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珍结婚前也知道,吴冕不爱她。所以甄珍跟林云沐说,既然吴冕愿意跟她结婚,她相信吴冕有他的责任和担当。就算吴冕不爱她,那他们就一起搭伙过日子也是可以的。
    然而问题就在这里,搭伙过日子或者各玩各的,取决于两人是否势均力敌,势均力敌的两个人可以组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婚姻,因为这种情况下,一旦婚姻维持不下去,两人都有能力维护自己的利益不会吃亏。
    那甄珍和吴冕是吗?显然不是。论谋算论心机论手段,甄珍别说面对吴冕了,就是面对林云沐这样的佛系青年她都不是对手。如果真的到时候两人过不下去了,吴冕如果真的没什么责任和担当,那吃亏的肯定是甄珍,甚至可能不只是吃亏。
    林云沐从没觉得吴冕是什么仁慈的人。
    思及此,林云沐神色复杂的又看了甄珍一眼。
    “我觉得如果吴冕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多了解一下他前女友的事。反正就当听故事呗,你不是一向爱听故事。”
    林云沐本着为好友好的心意跟甄珍说道,她一向是一个有分寸不爱惹事的人,能为甄珍提点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多了解一些,就算你不想知道,也总比什么都不了解好。”林云沐解释道。
    甄珍哦了一声,觉得挺有道理。
    林云沐看她并无忧愁的眼睛,知道她此刻还没有意识到此刻的严重性。甄珍并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有时候心理负担也很大,林云沐不明白为什么在此刻她还能这么镇定,是因为真的相信吴冕吗?
    吴冕和甄珍自那晚说开后,并没再有什么矛盾。吴冕照例有时候晚上回来吃饭,有时候会告诉甄珍今晚有事不回家吃饭。甄珍没想太多,还有心思趁着吴冕不在家的时候试试做新菜。其实对于吴冕前女友的事,甄珍再也没提过。
    时间过得很快,不久后,甄珍学校里安排了一次月考,监考之后又判试卷,甄珍为了第二天任务轻松一点,加了个班把自己负责的试卷判完,那天晚上吴冕给她发信息说不回家吃饭。甄珍说了个好。心说正好,她也不用做饭了。
    她判完试卷,心里轻松,想着犒劳自己一下,不想就凑合着把晚饭解决。就特意开车拐到了繁茂的商场,那里有一家甜品店跟一家奶茶店是她的最爱,她想破例晚上放肆一下。
    大概是因为周末,商场附近没有车位,甄珍找了半天,车开了好久,不得已把车停到了离商场有一段距离的酒店,那是一家四星级酒店,地段配置都很好。
    甄珍小心翼翼的停了车,她因为开车,临时戴上了满度数的眼镜,看事物比平时都要高一些。所以一个转身,甄珍就看到了吴冕。
    吴冕的身高和外形很出挑,又是自己相处一年的老公,亦或者是因为其他,总之吴冕一站起来,甄珍就认出他了。
    她还真没想打招呼,那一瞬间只是惊讶,还有点开心,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他。她打算回家以后跟他说,今晚遇见他了。
    然而下一幕,甄珍觉得,今晚的事儿,她一个字都不能跟吴冕提。
    吴冕下车后,大步走向副驾驶,打开车门,他甚至很绅士的伸手给车里的人挡了一下门沿,然后从副驾驶里走出了一个女人。
    酒店和路灯让这一片非常明亮,甄珍完全看清楚了那个女人的相貌和身型。
    甄珍很久之后回想那一幕,才艰难概括出了那个女人的相貌。
    不知道怎么回事,甄珍就觉得那个人是苏知愿。尽管在那晚吴冕告诉她,苏知愿跟他们并不是一个省的人,甚至都不是邻省。
    那是个修长纤细的女人,蓬松风情的乌黑长发,皮肤很白,穿了一件春季风衣,因为纤细,所以身材勾勒的线条很优美,也很脆弱。她的妆容一丝不苟,甄珍印象最深的是她那双眼睛,并不是多大多明亮,而是,那双眼睛总让人觉得,把所有事物都全然掌握,那是一双骄傲的眼睛。
    人也是骄傲的人。
    更久之后,甄珍形容苏知愿给她的感觉,苏知愿并不一定算是女神的样貌,但她一定是学校里最有“权势”的那类女生,可能在学生会担任要职,可能在很早就被发展为党员,成绩名列前茅,未来很有规划,始终都是老师眼里可以担当大任的优秀的学生。同时,具有事业心和上进心,手段和谋算自不必说。这样的女孩,因为她的能干和具备一定的姿容,而是学校真正的风云人物,真正的女神。
    是跟吴冕很相配的女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甄珍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又钻回了她的小车里,那是她工作一年后,她父母跟她一起买的小车,最普通的大众,方便甄珍从省城回家。她开了好多年了。
    甄珍坐在车里半天没有启动,她攥着方向盘,半天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是凉的。她把手贴在脸上,又呵了口气。
    她此刻脑海里回荡的,已经不是那个女人,而是另一个细节。
    吴冕去副驾驶座上开门,他把手伸到门沿出,防止车里的女人碰到。而那个女人走出车门,对吴冕笑了笑。
    吴冕从来没有对她这样做过。
    吴冕从来没有对她开过副驾驶的车门。
    甄珍的手背还是凉的,她把头搁在方向盘上,不断的想起那个女人在吴冕侍奉下从车内优雅走出来的场景。她看起来理所应当并且早已习惯。那应该是过去的岁月里,他们已经自然而然的形成的习惯。
    甄珍弓起背捂住耳朵,这显然是一个徒劳的动作,她脑海里始终回荡着这一个念头。
    那个女人坐在了副驾驶。
    吴冕从没为她开过副驾驶的门。
    甄珍还没到家,就收到了吴冕的电话。她开车本来就不稳,没接。回家的时候看到吴冕正坐在客厅玩着手机等她。
    “怎么回来这么晚?”听到开门声吴冕也站起来看她,“打你电话怎么也不接?”
    甄珍背对着他说判试卷回来晚了。吴冕没有怀疑,问她有没有吃饭,甄珍想说吃了,但她的肚子发出很响的咕的一声,吴冕都听见了。
    甄珍身体都僵硬了。那一瞬间她的想法很奇怪,她想的是,苏知愿肯定不会这么不优雅。
    吴冕敲了一下她的头,问她想吃点什么,给她做点宵夜。他声音里有很浓的笑意。
    “给你下碗面吧。”吴冕打开冰箱看了看,没什么适合做宵夜的东西,她俩都不习惯吃宵夜。
    甄珍说好。
    她兀自去换衣服,然后去洗脸,她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对镜子笑了笑,随后才去厨房。她不想让自己绷着一张脸面对吴冕。
    结果吴冕看了她一眼就停下动作,他皱眉,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脸色怎么这么差?”
    甄珍愣了一下。
    “等会就好了,你先歇会。”以为她脸色不好是因为没吃饭,她是一日三餐都要按时吃的人,打小就被甄父母养出来的习惯。
    甄珍看着背对着她的吴冕,她踌躇了一下,贴上去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吴冕腰背很直,宽肩窄腰还身姿挺拔,不像一些个子高的男孩子含胸驼背,他穿大衣很好看,完全就是个衣架子。
    她抱过来,吴冕没有很明显反应,没有抗拒也没有多开心,只是把手覆在他环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上:“别烫着。”
    甄珍在他后背贴了一会,因为他这句话,忽然眼眶就湿润了。
    “你明明对我很好啊。”她小声说。
    吴冕困惑的嗯了一声,觉得她这话很奇怪:“你觉得我以前对你不好?”
    “这两年你一直对我很好啊。”
    吴冕觉得她没说完一句话后面就带个啊字莫名娇憨。他笑了一下:“你知道就好。”
    说着把面挑到碗里:“吃饭了。”
    吴冕给他俩分别做了一碗面,打了荷包蛋卧在面里。
    甄珍平时吃饭很慢,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因为不想说话的原因,闷头吃的很快。脑海里吴冕为苏知愿打开车门那一幕始终挥之不去,这让她不想看吴冕的脸。她不看吴冕,就没发现吴冕一直在打量她。
    从那晚之后,甄珍没有再这么反常过。她工作上也会有烦恼,但低声吐槽几句也就过去了,也不是没有特别难受的时候,但也不会这么闷不吭声,反而话更多一些。从上次他跟甄珍提苏知愿的时候,吴冕就发现,她这么沉默,应该不是因为难受,而是因为,不想跟他说话。
    不想跟他说话,只能是一个原因,就是她烦恼的事是跟他有关的。
    吴冕悄悄观察甄珍,思量着要怎么套她话。这时候甄珍面吃了一大半,只剩一个荷包蛋和一点面条。她戳着荷包蛋,竟然先开口了。
    “吴冕。”
    吴冕抬头看她。
    “能给我讲讲苏知愿吗?”
    第18章
    甄珍不想跟吴冕提苏知愿的原因有很多。
    怕勾起吴冕的伤心事,怕吴冕生气,也怕自己知道了他们的往事之后她承受不了——以前她对自己很有信心,现在已经没有把握了。
    但这些往事,只有吴冕自己知道,问谁都没有吴冕清楚。当然,吴冕愿不愿意说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甄珍又紧张的加了一句:“方便说吗?”
    吴冕看她几秒,低头挑面:“可以。”
    他神情看不出悲喜哀怒,依然是很淡的表情。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你问吧,你问什么我答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跟吴冕聊天说话,甄珍一向居于弱势。他这样一问,甄珍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问什么呢?似乎有很多想知道的,但让自己提,又无从提及。
    于是甄珍想了几秒,讷讷的问:“她是你初恋吧?”
    “嗯。”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一,大一认识的,大二暑假开始交往。”吴冕看着她说道。
    甄珍哦了一声,后知后觉的心里咯噔一下。
    吴冕跟甄父说过的,他跟苏知愿分手是快28岁的时候,所以两人实际上是认识十年,交往近八年。
    这个认识让甄珍的手渐渐发麻,她本来是撑着脸,缓缓的把手放下来。
    甄珍想了想,点头:“嗯。”
    她吸了口气:“我问完了。”
    吴冕偏头看她,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他虽然笑容不多,但一向面容温和,像这样眼神犀利的时候极为少数。即便甄珍不大会看人眼色,也看出了吴冕此刻的不悦。
    “别这么快就说没有了,再想想吧,我不一定每次都愿意回答你这些问题。”
    他声音更淡了一些,仿佛冬日的雪湖,皑皑白雪下覆盖着寒冷冰骨。
    甄珍捏紧了双手,她有些呼吸不上来,但她还是坚持摇头:“不,我问完了。”
    吴冕无声的望着她。他的丹凤眼敛藏了所有的情绪,让他无形中更显气势迫人,喜怒不形于色。
    甄珍站起来,不看他,只去拿他面前的空碗:“我去洗碗。”
    她匆匆端着碗去了厨房。
    吴冕坐在椅子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动。
    甄珍只觉得她问吴冕就是一个错误。有什么可问的呢。十年的时光,近八年的恋爱,他们已经将自己的那段岁月全然交付给了对方,分享了自己人生里所有最重要的第一次,对方的习惯已经在他们身上留下最深的烙印。
    需要问吴冕才能知道吗?不需要,其实根本不需要。
    就像吴冕为苏知愿拉开车门一样,当他们两人独处时,他们所有的行为和细节,都是十年时光里适应对方的痕迹。
    甄珍深吸了口气,两只碗洗的很快,她放好后发现吴冕还在那里坐着,仿佛连姿势都没动一下。甄珍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的出了厨房。
    她不知道能跟吴冕说什么,她想若无其事的从吴冕身边走过去,只是经过他的时候,被吴冕一下握住了手腕。
    甄珍受到惊吓一般身体颤抖了一下。
    吴冕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在意她的惊吓,他松开手:“你坐一下,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他声音低,但很有威慑力,甄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乖乖坐下,还是刚才的位置,跟吴冕面对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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