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淋人,却是寒冻。
    历来是不怕冷的霍戍一早起来也感受到了冷意。
    他取出了那块有些日子没有再用过的披帔系上,预备去趟城里。
    买些东西晚上得再去一趟纪家。
    “阿戍,你要去城里正好把我前些日子买的一块棉布拿去换了,那花色缝用不上。”
    “好。”
    吃了早食,霍戍便将元慧茹的棉布装进包袱捆在了背上,他懒得打伞,便盖了个斗笠在头上,骑着马出了门。
    这个点时辰尚早,且又阴雨绵绵僵冷的厉害,若非要紧事愿意出门的人不多。
    霍戍在马背上,从小路到主道间都没撞见个人。
    他想着天寒,上了主道策马走,届时也能早去早回。
    然则方才上村大道上,他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急切的呼喊。
    “霍大哥!”
    霍戍回头,见着小道上急匆匆的跑了道身影,头顶上已经撒了一层糖霜。
    这么冷的天,他看着小哥儿帽子都没戴一个,秋日就要穿的斗篷也没穿,不由得眉头紧蹙。
    他勒住马,正欲下去时,突突跑来的人竟一头扑到了地上。
    霍戍心下一紧,连忙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桃榆趴在湿答答又是稀泥的地上,撑着想要爬起来,生怕晚一点人就真走了。
    他还以为爹娘是吓唬他的,不想霍戍真的装整了包袱要走,他心里着急,步子凌乱急促才给摔倒。
    桃榆刚刚从地上拱起身子,一双手先抓住他的胳膊轻轻将他拉了起来。
    “没事吧?”
    摔得倒是也没多疼,只是弄了一手一身的稀泥,可再听到熟悉的声音,桃榆便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睛就红了起来。
    “你、你要走了吗?”
    霍戍看着快哭的人,眉头更紧了些:“走去哪儿?我去城里一趟。”
    又加了一句:“去再给你买点糖炒栗子。”
    桃榆闻言抿了抿唇,看着霍戍的包袱:“那你背着这个。”
    “棉布,干娘让拿去布行的。”
    原则是场误会,桃榆长松了口气。
    他便说,他怎么可能会走!就是爹娘故意激他的。
    可方才见着他背了包袱,还是吓了一大跳。
    “噢,那、那我先回去了。”
    霍戍这朝哪里会让人就这么走,他扣着桃榆纤细的胳膊,让他依旧贴着自己。
    “你以为我要走么。”
    “没,我、我就是,就是出来摘菜,恰巧看见你了。”
    桃榆一张脸滚烫:“你去城里吧,别、别耽搁了。”
    霍戍看着桃榆:“倘若我真要走呢。”
    桃榆闻言眸子微睁,乍然看向霍戍的眼睛:“你……”
    “你要走了那元娘子怎么办?”
    “她有孙子,我可以把赵盼接回来。”
    “是啊,元娘子有孙子,有儿媳,依然有人为她养老送终。你要走的话,也能把她安置妥当的。”
    桃榆眉头叠起,唇轻轻颤动:“那、那我呢……你不是说要娶我的么。”
    霍戍声音有些遗憾:“可你不是不愿意么。”
    “我,我没有………”
    桃榆红着脸声音低了下去:“没有不愿意。”
    霍戍眉心扬起,再度道了一回:“那我要娶你。”
    桃榆烫着脸应道:“嗯。”
    “那我翻了黄历,择个吉日就到你家里提亲。”
    “嗯。”
    “那我要亲你。”
    “嗯……嗯?”
    桃榆羞臊中恍然回过味道来,一张脸更是红,他恼道:“霍戍!”
    霍戍头一次不加掩饰的笑了出来,忽而矮身拦腰把正在发牢骚的小哥儿给抱了起来。
    桃榆身子一下子悬空,下意识的抓紧了霍戍的手臂。
    结实强劲的胳膊好似是在他柔软的掌心里有力的跳动着,他少有与男子接触,更别说是如此亲密的动作。
    上回霍戍虽然也抱过他,可那时候他生死挣扎,哪里有空闲去想旁的。
    可今下却是再清醒不过了,为此更是羞臊,一时间心跳得很快。
    “你、你干什么呀!”
    “外头冷,又穿这么一点,当心着凉。我先送你回去。”
    桃榆紧张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霍戍圈着怀里软绵绵又很轻的小哥儿,哪里愿意放下来:“怕什么,看到了就让来吃席面,省的二次通知了。”
    “哪有你这样的人!”
    霍戍看着怀里的人都快哭了,扯了扯自己的披帔:“好了,这朝是没有人再能看到了。”
    桃榆见此缩在了霍戍的怀里,虽然都是硬疙瘩,好在是不会让人觉着无力会害怕半道掉下来,也不必淋到雨,他身体还怪暖和的。
    虽是心里这么想,但却还是板着张小脸儿。
    霍戍拍了拍马。示意它自行回去,转低头见着拉着脸的人:“怎么了?”
    “你以前都不这样的。”
    “不哪样?”
    “你、你以前才不会那么失礼,也什么都问我的意见。”
    霍戍眉心微动:“那我可以抱你么?”
    “可不可以你不都已经……”
    桃榆咬着唇,才答应说要跟他成亲他就这样大胆了,那要是再过些日子,岂不是想如何便如何了。
    霍戍想到老丈人的教导,哄道:“是我不对,以后我都问你意见。”
    桃榆听霍戍说软话,心里舒坦了不少,只是没说上两句,就远见着自家屋门了。
    他抓着霍戍的衣角,不大舍得他走。
    “你带我从正门进?”
    “就到门口吧,你下来走两步。”
    桃榆闻言默着没应声。
    霍戍见此商量道:“那送你进去?”
    “要不然……要不然从你平时翻墙那儿进吧。”
    桃榆赶紧又补充道:“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进去的。”
    “好。”
    霍戍抱着桃榆绕到了纪家后头,要抱着人爬墙属实声困难,于是他把桃榆背到了背上,徒手从墙根儿爬了进去。
    待着落地时,看着自己房屋的窗子,他都还有些不可置信,霍戍竟然真的带着他翻进了高高的围墙里。
    霍戍把人放到了椅子上,熟稔的拎起炭火边的水壶,倒了一杯热水出来:“喝点水暖暖身子,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桃榆看着自己房间里的霍戍,觉着自己十分恍惚,虽然已经在屋里梦见过他很多次了,可实打实的人真出现在这里,还是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后知后觉的,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和膝盖有点疼。
    霍戍道:“那我就先走了。”
    桃榆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掌,叫住人道:“你别走!”
    “我、我膝盖疼,你给我擦点药吧。”
    霍戍看着小哥儿,又走了回去:“不得先把衣服给换了?”
    桃榆脸绯红:“你、你在屋里我怎么换。”
    “那我出去。”
    桃榆又拉住了霍戍放衣摆:“算了,外头怪冷的,你、你就在这儿吧。我去后头换,你可别……”
    霍戍道:“我成亲以后再看。”
    桃榆红着脸,逃似的跑去了床帐后头,手忙脚乱的换了一身衣服再出来。
    他从床帐后头探出个头来,瞧见霍戍背对着这头坐在桌边,倒是老实的很。
    这才取了药过去,在他旁侧坐下,兀自弯腰挽起了裤管,露出了白皙的小腿。
    霍戍头次见着桃榆衣裤掩盖下的皮肤,心中一动,却未生出什么旖旎的想法来。
    膝盖上被磕出了一片青紫的痕迹,足已占据了他的心神。
    霍戍把药酒在手心里搓热,这才轻轻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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