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说着,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都出来挖野菜了啊。”
    桃榆仰头,见着是纪望菊,喊了一声:“三姑。”
    纪望菊小臂上挎着个篮子,里头装了一把蕨菜,她上来瞧了瞧三人的成果,见家伙都还空着:“才出来啊?”
    “嗯。”
    桃榆继续寻着野菜,见有艾草,顺便也搁了几根:“三姑没有去帮着建房舍么?”
    “你姑父跟表哥去帮大伯了,到时候两家一起建,更快些嘛。”
    纪望菊道:“你表哥跟着你大伯都干惯了,顺手的很。”
    黄蔓菁笑而不语,这是去贴着大哥一家了,就凭他们家那几个懒汉,估摸也不得自己老实干。
    也好,总比来扭着他们强。
    “那好啊。”
    桃榆道了一声。
    纪望菊见另两人都没说话,她把桃榆推去了一边些挖野菜:“我跟你娘说点要紧事,一头耍耍去。”
    桃榆有点莫名其妙,但也懒得同她三姑计较。
    见桃榆走开,她赶紧凑到两个妇人中间去,神神秘秘道:“小六家的,赵娘子,跟你们说个稀奇事儿,可了不得叻。”
    黄蔓菁挑起眉,这才到这边,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咋了?”
    “吴家那个老三,不是说包了头发去做姑子了么,不见了好多年呢!你们猜怎么着,我今儿竟瞧见也混在我们这里头咧!”
    纪望菊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拉着黄蔓菁,避着避着桃榆的低声道:“我见她与大婿说话,有说有笑的,看样子还挺熟稔。那个跟着大婿的,叫什么盼的少年还唤她娘呢!”
    黄蔓菁愣了一下,吴怜荷的事情在路上倒是已经晓得了,村里人发现是迟早的,她并没有意外。
    “咋了嘛?”
    “我说你咋就糊涂呢,咱这大婿铁一样的面孔,对哪个年轻女子哥儿的有个多余的好脸色啊,大婿那么有本事,这么些年当真就没人?我越瞧那什么盼的小子越觉得……”
    话还没说完,元慧茹倏然睁大了眼睛,急忙打断:“可不能乱说!”
    第93章
    “赵娘子这生激动作甚,也不是我一个人瞧见的,大伙儿都在嘀咕呢。”
    纪望菊看着一向温和的元慧茹反应那么大,被她一声呵斥给吓了一跳,小了些声儿道:“他们忌惮着大婿不敢说,可大婿是我们自家的人,我这不是才过来同你们说一嘴叫你们留心着嘛。”
    “咱桃哥儿才有孩子,可不能叫人钻了空子去。”
    “女子哥儿的都把脸半包着,一路上过来我都还没太留意着。”
    纪望菊道:“倒是那个叫什么盼儿的在跟前跳来蹿去,哎呀,我说这桃哥儿怎么也没说好生过问。”
    黄蔓菁眼见纪望菊越说越不像话,连忙拉着她道:“事情不是三姐想的那样,我与三姐直言吴家老三和咱家阿戍没有你说的那层关系,三姐切莫在与人说此事。”
    纪望菊正欲反驳,觉得这两人糊涂,又听她道:“若是话传到了阿戍耳朵里,你晓得他厉害的。”
    听了这话,纪望菊打了个寒颤,连平府上遇见起义兵的事情尚且还历历在目,她可不敢惹那尊大佛,立时便闭上了嘴。
    她缩了缩脖子:“得,反正话我跟你们带到了,要是后头出啥事儿你们可甭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话毕,纪望菊有点自讨了没趣一般,挽着她的篮子去了。
    桃榆蹲在一边挖野菜,实在把她们的谈话一字不漏的都听了进去。
    见着纪望菊走了,他过去:“事情竟朝着这方向传,那可是不能再耽搁着了。”
    元慧茹紧着眉心:“当是如何做才好,就叫他们母子俩住过来,当是昭告了大伙儿?”
    桃榆道:“还得把大家伙儿召集起来,直接把这桩事给宣布了,如此才省的他们在私底下议论,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想到纪望菊的猜测,桃榆也有点生气,要是叫霍戍晓得了,还不知道会如何。
    “眼下大家才到此处,生计乃头一大事儿,趁早宣布让大家知道了,议论两日反倒是也就过去了。若是在同州城那边,日子安定,大家也无事,不知还要说议指点多久。”
    黄蔓菁也赞成桃榆的说法:“是了,许这是个最好的机会了。咱们这批乡亲算是死里逃生出来的,那些礼数教条也只太平饱足的日子里是顶天的事儿,乱世之间能过活已然是最大的事情,这些也就不会被看得那么重了。”
    桃榆也道:“阿戍说了,咱们这边的住所还要扩建,到时候叫阿盼他们母子俩过来与干娘住一个院子。大家仰仗阿戍,阿盼是他的大侄子,谅也没人敢多嘴。”
    再者吴家虽然也举家搬迁了过来,吴怜荷带着儿子是不可能住娘家的,自行另外建造住所也麻烦,如此是最好的安排。
    元慧茹被两人说的踏实了许多,于是便去寻了吴怜荷到家里来,一起商量了这件事。
    吴怜荷听闻底下已然传闲话,不免大骇,且还是这样的话,实在是不好听。
    原本她是想儿子考了功名傍身再认祖归宗,谁晓得同州会动乱,现在虽已有秀才功名,却也没有太大用场。
    别的她倒是都不怕,就怕连累了儿子的名声和娘家那头的子女,兄长倒都已经成婚,但还有个弟弟正当龄。
    几人仔细商量着对策,未曾全然把事情定下来,下午些时候,上山的几人倒先回来了。
    桃榆为着吴怜荷赵盼的事情午觉都没睡,外头有些喧嚷,他起身出去瞧,见着回来的几人,眸子不由得睁大了些。
    几人收货颇丰,赵盼一手拎着两只野鸡,手里的花羽鸡毛色油亮,比家里养的走地鸡要漂亮不少,此时还在他的手里扑腾着,竟还有气儿。
    “这鸡是活的,得要家伙困着才行。”
    元慧茹连忙取了两个大背篓出来:“先扣在背篓里。”
    肖甬跟霍戍紧随其后进来,两人一个扛了头鹿,一个扛了头鬃毛发硬的野猪回来,这两野货已经没了气儿,血流了一身,连带着两人身上也沾了不少血迹。
    独是黄引生在后头慢悠悠的进来,他背了个背篓上山去挖草药,结果看见他们打猎很是得劲儿,索性是随着他们看热闹去了,草药不曾挖上两根。
    背篓也被打的野兔子给占据了。
    “这才去大半日的时间竟有如此收获!”
    纪扬宗在外头听见村户说他们几个在山里弄到了东西,也赶着回来瞅一眼,进门就见着被丢在院子里足有一两百斤的大野猪。
    肖甬在一头的水缸前舀了些水冲手,道:“渝昌山林广袤,北部人烟稀少,山里的货比想象中还多得多。我们还未曾走远,就在周遭的山林里猎到的。”
    渝昌别的不说,诸多比不得同州城,但拿猎捕山物来说,可要比同州容易多了。
    同州城繁荣,人口密集,山林不如渝昌多,喜好山珍又出的起钱的人遍布,为此山货卖得起价,猎户便也不少。
    像今天这样的收获,肖甬以前在山里守住着,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有这么多。
    今日上山,当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猎捕,他也又一回见识到了霍戍的厉害。
    这么蛮横的一头大野猪,竟然没挖陷阱,就叫他生生给制服了弄下山来。
    诸人看着喜人的收获,高兴归高兴,却不免也担忧:“周遭的林子都如此多野物,岂非是危险,要是冲下山来伤人可咋办啊。”
    霍戍道:“肖甬在附近的林子里设了些陷阱,近期我们会常上山猎捕,到时候附近林子里的野物学聪明了就会往深山里躲避,不会常出来。”
    “大伙儿也多注意着些,看好自家孩子别乱跑,若要上山,结伴而行。”
    来看热闹的农户点了点头。
    有些眼热的看着纪家院子里躺着的野货,这些可都是肉啊,鲜鲜的肉。
    “有没有受伤?”
    桃榆跑到霍戍跟前去,看着他衣裳上的血。
    霍戍正欲回答,不想桃榆先捂住嘴,有些不受控制的干呕。
    他连忙退开了些,自己身上一股腥臊味。
    黄蔓菁见此道:“我给你们烧点热水冲个澡吧,一身黏黏糊糊的都是血也不舒坦。”
    霍戍道:“劳娘多烧些水,这山猪和鹿得尽快处理了。”
    黄蔓菁笑了笑:“嗳,不想咱过来第一日就还能宰上猪。”
    “以前在明浔村的时候还得要逢年过节才行呢。”
    水温热的时候霍戍便打了水去洗了个澡,桃榆突突的跟着人跑去了屋里。
    房间跟在同州一样,卧房连着一间净房,桃榆就在屋里等着人。
    往素里动作极快的人不过半刻钟就冲完了澡,这朝竟洗了一炷香的时间。
    桃榆还想等着看霍戍剖大山猪呢,心想这人莫不是掉净房里了,正想进去看看,就见着霍戍一身皂角清香的出来,居然连头发也洗了。
    桃榆连忙翻了一块干布襟出来,给霍戍擦了擦头发。
    “活捉了几只山鸡,都是母的,应当会下蛋。”
    霍戍坐在桌边,由着桃榆给他擦头发。
    桃榆眸子微动,知道霍戍什么意思,今早上给他的那颗鸡蛋已经是最后一颗了,之前在同州可是每天都要吃土鸡蛋的。
    这边没养家禽,没有鸡蛋,要买也只能等过些日子逢十才出去。
    崽子的爹又不想亏待崽子,这朝是山鸡也要弄一只回来下蛋才行。
    “嗯,山鸡蛋当是更滋补,宝宝定然被你喂的壮实。”
    霍戍偏头看了桃榆一眼,碰了碰他的肚子:“他现在倒也不必要那么壮实,太胖了不好生。”
    桃榆不由得笑了一声。
    “对了。”
    桃榆趁着给霍戍擦头发的空隙,顺道把今天的事情简单的与他说了一遍。
    霍戍闻言眉心一紧:“既是如此,那就宣告吧。”
    他微微思索,道:“一会儿让爹去通知大家,今晚各家都不必做饭了,来大院里吃山猪肉,趁此把事情宣布。”
    桃榆眼睛一亮:“是啊,以前村里过年宰猪都要吃刨猪饭热闹一下,大家高兴的时候把事情一说,是个好机会。”
    “就让爹来说,反正村里大小事情都是他张口宣布,他与乡亲有威望,开口最合适不过。”
    于是霍戍分解山猪的时候,纪扬宗便去通知了大家。
    现在大伙儿都团住在一片上,一声吆喝出去,谁都晓得了,
    各户里还来了一两个帮着做饭的。
    晓得现在谁家都没太多能吃的,便把今天挖的野菜都自带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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