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暄在一刻钟前就不见人,熟悉的女官引着司绒往外走,第三次踏入了那条长长的宫道。
    与前两次都不同的是,这回女官到门槛处便躬身退了。
    司绒提着裙摆踏步迈入,刚要抬头,侧旁横空伸来一只手,卷走她的腰,按进了宽阔的胸膛里,头顶的银灰色被檐角遮挡,二人相拥着藏进了漆黑的宫墙角落,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窃窃私语。
    司绒闻到清冽的香气,看到熟悉的滚银边黑色,他回东宫换了常服。
    “公主今夜可愿赏光同游?”
    哦——赴约啊。
    作者有话说:
    四足柜相当于一个火药发|射|弹,参考《武经总要》。
    “满城碎金柔黄……荡起的风在整座京城走了个透,吹了个遍”,这一句的灵感来源是黄巢诗句《不第后赋菊》中的“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调岗了,所以之后改一下更新时间,12.5号开始,每天21:00见,爱你们,谢谢你们。
    第45章 我带你私奔
    司绒用手撑着他胸口, 拉开了些距离:“真是不好意思,本公主有约在身。”
    后腰的那只手顺而上滑,贴在她蝴蝶骨的位置,那上面还有未消的齿痕, 封暄的手停在那里, 说不清是威胁还是引诱, 声音在秋夜里泛着点儿蛊人的意思。
    “弃了他,与孤走。”
    “不成啊,”司绒轻声地,说悄悄话似的开口, “我要带他私奔呢。”
    封暄顺着她玩儿:“私奔有什么意思, 奔不出孤的五指山。”
    “殿下,嗯?”她感觉到那只手在游移, “五指山放在哪儿呢?”
    封暄还沉在戏里:“考虑得如何,要不要与孤走?”
    “我答应他了, ”司绒笑,手指勾着他腰带,坏坏地扯一扯,“那可是位顶难伺|候的贵公子, 我若丢下他,恐他不会饶过我。”
    封暄握着她使坏的手:“那你便不怕孤不饶过你。”
    “殿下找什么呢?”说话间,司绒身子一僵, “往哪儿找呢!”
    封暄压声答:“尾巴。”
    司绒被他这两个字砸得头晕目眩, 他的话有魔力,引着司绒不由自主地想象自己生了尾巴的模样, 耳廓不知不觉就镀上一层红, 她闷声说:“我没有。”
    封暄怎么会放过她, 他爱死了她这反应,正经地说:“你有,你说一句话,孤便感觉有条尾巴打在身上。”
    我……没……有……
    司绒为这不存在的尾巴吃足了苦头,她仰起头,说话声时高时低:“别找了……封!暄!”
    封暄把她往身前压一寸:“是殿下。”
    玩个没完了。
    司绒阖上眼,手指头把他的衣摆抓皱了:“殿下,放手。”
    “不放。”
    怎么不讲理。
    她轻轻地喘出口气,勾着他的脖子,说:“殿下,我带你私奔。”
    “不要贵公子了?”
    司绒攀在他后颈的手交叉握住,往前倾身:“要你。”
    “喜新厌旧。”
    怎么连自个儿的醋也吃。
    司绒扭身,躲了一下他的手:“殿下、封暄,两个我都要。”
    “贪心。”
    司绒没招儿了,被捏得脸上泛热:“我贪心,殿下审判我吧。”
    漆黑的宫道里,半盏灯都没有,他们在墙角下和夜色相融,扯开漆黑的幕布,即兴唱起了让人脸红心跳的戏码,为着一条不存在的尾巴红了脸,烫了耳,湿了唇,乱了衣。
    最后,司绒攀着他后颈,借了个巧劲儿从他手下钻过去,跳上了他的背:“背我,尾巴给你摸。”
    肩颈感受到她下颌的重量,封暄笑了声,把她往上颠了颠,轻轻的,像背着一团绵软的云。
    司绒靠在他肩头:“既要幽会,那就得听我的。”
    “听你的。”
    他们从黑暗处走出来,温润光华从云边泻到肩头,铺得前路一片澄明,封暄背着她,希望这路走不到尽头。
    *
    中秋,满京不夜,人人都在走月亮,耍灯山,游龙的队伍把街道填满,往来俱是云鬓香风与欢言笑语。
    虹襄河畔,人流如织。
    他们策马经过虹襄河一段僻静处,河岸两旁栽着桂树,满树的桂子随风摇落,在地上铺了一重黄金屑,风来都是桂子香。
    而河面上,月光倒囊入水,千百盏琉璃灯漂浮在上,像倾下的满天星斗,又似墨带里浮起的点点萤火虫,静夜无人扰,真是个幽会的好地方。
    这是太子殿下午后命人放的千盏琉璃灯,他要取个整数,作圆满的好意头。
    司绒骑在马上,俯身拿手在空中一挥:“殿下从哪儿偷了星星放在河里?”
    “喜欢?”
    “好喜欢。”
    封暄看她仍然拉着缰绳的手:“那是要继续夜骑,还是赏河灯?”
    “河灯赏过便记住了,这景儿都存在心里呢。如今自然是夜骑,太子殿下,我带你出城!”司绒凌空抽响马鞭,直指北方,像一道离弦之箭,疾冲而去。
    封暄紧随其后。
    她喜欢精致的河灯,但她永远不会为河灯停下脚步,阿悍尔的雏鹰,即便不能翱翔在阿悍尔的天空,也想要驰骋在无边的旷野。
    他们把喧嚣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一路往北,树林的暗影与河流的幽芒从余光里快速掠过。
    马蹄踏平了夜色,踏碎了星光,惊起的声响在旷野上绵延不绝,夜鸦埋首在林叶间听着这一串爆裂的声响。
    直到天色微亮,二人停在一片游荡薄雾的平原。
    马灯还有余光,天边是铁铮铮的亮灰色,这里虽然空旷,但或许是因为雾气下沉,连风都游得慢,听了一夜的风吼,此时静静坐下来,耳旁只有封暄略急促的心跳声。
    两人一前一后地坐,从穹顶往下看,真是两粒坠入雾海的小芝麻。
    司绒想,要真是两颗芝麻就好了,那么他们必定要被日头晒透了,被经年的风蚀透了,化作分不清你我的粉末,游遍北昭的大街小巷,穿梭在阿悍尔的草影叠嶂中。
    司绒往后缩:“好冷,你抱我。”
    封暄怀里拥着她呢,司绒的后背和封暄的前胸紧紧贴在一起,这话就是撒娇。封暄懂的,他把外袍给她兜头裹住,只露出一双眼,下颌正好搁在她发顶,看着眼前一片透着蛮荒的寂静。
    司绒抬头望天:“看不到日出了。”
    灰云几乎要压到头顶了,不要说日出,一个时辰后不要被大雨浇透就要谢天谢地。
    封暄说:“京城可以看到。”
    可是她又问:“离阿悍尔还有多远?”
    封暄默了默才回答:“两个日夜。”
    “我跑不动了,”她往后偏头,想看他,“你摸我腿,抖的。”
    “不摸。”
    “那么回程你带不带我?殿下,封暄。”
    回程,封暄听到这两个字才有些情绪起伏,但他没应话,他抱着司绒,双臂如铁,风不能把他吹开,她也不能把他挣开。
    司绒揪着他的手指,看向昏蒙的天际,悄声说:“我想偷走你,把你藏进阿悍尔的草野与蓝天,藏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风从草隙过,把她的发带到他脸颊,有点儿痒,封暄静静看她:“偷走,然后做什么?”
    “偷走!”
    司绒在潮湿的空气中大声喊,声音响亮亮,仿佛要把这沉闷的天顶一气儿荡透。
    “私奔!”
    而后迅速地转了个身,在封暄怀里跪坐起来,双手捧着他的脸,正正经经地吻住他。
    “封暄。”
    “封暄。”
    她吻得好认真,叫他一次,就吻一下,然后揪着他衣领,把他拽向自己。封暄一手放在她后背,一手托着她后脑,接了美人的邀请,不客气地登堂入室,辗转吻得深入。
    风从头顶游过,把包裹的外袍往后掀飞,露出司绒的额头,发丝随之扬起,她的双目阖着,舌是湿润的,在柔软的跑道中被封暄追逐,随后衔住,交缠,封暄的手还在施力,要把她紧紧地圈在怀里,丁点距离都不要有。
    这是司绒的回答了。
    她带着封暄跑了一夜,把思念的情绪散在了夜风里,在天光将明的时候把自己交给他,要他带她“回程”,她想要嗅到阿悍尔夹着草野清香的风,也愿意待在他的臂弯里。
    小触角乖巧,它探出来的时间越来越长,很少再把自己埋回心底了。
    两人逐渐从亲吻中感受到身体里奔走的热度,那是他们烙在彼此身上的印记,那么熟悉,只要一个吻,甚至一个眼神,就能点燃。
    他们的唇齿稍稍分开,额头相抵,让风穿梭在他们唇峰与下颌,降降这热度。
    “我听到了,很大声,你说爱我,”封暄面无表情像胡扯,可他说的是真的,他摇头磨了磨她鼻尖,“你没有秘密了,司绒。”
    司绒半垂着眼帘,看他湿润的半道唇,没有回答这话。
    她没有对上封暄的眼神,但她能感觉到,封暄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她,随着沉默时间的延长,他的眼睛里慢慢地写满了掠夺,正在一口一口吞吃她。
    这无声的默认,比上一声更让封暄心潮澎湃。
    一线荒莽连到天,枯草成浪,云间凝落雨滴,渗入两道贴紧的唇瓣中间,混在了缠绵的热气里。
    在昼夜交替时的蛮荒旷野上,司绒和封暄旁若无人地拥吻。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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