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兄弟看起来怪是眼生的,当不是渝昌府商队。”
    张冗骑着马,同霍戍道:“莫要见怪,我在渝昌府到白云间这条道上跑了也有些年了,这条路上稍微有些人手的商队都混得个眼熟。”
    “我们自南边来。”
    霍戍未有明确说是什么地方。
    “南边!”
    张冗面露些敬佩之色来,要说是南边便是连平府往下的州府了。
    从那边过来,千里路程,那可不容易。
    又还拉着货物,能平安走到此处,若没有些本事,那必是不能够的。
    他由衷道了一句:“能在这一段遇见北上的南边商队还真是稀罕。”
    霍戍道:“不过都是为着一口饭罢了。”
    “这两年生意确实不好做了,跑完这一趟,我也便要歇整歇整了。”
    张冗叹息道:“北上这段路上不多太平,这两年起了不少匪患,专是捡着商户剥,以前还能打点也就罢了,去年起不知怎的出了好些不讲规矩的来,不受打点,生得越货。”
    “去年不少商户都着了道,这条路商户本就算不得多,出了这些事,今年经行的商队便更是凤毛麟角了。”
    世道乱,行商之人便会急剧减少。商户惜命,本就有了些积蓄衣食不愁的,不会为了利而舍命。
    “要不是先时已经白云间那边的商户定好了货,上十年老交情的商户,我也不会再出来冒这一趟险。”
    “都是拖儿带女的人,路上遇上点事儿也不好同□□儿父母交代。”
    霍戍闻言了然,若非路上不安生,否则这样的熟路的老手不会主动与人结伴。
    毕竟初看来,白白给人带路有些吃亏。
    霍戍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张冗说谈着,他眉心忽而一动,抬手示意诸人:“有人朝这边来了,人手不少。”
    手底下的人是见识过霍戍本事的,听到他这么一说,连忙都勒停了牲口,随时准备取武器。
    张冗有些痴的张望着前头,见着并无一人前来,又见霍戍一行人如此警戒,顿时也有些紧张起来。
    “有人?哪里的人,是前头过来了?”
    见霍戍并未回答,预防一下总是没有错。
    他连忙也吩咐自己的人戒备。
    桃榆发现队伍突然停了,见着大家警戒的神态,神经也跟着绷紧了起来。
    虽路上也不是一回两回遇见歹人了,可是这也并不代表再次遇见就能平静。
    不过片刻,伴随着马蹄声响起了一阵令人不适的狂笑:
    “竟是让我逮住这群肥羊!这朝可是够兄弟们许久不出山了!”
    “何需费功夫抢杀方才那两个穷酸过路的,费人功夫。”
    山路前头忽而杀出了五个男子,浓眉蓬头,如同野人一般野蛮蹿出拦住了前去的路。
    往左的山壁上又埋伏上了七八人。
    总计人少上竟未商队的人多。
    可这一窝山匪绝非善类,为首之人脸上有条横拉半张脸的刀疤,面目十分狰狞,这也便罢了,其间一个男子手上竟还拎着个滴血的人头。
    穷凶极恶之相全然不似段赤那般气势压人,却叫人无端后背生寒,因此般人没有道义,只有杀戮抢夺。
    除却霍戍与葛亮外,谁也没曾见过此番架势,既是有些发怵又有些恶心。
    张冗忍着有些发颤的双腿,同来人道:“各位英雄,我们就是本府做点小买卖的商人,带的货物都不值钱。不然这样,我给英雄们一些茶酒钱,还望高抬贵手,让我们过去。”
    “哈哈哈哈!茶酒!”
    男子又狂笑了几声,好似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顷刻之间立马就变了神色,一脸凶恶:“老子只喝血,不吃茶酒!明年的今天便叫你屋里人来此处与你撒茶酒。”
    话毕,男子便提着刀劈砍而来。
    张冗没想到这些人会凶横至此,竟连一句话也不容商量,见着刀子挥砍而来,一时间已经失去了神志。
    砰的一声刺耳刀刃相剐的声音响起,男子倏然被一股强劲的力气连人带马的逼退了好几步。
    霍戍提着行上前睥睨的看着拦路之人:“若是现在滚我且给你们留条活路,若是赶着想死,我亦可费上片刻功夫送你归西。”
    “北域人。”
    匪徒看着身形高大的霍戍,一双三白眼中未有什么温度。
    要说起凶恶,此番相较当还真是谁也不比谁面善。
    男子多少有了忌惮,不过见了张冗的怂样,和霍戍身后那一眼数不清的货箱,贪欲顺时便占据了畏惧。
    “那便让我看看究竟是谁赶着送死吧。”
    话音刚落,那提着人头的男子甩开了手里的东西,抓着那把血迹尚未干的刀便冲了上来。
    霍戍起了杀心,招招致命。
    不过半刻钟,一声闷叫,血洒沙地,男子便从马上直直坠了下去。
    刀疤脸似是也没想到霍戍竟然出招如此狠厉,大有轻敌之怒。
    “势必给老子宰了他!”
    这朝剩下的四个人一并冲了上去。
    葛亮见状连忙也上前帮忙,手底下的一行人连忙也抽出家伙,防守迎战。
    旁头山壁上的人瞧着了霍戍一行人的家伙什不简单,立使阴招,从山上推石头下来。
    “大伙儿当心山上!”
    石头滚落之间,牲口鸣叫,一时间乱做了一团。
    霍戍拍马准备直取刀疤脸人头,不想石头滚落,他侧身防守,男子的刀从他胸口划过,人没划着,倒是把他身上揣着的镖旗给刮了下来。
    赤白交色的镖旗散落开,有人惊喊了一句:“他们是瓦阳寨的人。”
    “大哥,他们是瓦阳寨的人!”
    刀疤脸听到呼声,看向地上的镖旗,目露惊惧:“瓦阳寨的人!”
    男子深看了霍戍一眼,颇有些不甘又有些失悔,只当他还要出手时,却忽而调转马头,厉声道:“撤!”
    旋即其余三人非摔着鞭子,朝着山壁上的人喊:“走!”
    诸人原本还在惊吓之中,瞧着匪人说跑就跑,落荒而逃的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霍戍眉头一紧,见着人跑得没了影儿,翻身下马捡起了那张掉出来的镖旗。
    他拍了拍镖旗上落地沾的灰尘,神色复杂。
    早不说这玩意儿原则是这么使的……
    第59章
    霍戍正欲把镖旗收好,听到突突跑来的脚步声。
    他斜扫了一眼扫地上的人头和躺倒的匪徒,冷声道了一句:“把人收拾了。”
    桃榆从马车上下来,还没跑上前去,霍戍便先行到了身前。
    他的身躯挡住了桃榆的视线:“没事,人已经走了。”
    “怎、怎么就走了?我在马车里窥了一眼瞧着十分凶恶。”
    霍戍把手里的镖旗放到了桃榆手里。
    桃榆正诧异是怎么回事。
    张冗连擦了几把汗,腿还有些撑不起力来,连忙上前同霍戍致谢:“不想竟是瓦阳寨的义士,失敬。”
    “今日多谢仗义出手,否则我们这一行人可叫这般匪徒给害了。”
    张冗被这突然跳出来的匪徒吓得够呛,行商多年虽也和山匪有过接洽,但也都还有得商量能说话,哪里像今朝这帮子人那般蛮横毒辣。
    要不是有霍戍在,就凭那歹徒的手段,后脊便是一阵森冷的寒意。
    “我们不是瓦阳寨的人。”
    霍戍直言道。
    张冗闻言吃惊的看着镖旗:“那这是……”
    他立马低了声音下去:“霍兄弟你这胆子也忒大了些,竟敢仿做瓦阳寨的镖旗,若是这事儿传到了瓦阳寨,那岂不是自寻死路。他们虽是义匪,可手段也一样不差!”
    霍戍道:“这镖旗不是假的,确实是段赤相赠,我同他有过一面之缘。”
    张冗听这么一说不由得长吐了口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倒是对霍戍的话深信不疑。
    方才见识了霍戍与匪徒交手的本领,瓦阳寨的寨主能相赠镖旗做护,也不足为奇了。
    桃榆也明白了匪徒跑走的缘由,没想到小小镖旗竟有如此震慑的威力,见着张冗对瓦阳寨似乎挺是了解,不免问了一嘴:“张老板知道瓦阳寨?”
    “怎会不知道。渝昌府中但凡是有些阅历之人当都晓得这号人物。”
    瓦阳寨其实算是一帮做正经生意的人,与人买卖守规矩,并不会强买强卖,仗势欺人。
    他们从来不会截胡商户,反倒是会绞杀欺霸人的恶匪,说来同良善老百姓没什么差别。
    说是悍匪,也是因为他们不给官府缴纳税款,州府官员谓之匪徒。
    官府头疼这帮子人,奈何瓦阳寨人手多,武器精锐又强悍,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渝昌府地域辽阔又地形复杂,官府要管理偌大的疆域也是困难,他们既是未曾祸害百姓,且又还会铲除别的匪徒,这对官府也算有利无害,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瓦阳寨为此在渝昌府已经盘桓了好些年头。
    “府内许多匪徒都惧怕瓦阳寨,霍兄弟既是有段寨主的亲赠的镖旗,悬于商队之上。那些个散匪也便不敢造次,根本不必再自行出手耽误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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