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努力想前世,前世那个出狱后的韩东塬。
    她和那个韩东塬朝夕相处几十年,说实话,真回想起来,比对现在这个韩东塬还要熟悉得多。
    她想前世,想从前世后来那个韩东塬身上寻找,为什么他会突然说,喜欢自己,想要跟自己处对象。
    ……想到这几个词,她还是别扭得浑身难受。
    可是再怎么想也没有答案。
    因为前世她跟着韩东塬那么久,他身边就没有一个女人啊。
    他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要跟谁结过婚。
    在后来他那个宅子里,跟任何女人一点纠葛都没有。
    只有最初在韩家宅子里,她还见过很多人想将什么姑娘介绍给他。
    一开始是出狱后,因为他没了一条胳膊,还入过狱,他们真是什么样的都给他介绍过……
    反正不管是什么时候的韩东塬,都不是今天晚上这个突然抽风的韩东塬。
    ……太太太不正常了。
    程柠想到这个又直接拿被子蒙了脑袋。
    算了,算了,想什么都没有用,还是赶紧睡吧。
    明天再说。
    但虽然这样想着到底是纠结了半夜,然后晚上又开始做乱七八糟的梦,很多前世和今生的记忆都在梦中纠结,最后他唤她“柠柠”,他吻她,却在他吻她的时候突然洪水袭来,他被冲走,她在梦中惊醒,一下子坐起来,只觉得心悸不已。
    这么一折腾这一晚上她哪里能睡好?
    凌晨的时候才隐隐约约睡过去,第二天自然起不了早。
    好在她现在是厂子办公室主任,不用去木场上工,起不起得早或者去不去厂子都没所谓。
    她睡到阳光隔着窗帘直射进来都没有醒来,还是被敲门声醒的。
    她不想理,蒙着被子继续睡。
    敲门声停下,她松一口气,可没一会儿,又响了起来,她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挣扎着爬了起来,问:“谁啊?”
    外面没有声音,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回道:“是我。”
    一听到这个声音程柠就是一激灵,瞬间清醒啊。
    昨天的记忆迅速复苏。
    她长出了一口气,人是清醒了,却更不愿起床了,往床上一躺,拉了被子就往头上盖。
    然后隔了一会儿外面的敲门声又响了。
    算了。
    总要面对的。
    再说了,不正常发神经的是韩东塬,她干嘛心虚躲着啊?
    理直气壮的应该是她!
    心虚的应该是韩东塬才对!
    这样想着,程柠就“蹬蹬蹬”的起了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算整齐,转头对着镜子稍微顺了顺头发,就开了门,不过只开了一个身子的缝隙,板了板脸,做了一个一本正经的表情问他:“这么早,你找我干嘛?”
    韩东塬:“……”
    他想着她可能的很多反应。
    害羞,恼怒,不愿理他……刚刚她不肯开门,他就想着是不是因为羞恼不肯见他。
    所以,实际上,是还没起床吗?
    他忍着抬起手腕看看自己那只破表的冲动,问她:“做了早餐,想着你可能还没吃早饭,就拿过来给你。”
    他一早上都在关注她这边的情况,当然知道她连门都没打开过。
    之前他自己吃早餐的时候也想敲她门的,但忍住了。
    可到了这会儿见她还没开门,怕有什么事,到底还是特地做了个早餐,再敲了敲门。
    程柠这才注意他手上还端着个餐盘,稀饭,酸豆角,一个煮鸡蛋,一个鸡蛋葱油饼,还有一小碟,油条?
    她注意力立即被油条吸引过去了,问他:“哪里来的油条?”
    “昨天让人从公社带回来的,刚直接放锅上热了一下,不怎么脆,不过你喜欢蘸了稀饭吃,应该没关系。”
    他道。
    他们这个院子也搭了炉灶,还有蜂窝煤炉,人又少,做饭什么的倒是比知青院那边方便了许多。
    早餐都冒着热气,程柠更清醒了些,心情也好了起来。
    总要继续往前走的,就索性把昨天的事抛一边去。
    她笑了出来,道:“好,那你放我桌上,我去洗漱一下就回来,谢谢。”
    回了屋子自顾拿牙刷,挤了牙膏,再拿了刷牙被子和毛巾洗脸盆出去了。
    他们都是在厨房旁边洗脸刷牙的。
    程柠再回屋子的时候韩东塬还在,早餐就在炕桌上,他坐在炕桌边翻着一本书。
    程柠在脸上搽了雪花膏才过去。
    先喝了口水,煮鸡蛋已经拨了壳,露出白嫩嫩的蛋白,还散发着煮鸡蛋的清香。
    这待遇……
    程柠也不得不说,这待遇在韩东塬这里,还是有点让人受宠若惊的。
    她瞅他一眼,心里就又有些气出来。
    算了,低头,不跟他计较。
    跟他计较得自己气死。
    她喝了口粥,咬了口鸡蛋,再夹了油条放粥里浸了浸,再吃一口,简直是脆生生的生活幸福感。
    她感慨道:“现在的日子可总算有滋味起来了。”
    搬到新院子之后,每天可以做些加餐,生活水准真的是直线上升。
    虽然离公社远,买东西不是很方便,但甘蔗没有两头甜,计划好,要求别太高,也还可以了。
    韩东塬大概是怕她不自在,从她进门一直到坐下吃饭,也就是刚进门的时候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后一直在看书。
    听她这么说又抬头看她,心里只觉温柔,道:“会更好的。”
    他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也烦闷。
    还要下地种田。
    他刚来那时还正是秋收的时候,每天天没亮就去地里干活,一直干到烈阳正对着大地照,照得人就跟干裂的河面上烤干的鱼干一样,吃了午饭然后继续烤鱼干,那日子可真是。
    要不然他琢磨着搞厂子干什么?
    当然他也没多少干劲。
    就是打发无尽的时间的玩意儿。
    直到她突然冲撞了过来,像雪地里突然冒出来的妖精一样,甜甜地冲他笑,唤他“三哥”……
    一时之间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程柠听他说“会更好的”,心里也生出几分温柔。
    她冲他笑了一下,然后低头继续吃。
    却不知这一笑简直笑得韩东塬心头猛缩。
    那一刻,竟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拉过她按到怀里揉上一揉,再好好吻上一吻。
    ……对,自从昨晚抱过吻过之后,哪怕只是那么一下下,连滋味都没尝全,也足以让原先严防死守的欲望塌陷,昨晚一晚上的梦都是各种旖旎,现在的他就是静静看她一眼,也会想要亲一亲抱一抱,没办法,他是一个男人,一个非常正常克制了二十几年一朝决堤的男人。
    可现实当然不能。
    他也就是多看了她几眼就喝了口水继续看书。
    程柠却不干了。
    “喂,那是我的杯子,你口渴不会自己倒杯水吗?”
    程柠不高兴道。
    韩东塬:“……嗯,忘了。”
    程柠狐疑看他,然后继续不高兴道:“你怎么这么不讲究,你在宿舍拿别人的杯子喝水吗?”
    前世的韩东塬可不这样。
    他的东西别人碰都不能碰的。
    韩东塬:“……”
    谁会拿那些个狗东西的杯子喝水?
    他沉了脸,道:“怎么可能?你的跟他们的怎么能一样?”
    程柠:“……”
    这回换她不自然了。
    这句话成功提醒了她昨晚的记忆。
    低头吃早餐,不想说话了。
    吃完收拾完准备端出去洗,韩东塬却是放下书,道:“放着,一会儿我带出去洗。”
    又道,“我们说说话。”
    程柠:“……”
    荒谬的,程柠竟然生出一种,韩东塬你也有今天的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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