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揪着封暄的袖摆,轻轻匀着气:“不舒服……喝药,闷了一身……汗,帮我……换个衣裳。”
    第69章 讨点甜头
    水汽从身后漫过来, 途径封暄手边。
    他伸手握了握,果不其然地被溜走。
    营地简朴,一切以实用为主,没有专门的浴房, 司绒病着也泡不了澡, 便让人打了水进帐篷里。
    封暄再一次被赶到屏风后。
    这地儿他最近老站, 但这一次感觉不同。
    水声细微,衣物摩擦声细微,封暄笔直地站着,把那些声音连带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一块儿收集起来, 团成斑斓的色块, 照理说,他会想要在脑子里构想她如何擦身, 如何褪下肩头的衣裳,如何拨弄发丝, 脸颊又如何因为热度与水汽而呈现熏红。
    就像泼墨作画一样,拿这些色块涂抹勾勒,在心里,隐秘地活色生香。
    但他没敢。
    这想法光起点儿苗头, 就让他有抬头的趋势。
    紧接着,司绒咳了一声,这声儿立刻把他的旖旎驱到天外, 他严格地拿捏时间:“还有半盏茶。”
    “知道。”司绒闷着声应。
    “这两日都是我替你擦的身。”封暄一再提醒她。
    病得不省人事时他当然什么都没心思想, 醒了能一样吗?司绒不信。
    “你当我此刻格外矜持吧。”司绒懒懒地挽水花,拧帕子, 侧头, 捋发, 发丝从左肩滑下的同时,橘黄色的烛光与热帕子一道贴上来,顺着右颈,徐徐往下擦拭。
    肌肤纹理细腻,被热帕子带过,暖光映出一两息的水光后,便呈现更柔软的晕光。
    热水汽游走在周身。
    司绒鼻尖有浅浅淡淡的玫瑰香,一旁的小几上还搁着一瓶白瓷底的玫瑰露。
    就一小瓶,司绒方才看封暄掏出来的时候简直像变戏法。
    他那只木箱最底下,搁着一只宝贝极了的小匣子,翻取玫瑰露时里头丁零当啷,迸出的都是些莫名熟悉却找不到记忆点的声响。
    像那些遗留在记忆间隙里的暗点,明明曾见过,曾摸过,曾用过,偏偏捞不出半点儿具象的画面。
    封暄便把这些暗点挨个儿收集起来,这是太子殿下的小癖|好,他不准备同任何人说,幸好司绒的好奇心不重。
    封暄掐着时间,觉得久了点,朝侧旁挪了下步子,偏点儿耳朵,问:“好了?”
    但这次司绒没答,她褪了小衣,哪儿都擦得干干爽爽,唯独后背擦不着,吸了下鼻子,把帕子一丢,水花迸溅的声音盖过了封暄的声音。她起身到床头拿寝衣。
    弯身的一刹,头顶压下道黑影,司绒迅速地扯了毯子抱在身前,紧接着被轻轻按在床沿坐下。
    封暄弯身把寝衣打开,要给她裹上,其间眼神没敢往她身上多落一眼。
    “背。”
    司绒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鼻音浓,眼里汪着水雾,发热而致的薄红还没褪,吸鼻子的时候,眉眼间还裹着一层淡淡的病色。
    两人的眼神迅速一碰,封暄先挪开了,他还是没敢多看。
    转身捞了帕子,拧干,把他目所能及的地方通通再擦拭了一遍。
    迅速擦好后,把寝衣拉开往她背上罩过去。
    封暄站得笔笔直直,余光里是半片光滑莹白的背,她身前还抱着一大团乱糟糟的毛毯。
    乌黑的发丝一半拨在身前,一半柔顺地铺在背上,发尾沾着湿,丝丝缕缕流连不去地贴在后腰,白生生的手臂上也落着发丝,黑与白都不是那么极致,被水汽与暖黄柔化一层,但这视觉撞击力仍旧满当当。
    这两日擦身时,比这更多的封暄不是没看过,可那都是心疼又担忧的,想起来的都是那皮肤底下吓人的温度。
    偏偏在这种时候,撞见这场景。在她醒来过后,在她说出“这事儿过了”之后。
    这个简短的回应,抵过封暄到阿悍尔以后所有安排博弈。
    寥寥几个字,彻底打实了封暄的安全感,也像引线似的,点燃了封暄压抑着的渴求。
    她身上每一处对封暄来说都是无声息的吸引,连同那发丝间隙里透出的皮肤,毛毯遮挡的细腻肌理,每一寸每一毫都写满隐秘的遐想。
    帐篷里的温度逐渐上升,眼神没有交汇,两人的交流是能多简短就多简短。
    过多的话语就是助燃的火油。
    封暄拉开衣袖:“左手。”
    司绒松左手,套进袖子里,右手还抱着毯子遮挡身前。
    说了句:“头发。”
    封暄会意,帮她把头发捞出来,从后背寝衣外头垂下,拿干帕子把发尾的湿摁干了。
    这么一来,便不得不低头,余光里的春色撞了满眼,一截锁骨,一道起伏,一点儿红透的耳垂。
    他的喉结跟着上下跳了跳,声音可闻地沉了下去:“右手。”
    短暂的游离中,司绒把右臂也套进了袖子,绳带囫囵系上,翻身滚进了被褥里。
    只给他留一丝带着温度的余香。
    *
    封暄再度回到帐篷里时,司绒也看到了他换过的衣裳。
    是洗漱过。
    不但洗漱过,封暄还终于腾出空,给后肩手臂的伤口上了药,血和里衣洇在一处,脱衣时扯着皮肉发疼,处理完才回来。
    司绒侧躺着,困劲儿上来了:“稚山是不是跟阿爹走了?”
    封暄拍拍床沿:“他送大汗回九彤旗。”
    司绒往里挪:“他就这样……黏阿爹。”
    封暄躺下来时,动作间有些许滞涩,司绒正翻身,没注意到,躺平后,腰侧紧跟着探上来一只手。
    “嗯?”司绒转头看他。
    帐篷里比两刻钟前要暗许多,是正正好适宜司绒入睡的光线,封暄上半身充斥视线,他正侧着身,手肘作支点着力,拉起上半身,手藏在被褥下,神情异常正经。
    “没系好。”
    他在系寝衣的绳带,带得司绒有点儿痒,动了动,他的手背就触到了不该触碰的柔软,两人的视线再一次撞上。
    吸取了上一个吻的教训,封暄把自己交给她,任由她细细的牙在他下唇啃咬,任由她放肆的小动作,只在舌尖交互时勾她一勾,听到她逸出的喘息后,心满意足勾起笑。
    两人之间渐渐升起的热度不再充满急躁,这个吻比前些日子深层的交流更让他安心。
    因为此前的窥探与索取都未经许可,只是夹着怒与气、悔与惜的复杂碰撞,晦涩的爱意在夹缝里瑟瑟发抖无人理。
    而此刻的吻乱七八糟,像那蓬勃生长的春芽,有种混乱生涩的热情。
    但是这吻太短了,司绒抚上他后背时触到了纱布。
    她拉开点儿距离,困巴巴地看他:“这是什么?”
    不等他回答,意识到什么,旋即爬他身上把人翻过去趴着,手在他后背游移时触到一大片布痕,低下去嗅了嗅,药味顺着进入鼻子。
    “皮外伤,”封暄撑起身子,司绒就向后滑,他伸手把她手臂一握,带回了身边躺下,被子掖得严实,一本正经地说,“不要紧,就是有些疼,有些麻,有些热。”
    “多疼?”她问。
    “疼到还要同你讨点甜头。”封暄俯首下来,他的目的在这儿。
    “不给……”司绒把他摁下去,让他侧身背对,从身后嗅着药味。
    轻轻地亲了亲。
    *
    翌日,天将亮时,封暄先去了趟中军帐,碰上从里头出来的黑武。
    黑武一身黑色重甲,两人在帐帘口擦身的瞬间,寒风扑面,一股难言的对峙意味在对视里浮现。
    情场失意的少年将军,失而复得的年轻储君,这一眼碰出来的情绪太复杂了。
    正因为复杂浓烈,一触即发,所以彼此都转得很快,只有那肩头重重碰撞时的闷响昭示着刻意压抑的火花。
    闷响过后,黑武迎着寒风迈入东方的鱼肚白,形单影只,脊背笔直,暂时的落败无法打垮少年的钢筋铁骨,他心头只有一场六月的暴雨。
    封暄轻扯唇角,他从容且冷淡,指尖搓着一点雪,无情地把它捻碎,飘入地面,踩着那点寥落的残雪入了中军帐。
    两日后便要启程出发。
    封暄和句桑在给哈赤一战收尾,追击与包围还需十来日,加上肃清战场,划分地域,林林总总,战后的军务同样堆积如山。
    在给曼宁港一战定功时,抛开司绒,陈译毫无疑问居功至伟,这个安排追溯到封暄刚刚抵达阿悍尔时,四营遇袭那夜,司绒给了陈译什么?司绒给了陈译五百颗铜球,并两台四足柜。
    陈译是最早带五百人渗入阿蒙山的,因为带着重械,反而花了一个多月时间才摸到曼宁港附近,期间与塔音也有传讯,更改过数次位置。
    彼时,封暄给他下达的任务是敌方巡船,司绒给他的任务是港口。
    不谋而合。
    所以陈译目标明确,直接蛰伏到最后的攻港时刻,配合翼城守城军一高一低封死了曼宁港。这也是头一次在战场上用到火器,杀伤力让人惊惧,原本是一场苦战,在用上火器之后,几乎是以一面倒的优势拿下了曼宁港。
    战报传得太快,超出句桑和封暄的预期。
    午后司绒进入中军帐时,正好赶上传讯兵,她站在两道复杂的目光里,微微摊开手:“误打误撞。”
    句桑颧骨上的伤看不出来了,他看着司绒着实头疼,想告诫她此物危险,又想到这压根就是司绒借由北昭的图纸造出来的杀器,一口气噎在喉咙口,在心里又记了阿勒一笔账,妹妹小时候多乖啊,一定是阿勒带坏的。
    看了司绒一会儿,对着那张病容到底开不了口,转头对封暄说:“查得巡船一百七十条,其中敌方在顽抗时意图烧毁船只,索性扑救及时,还有一百五十条完好无损。”
    封暄目光移到帐篷外:“翼城守城军就地整装离港,曼宁港交给阿悍尔了。”
    哈赤大营上空晴日酷蓝,云团白得发亮。
    千里之外的山南海域阴云当空,风雨大作。
    刚刚点将巡海结束的高瑜回到营地,手下亲兵急匆匆迎上来:“将军,有,有位公子等您两日了。”
    “哈?”高瑜擦着额上的雨,身板挺直,很是英气,“哪儿来的?打发出去。”
    “不成啊,人家手里揣着太子令呢。”亲兵苦哈哈地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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