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芳正是大儿媳的名字。
    听到喊叫,在厨房里忙活的江母待不住了,举着锅铲子就跑了出来,茫然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我的心肝又怎么了?”
    “你管的好儿子!你看看他都在干什么!”
    当真是鸡飞狗跳,没个消停,让车夫叹为观止。
    对此,楚年和马志成都很冷漠。
    马志成看到江家二老的注意力都去了江四那边,微微摇头,叹了一口气。然后把楚年刚刚给他的文钱拿了出来,重新放到了楚年手上。
    楚年抬头:“马叔?”
    马志成肃然着一张脸,问:“你是真心要给江三看病吗?”
    楚年被问得眼皮一跳:“...马叔?”
    马志成扫了眼楚年身上的喜服,开了开口,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说出口。
    医者父母心,哪怕病人只剩一口气了,只要家属不放弃病人,他这个做郎中的,断然不可能说出不救人的话。
    但江自流的“家人”们明显是放弃了他的,剩下一个楚年攒着劲地想救他,却是个才嫁过来几天的夫郎......
    世人都说姻亲不及血亲,到了江家和楚年这,却好像反过来了。
    马志成轻叹一声:“你这个傻孩子。”
    楚年听到这话就没底,攥着手心里团成一团的文钱,认真说:“马叔,你放心给我夫君看病,我会抓紧挣钱的。”
    马志成把手搭在门上,说:“那进来细说吧。”
    楚年跟了两步,忽地伸手拽住马志成衣角,说:“马叔,等等。”
    马志成疑惑地看他。
    楚年眼眸几闪,略微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说:“我们去旁边说吧,今天这么一折腾,我夫君肯定累了,我想让他好好休息会儿。”
    车夫在旁边听得都快哭了。
    这么好的哥儿,人好看,心地更是善良,哪哪都好,简直挑不出半点不是来,怎么就英年早婚许配给了这家人呢!
    马志成看到楚年的表情,猜测他是不想让江自流听到自己的病情。
    思及此,马志成更加感慨了,看楚年的眼神掩饰不住爱怜:“傻孩子,怎么就这么痴情呢。”
    楚年:“......”
    嗯?
    小破屋内,一直能听到外面声音的江自流:“......”
    第28章 治病 要好好心疼你家夫郎
    楚年觉得, 让马志成直接在江自流面前宣判病情,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江自流病得很重,这一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江自流自己心里应该也跟块明镜似的。
    但, 自己清楚是一回事,由专业的郎中当面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楚年一直认为,人类这种生物是很奇妙的,人类的心灵和意志既脆弱又坚韧。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在已知结果和不知结果的两种情况下, 往往会产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所以, 楚年不希望马志成用严肃的底色如实告诉江自流实情,对他说他的身体现在有多么多么糟糕, 想好转起来有多么多么困难。
    就告诉江自流他一定会好起来就可以了。
    所以楚年把马志成拉到了一边,让马志成先告诉自己。
    马志成跟着过去, 把情况都说给了楚年听:
    “本来不是什么大毛病,几帖子药吃下去,养一养就能好, 可这么一拖再拖, 三耗四耗, 铁打的人都得垮掉。”
    “不治,活不过这个冬天, 治了, 能活,但...遭罪。哎, 治的晚了, 根除是没可能了, 可不就得遭罪,需要一直用药吊着。”
    “就算是用药吊着,将来也可能会反反复复,横竖是一辈子都要当个病罐子了。”
    一字字,一句句,汇总在一起,就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即便做了心理准备,楚年听完后还是狠狠地同情了一把江自流。
    马志成:“要是生在什么地主老爷家,那也无妨,一辈子过去就过去了,生在这么个家里......”
    楚年不抱什么希望地确认:“真就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了吗?”
    马志成看着楚年,两次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摆摆手,略带遗憾地说:“华佗来了都难治。”
    要想江自流活下去,就只能靠药续命,这一点是没错,但马志成也有话没说完:除非买到白鹤灵芝。
    可白鹤灵芝,这是什么东西?别说是这种穷乡僻壤,便是在京城那样的天府,那么多个达官显贵,也不是想买到就能买到的。
    注定搞不到的东西,等同于不存在,说了也是白说,没必要说。
    楚年叹了一口气。
    虽然,楚年一开始想给江自流治病,只是为了刷好感度,是为了让江自流身体恢复一些,有自主能力跟自己和离。
    但不知不觉的相处中,渐渐就变成了真心希望他可以好起来,希望他可以长回翅膀,像只鸟儿一样,飞出樊笼,重获新生。
    马志成说:“年哥儿,这种无力回天的事,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楚年闻言苦笑。
    他不是听不出来马志成有几分劝他知难而退的意味,可关键在于...他其实也没得选。
    楚年问:“那马叔,怎么才能让我夫君恢复得快一点呢?他现在太虚弱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马志成摇头:“他不是因为虚弱才说不出来话,而是肺脏和喉管伤到了,得治才行。”
    楚年一愣,随后说:“那就治吧,好歹治得能说说话吧,不然...这活得也太煎熬了。”
    马志成凝视着楚年,半晌叹了口气。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楚年对江自流这么深情一片,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至于钱的话...”看病开药自然少不了钱,楚年知道还得赊账,很是不好意思,斟酌着开口:“马叔,你看大概需要多少?我能不能先赊着?”
    马志成无奈:“虽说可以,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你自己过的都......总不能一辈子搞点钱都花在买药上吧。尤其你这公婆,马叔是外人,不好说闲话,但......”
    马志成说说停停的,但他相信楚年能听懂他的意思。
    楚年确实是听懂了的。
    难得有人这么真情实感地为自己考虑,楚年心中流过一丝暖意,苦中作乐,发自内心绽出一抹笑来:“谢谢马叔关心。”
    这孩子!怎么还笑得这么开心呢!
    马志成无语。
    马志成右腿有疾,每逢变天都会疼,不宜久站,该说的他都说了,便准备走了:“我就先回去了,你要不随我一起吧,先抓两副药回来吃着。”
    “好。”楚年点头,答应下来。
    马志成的药箱还在小破屋里,两人先回了小破屋。
    马志成收拾他的银针,楚年帮不上什么忙,便来到床边,扶江自流躺下,掖好被子,然后对他笑了笑,说:“夫君,有马叔给你治病,你可以放心了,我现在就跟马叔过去拿药,等吃了药,你就会舒服多啦。”
    江自流静静看着楚年,一双眼睛沉得像墨,夹杂着难以分辨的情绪。倒是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高兴的感觉。
    楚年心说也是,毕竟马叔之前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连自己看了都忐忑,江自流作为第一当事人,又不是个傻的,能不多想么。
    “夫君,你不要劳神,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点,咱们去院子外面晒太阳。”楚年只能哄他,试图让他安心一点。
    但说完又觉得这话的分量不太够,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给江自流画饼:“我看你今天吃饼子吃的挺开心的,等你身体好点了,我们一块出去,我再买饼给你吃!”
    楚年是笑着说这话的,他笑起来时,唇角的小梨窝格外引人注目,像一汪又柔又暖的春水。
    江自流慢慢敛下了长睫。
    倒是一边收拾好东西的马志成突然说:“不可,他现在最好不要吃太硬的东西,还是多吃点软饭比较好。”
    “......”
    楚年心说马叔还是没有真正了解自己的情况,还软饭呢,米都没有,轮得到挑拣软硬么!
    不过面上还是笑着,跟着说:“夫君,你听到马叔说的话没有,就算是为了早点再吃到饼子,咱们也得努力养病啊!”
    马志成看着楚年灿然的笑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有心想要叹口气感慨,但气到嘴边,好险是忍住了。
    没有辜负楚年的用意,马志成也对江自流说:“你呀,总之就好好的安心吃药养病吧,等以后身体好了,可记得一定要好好心疼你家夫郎。”
    楚年:“......”
    虽然感谢马叔帮忙安抚病美人情绪,但,也不用说得这么那个吧!
    江自流轻轻点了一下头。
    见此,楚年刚迈出去要走的脚一顿,不禁愣了一下:
    嗯?
    病美人的这个点头,是几个意思?
    待楚年反应过来,发现病美人的视线仍然在自己脸上,那样好看的一双眼眸,暗光流转,其中诸多的情绪不知什么时候尽数散了,此刻静谧的如同一潭黑水,却清晰可见自己的脸庞。
    楚年呼吸一紧,被江自流的这种眼神看得有些不得劲。
    “好了,知道你们感情好,但还是先随我回去抓药吧。”马志成背上药箱,呼唤楚年。
    楚年稳了稳,没事人一样对江自流笑了笑:“夫君,我先出去啦。”
    但一转过身,跟着马志成一块儿往外走时,笑容立刻就消失了。楚年忍不住挠头,还在想江自流那个点头...是什么意思?
    是...点头答应不胡思乱想好好养病?
    还是...点头表态以后好了要好好心疼夫郎?
    楚年:“......”
    ——
    楚年是在江家二老憎恶的目光中跟马志成一块出去的,闹到这一步,他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接无视了他们,上了驴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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