫放下把脉的手,忙道:“老夫无能。令郎吃坏了身子,又劳累过度。眼下最是亏空,只怕再无法行房事,子嗣更是莫想了。”
    卫熙恒通红着眼,好似要杀人。可他没有力气动,浑身的骨头都如撞碎了的疼。
    早在第一次,他就有些撑不住了。偏偏姬诗敏缠着她,也不知怎么了,他舍不得推开她又疯了似的,飘飘欲仙。
    好好的颜宓,因此只怕不会是他的妻了。然姬诗敏……他是真看不上眼!
    都是那毒妇缠着她,才让他毁了。
    卫熙恒恨意滋生。
    再比如
    晚归的颜宓端坐案桌前,桌上的烛火摇曳。
    两个时辰前,她在永昌伯爵府见了宣嫒。
    宣嫒正收拾着细软,她眉梢眼底仿若也有了点点笑意。
    颜宓给她请了安:“我听闻宣家姐姐要离开盛京,可是真的?”
    宣嫒同她也算有些交情,也私下多次谈论诗词歌赋,颜宓这般问,更不觉冒犯。
    “不错。”
    她让下人看茶。
    “我的事你也知晓。万幸娘家体恤。自和离后,登门的媒婆也有不少,可我到底是怕了,阿娘知晓我的心思,没提再嫁的事,媒婆也一并给撵了出去。”
    “我也算是解脱了。”
    宣嫒温声道:“曾有一人言,女娘不该居于一方天地,我便想着出门走走。”
    颜宓看着她,也没绕圈子:“途中若是没有说话的人,宣姐姐不妨带上我。”
    宣嫒很是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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