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成亲也不是全然不好,至少让他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大爷?”
    是祝全,一般这种时候无事他不许有人来打扰,心里有几分不悦,头也不抬的问他,“何事?”
    祝全手里拿着封信笺,是暗纹压花百香笺,一看便是女子所用。他走进屋子,将信笺放在桌上,“这是今日门房收到的,送去了书房,但您不在,小的就给您拿过来了。”
    祝长君不用看,光闻那熏香便知道是谁送来的信笺,“先放着,你出去。”
    祝全在一旁迟疑,没走。
    “你还有何事?”祝长君问道。
    “呃……是正院那边着人来传话,说是夫人让您晚饭过去一趟。”
    这个夫人,祝全还是第一次喊,有些夹口,他也清楚大爷与正院那位的情况,因此,传达这话不知大爷心里可否会不高兴。
    果然,祝长君下棋的手顿了顿,蹙眉道:“可说有何事?”
    “并未,是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的,说夫人备了些酒菜。”
    祝长君狐疑,娶进门的那个女人性子阴晴不定,昨日还凶神恶煞,今日为何好心请他过去用饭?莫不是觉得她嫁过来,自己冷落了她心里不好受了?
    可依她的性子,也不像会服软的啊。
    他扔下棋谱,朝窗外望了望,夕阳西斜,快到傍晚了,火盆里的碳火也烧了厚厚一层白灰,眼见要熄灭。索性站起身来,“行,那就走一趟。”
    ……
    顾时欢听了嬷嬷建议,觉得有必要与那个臭男人谈一谈,毕竟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先礼后兵也省事些。于是便让厨房张罗顿饭菜,她谨记不花祝府一分一毫,连厨子都是自己花钱雇回来的。
    眼见日落黄昏,傍晚将至,她坐在榻边看话本心不在焉,过一会儿抬头问道:“嬷嬷你说他会不会来?”
    “估计会,小姐,你真要与大爷说那事?”她心里愁,本来出主意是想让她家小姐请大爷过来,两人好好谈日后相处的事,可没想到小姐突发奇想要与大爷来个约法三章。早知如此,她也就不出这主意了。
    顾时欢肯定道:“当然,只不过,心里没底,也不知他会不会答应。不过应该会吧?他可是丞相,当官的最是好面子,况且……”
    她话还没说完,外头凝香便匆匆进来了,“小姐,大爷到了。”
    “到哪了?”
    “快进咱们院子了,您准备一下。”
    顾时欢丢开书站起来,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随后发现,自己真是糊涂了,她何须准备?又不是见什么了不得的人。再说了,自己只是找他谈事,又非有求于他,弄这般郑重作甚?
    于是又坐了回去,捡起话本子‘不慌不忙’的继续看起来。
    祝长君进屋子时,外间没人,透过帘子倒是能看清窗边榻上坐着的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明知他过来了,她头也没抬,装的一本正经。
    他也不进内室,就在外间坐下来,让人沏茶。丫鬟凝知去茶水间端了盏茶过来,祝长君喝了一口不满意,挑剔道:“这是什么茶?去沏壶铁观音过来。”
    顾时欢喜甜,因此爱喝些罗汉果花茶,凝知平日里也曾沏这样的茶给顾驸马和顾时茂喝过,两人都觉得味道不错,今日便也没想那么多,也给大爷上了一盏。
    闻言,她撤回茶盏,正准备重新去沏一壶时,顾时欢出来了,将她拦住,“你去将茶盘端过来,我来沏茶。”
    此话一出口,屋里的人皆诧异看着她,凝香是觉得她家小姐从未给别人沏过茶;而祝长君则觉得她事出反常必有妖,且这股妖风还不小。
    顾时欢在桌边坐下来,也不急于说话,等凝知将茶盘端过来,她煮水泡茶,不急不缓。这手艺还是往常跟顾时嫣学的,多年不曾使,略显生疏,但好在顺序没弄岔,而且,她人长得好看,美人泡茶不在茶,在在乎视觉享受。
    祝长君坐在一旁倒是难得的欣赏了片刻,等她泡好,递了杯茶过来时,也好心情的品了一口。
    随后皱眉。
    “不好喝?”
    “苦了。”
    “那再来。”
    他可没闲心让她再来,只开口问她,“请我过来,所为何事?”
    顾时欢这会儿做事颇有耐心,一套一套的,“不急,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话音刚落,她顿了下,这话有些耳熟,随后突然想起来,她那日来祝府要他退亲时,他就说过这样的话。不着痕迹的,又看了他一眼。
    祝长君也正看着她,他也记起来这茬,心想,莫不是还记恨着那日之事,她今日要以牙还牙不成?
    心底嗤笑,真是幼稚!
    “有事说事,我没空闲在这吃晚饭。”
    他态度不冷不热,顾时欢不爽,但想到接下来的事还是生生忍住了。于是坐直身子,“是有一事,是关于我们二人的。”
    “哦?洗耳恭听。”
    “你也知道,咱们这是圣旨赐婚,虽互相不满,但总归不能闹得太难看,当然……”她怕他想岔以为她服软了,便立马补充道:“当然,我不是想与你握手言和做夫妻,而是觉得,咱们的事在府里是私事,但出了门,便不是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怎么不明白?祝长君笑了笑,“所以呢?”
    “所以,我想与你做个协议,协议内容呢,我也写好了,你看看。”她从袖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来,折叠得不规整,一看就很敷衍。
    祝长君接过来打开看。
    上头写着:
    《夫妻搭伙协议》
    一、不许干涉对方的私事,在府里井水不犯河水;
    二、不许以夫妻义务相要挟,各取所需就好;
    三、有事可以商量,没事不准打扰;
    四、出门在外,不准吵架,要对顾时欢好。
    这最后一条嘛……
    祝长君挑眉,“其他都没什么,但……出门在外,为何偏要对你好?”
    顾时欢内里心思不好明说,便扯了面大旗遮掩:“咱们毕竟是圣旨赐婚,在外头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不是?”
    “你还在乎这个?”
    她老脸一红,不岔道;“要你管,总之,你同不同意?”
    “不同意!”祝长君闲闲的看着她,见她瞪大眼睛,似乎又要吵架,便赶紧接着说道:“最后一条不公平,得改一下。”
    “哪里不公平?”
    “怎么只有对你好?那我岂不吃亏?”他转头吩咐丫鬟,“去拿笔墨来。”
    他大手一挥,刷刷两下,龙飞凤舞的在最后一条后面加上,“也要对祝长君好。”
    顾时欢伸长脖颈看过去,嗯……勉强能接受。
    “如何?”祝长君问道。
    “我没问题,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就是……你的字太丑,如蛇抽筋一般,下次写好些。”
    说完,他将协议书扬了扬,折叠好放进袖中,随后端起那杯苦茶喝尽,起身走了。
    ……
    顾时欢被又被他嫌弃了一把,也不在意,心情好的吃了慢慢一大碗饭。
    吃过饭后让顾嬷嬷收拾明日回门要用的东西,她张口数着要带这要带那,连喝茶喜欢的那套景德镇雕花高白瓷也要带着。
    顾嬷嬷叹气,“小姐,您只是回门,明日一早过去,吃过午饭就回来了,何须带这些?”
    闻言,顾时欢垂头丧气的坐在床榻上,“嬷嬷,我想家了,特别特别想,嫁人一点也不好。”
    顾嬷嬷笑了,“慢慢习惯就好,女人家总归要嫁人的,小姐今儿与大爷约法三章,我看最好一条就很不错,往后不管在外头还是在府里,你都希望大爷对你好些吧?”
    顾嬷嬷拐弯抹角的要撮合她们俩。
    顾时欢接过凝香端进来的果子,一边吃一半无所谓的听顾嬷嬷唠叨,分神想着明日回家做些什么好。
    ……
    而祝长君这边,他正在书房看卷宗,老管家则进来请示他明日一早陪新夫人回门的事。
    他拿着长长的礼单瞥了两眼,“按你准备的就好,无需再添加。”似乎想到什么,又说道:“这份礼单也给正院送过去,让人仔细说明了,这是府上准备的。”
    老管家不明何意,但还是遵命照做了。
    第95章 番外十
    翌日。
    祝长君在演武场打了套拳之后回书房沐浴,问祝全正院准备得如何了,今日是回门的日子,他特地比往常早起了二刻。
    当他沐浴完坐下来吃早饭时,祝权已经着人打听回来了,他迟疑的说道:“大爷,夫人那边说是……身子不适,这会儿还没起呢。”
    祝长君看了看天色,已经大亮,他吃完早饭后无事可做,便继续回书房一边看书一边等着。
    然而过了半个时辰后,再问祝全,却是说道正院这会儿还在准备,想了想,便又铺开宣纸再练几个字。
    正院这边,顾时欢后悔不已,昨晚太兴奋,导致夜里很迟才睡,于是早上困得睁不开眼睛,便赖床赖到了卯时,顾嬷嬷无奈最后亲自进屋子将人拖起来。
    顾时欢懒洋洋的站着任由丫鬟们洗漱穿衣,随后连早饭都是迷迷糊糊的喝一碗粥草草解决。
    总算拾掇好时,已经是辰时三刻了,听说祝长君在前院已经等得不耐烦,她撇撇嘴,抱着暖炉就出了门。
    大门外,祝长君已经坐在了马车上,听见动静,才掀帘子瞧她了一眼,见她站在台阶上哈欠连天,迟迟未挪脚上车,便出声催促道:“还不快上来?早去早回!”
    他声音清冷严肃,似乎含着那么点不悦。
    顾时欢瞪了那男人一眼,但她困着呢,这一眼毫无气势,反而像撒娇似的,祝长君看了后,心里那股不耐烦莫名的减了几分。
    顾时欢由凝香扶着上了马车,她走路心不在焉,就在进车门的时候,一不小心踩着自己的裙摆,突然往前一补……就这么的,扑到了男人身上。
    祝长君正拿着本书看着,触不及防的被她补了过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住人,因此,等他回过神来时,人已经扑进他怀里了。
    空气仿佛凝固……
    顾时欢这下也彻底清醒了,然而清醒后就是无穷尽的尴尬,简直想就地死亡。虽然不是她故意的,但却是她主动扑过来的,此时此刻,她能感觉到头上那股嫌弃的视线。
    “你还想在我怀里待多久?”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又狭促,瞬间让顾时欢耳朵红起来,长这么大她也是第一次与男子这般亲近。她闭了闭眼,随后撑起身子要坐起来,但慌乱间不知撑到了什么地方,只听得头顶的男人闷哼一声,咬牙切齿叱道:“你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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