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直到他处理完这异兽身上的伤,都不见好转,反倒是连肚子都开始痛了起来。
    仿佛是方才他咽下去的那株草,和着这异兽的血,一起在他的肚子里翻搅,似乎恨不得在他的肚子里打出一片天地来。
    待那异兽苏醒,先是看到自己的爪子上缠绕着厚厚几层纱布,纱布里面透出了一点淡淡的草药清香。
    看来那修士并没有不管它的死活。
    它松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想看看那修士现在在哪,就见严靳昶倒在一旁,眉头紧拧,满脸痛苦,奄奄一息。
    “喂!你怎么了!你别不是要死了吧?你没吃草药吗?”它边说边深吸了一口气,并再一次嗅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清香味——那正是云弭草的味道。
    它赶紧看过去,就见它方才所指的云弭草还安安静静地扎根在沙石里,反倒是云弭草的旁边,凹下去了一个小沙坑。
    “不会吧……”它面色大变:“你吃错草啦!”
    “你该不会是把长在云弭草旁边的聚灵虚草给吃了吧!这种草只能用来照明,不能吃啊!会中毒的!”它看着那沙坑,又看向倒在地上,气息奄奄的严靳昶,暗骂一声,赶紧将那云弭草给拔了出来,塞进了严靳昶的嘴里,并用爪子捂住严靳昶的嘴,使劲摇晃严靳昶的头:“吞下去啊!”
    严靳昶:!!!
    严靳昶原本都痛晕过去了,又生生被这股大力摇醒了,想说话,但嘴巴被捂着,嘴里又有东西。
    再看异兽那紧张的表情,还一直吼着“吞下去”,严靳昶心想这应该是救命的东西,于是艰难地咽了下去。
    和方才吃下那发光的草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吞下去的东西,带着一片清凉。
    看到严靳昶吞下了那云弭草,异兽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道:“你方才应该取了我的血喝了吧?云弭草和我的血只能解你之前中的毒,但聚灵虚草的毒却无解,只能先将毒转移到身体的其他地方,保住心脉。”
    “不过,虽然聚灵虚草之毒无解,但只要忍得住痛,也不致命,就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排除余毒,短则几月,长则几年。”
    严靳昶听着耳边传来一阵嗡嗡嗡的声音,完全没听到眼前这异兽说了什么。
    云弭草很快起效,那几乎扩散于全身的剧痛也渐渐消失了,严靳昶将身上的余毒全都逼至双腿上,左手才终于恢复了知觉。
    又调息了一段时间之后,严靳昶才缓了过来,再看向那异兽,却见它趴在一堆混着血的白毛边,双目中,似乎有泪光打转。
    “这,这些是什么?”它声音发颤。
    这异兽浑身是伤,严靳昶在给它的伤上了药之后,为了防止它活动时把伤口崩开,便用纱布将它身上的大部分地方都捆了起来,以它现在的可视范围,只能看到一些缠在身上的纱布,并不知纱布底下还有没有毛。
    但是,不知道是一回事,至少还有点侥幸,但是当它看到那堆积在一旁的,几乎拢成一个小山的,混着血的白毛,它实在没法欺骗自己。
    严靳昶:“你连这都认不出来吗?这是你的毛。”
    异兽一个猛冲过来,怼着严靳昶的脸吼道:“我当然知道这些都是我身上的毛!我就想知道它们为什么没有待在我的身上,而是堆在这肮脏的地方!”
    “这一看就知道了吧,”严靳昶举起剪子:“我把它们剪下来了。”
    “吼!——”异兽怒吼一声,朝严靳昶张开了血盆大口!
    “滋啦!”这是伤口崩裂的声音。
    “嗷呜!”这是异兽惨叫的声音。
    严靳昶收起剪子:“你的那些毛太长太碍事了,剪了才好敷药,不然药里混着毛,伤口很难愈合,再说了,那些毛沾着血和很多污渍,也不干净了,剪了让它重新长出来不好么?”
    “你一个人类知道什么!长毛是我们的泽狼族的荣耀,是雄性引以为傲的资本,毛色的光亮代表着我们的健康和雄壮,毛色的纯白意味着我们能捕获足够的食物!越是纯白光亮的长毛,才越容易吸引雌狼!”泽狼愤怒道:“可是你竟然把我的毛给剪了!”
    “那可是我养了多年,才长得如此长的毛啊!”
    “我就快成年了,成年就能择偶了,现在我身上的毛没了一大半,只靠剩下的那点毛,如何吸引我的雌狼!嗷呜!”
    “别担心。”严靳昶抬手轻按在泽狼的额头上,抚摸了一下。
    泽狼看向严靳昶,就听严靳昶缓缓道:“你身上的毛,并非没了一大半。”
    泽狼眼中有光:“真的?”那它还可以想办法遮挡一下。
    “而是全没了。”严靳昶慢吞吞补上。
    泽狼:“……”
    泽狼在严靳昶身边吱哇乱嚎,只恨不得立马将严靳昶咬个粉碎,但它已经和严靳昶签订了契约,严靳昶要是被咬碎了,它也会一命呜呼,所以它也只能愤怒地干嚎。
    严靳昶觉着它很吵,便道:“我虽然不懂你们泽狼族对于身上的长毛的执念,但是我知道,若是你的雌狼心悦的是你,就不会在意这些,因为你是在战斗中负伤,还在重伤之下,一直挺到了现在,你是勇敢的,坚强的,无畏的,你甚至敢于割舍你的长毛,你的荣耀,你的骄傲,为了活下去,为了能亲自血刃仇敌,你忍辱负重,你有着其他的泽狼没有的勇气,你虽然失去了长毛,但你获得了新生!”
    泽狼:“……”
    严靳昶再次抬起手,轻抚着泽狼的脸……上的纱布,“若是你的伴侣在得知你的遭遇之后,还能与你相守,不恰恰证明它就是你要找的,那只能与你执爪一生的狼吗?”
    “真,真的吗?”泽狼眼中有光亮打转。
    严靳昶重重点头。
    泽狼:“你说得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严靳昶心道:终于清净了。
    严靳昶从赤玉璃戒里拿出了一些木材和刀具。
    他方才将余毒逼到了双腿上,现在的腿疼得动不了,但他并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所以决定做一个能滚动的轮车,方便他移动。
    泽狼趴下来:“可是,我身上没有毛,雌狼若是看到,会不会被吓跑呢?若是它们被吓跑了,又怎么听我解释,怎么了解我,怎么愿意做我的伴侣呢?”
    严靳昶:“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有道侣了。”
    泽狼:“……”
    “嗷嗷嗷!”
    第331章 冤家路窄
    严靳昶很快做好了一个有座椅的四轮木车,还在轮子外圈垫上了几圈软垫,而后操控着傀儡将自己托举起来,放进了轮车的椅子里。
    泽狼:“你打算用傀儡来拉你这车?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直接坐在傀儡的身上不就好了。”
    严靳昶抬头看向了泽狼:“一直使用傀儡,会消耗灵力,我现在体内的灵力已经不多了,几乎都用来压制余毒了。”
    之前严靳昶没听清,于是泽狼又和严靳昶说了一遍他吃错了草的事,而被他误食的那种会发光的草,名为聚灵虚草,此草有毒,且无解,只能将它的毒压制到身体的其他地方,用灵力梳理一段时间,慢慢的净浊。
    当然,这种毒对于修士们来说,只是会在短时间内影响实力,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就是必死无疑了。
    严靳昶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了几根粗绳,打了几个结,做出了一个绳圈,又将余下的绳子绑在了轮车上。
    泽狼看着那绳圈上的一个大洞和两个小洞,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脖子和前肢,缓缓后退,再后退。
    严靳昶一边试着那绳圈的硬度,一边道:“你还记得我们方才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泽狼:“当然记得,我们是顺着水过来的啊。”
    至于他们被鱼追得狼狈奔逃的事情,它是半点都不想提。
    如果可以,它希望能将此事葬入水里!
    严靳昶:“那场巨大的旋风,将不少人和妖兽都卷进了万兽山山顶塌陷出来的深洞里,而你我则是在被卷进来之后,又都落入了方才那个更为深幽的洞之中,一路……到了水中。”严靳昶并不想提那个字,不然总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种浑身翻江倒海的感觉。
    严靳昶:“我们如此,其他人说不定也会如此,而且深洞存在于那处,就算他们不像我们这般掉落下来,仅仅只是落在上方,待他们缓过神来,查看过上方的环境之后,发现这个能通往更深之处的洞窟,恐怕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泽狼不解:“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们就算发现了通往这里的洞,又如何呢?”
    严靳昶:“若是其他的修士,也来到了此处,看到有重伤在身的你我,心生歹念,想杀人夺宝,杀兽吃肉,你现在可还有自保之力?”
    泽狼:“……”
    严靳昶:“我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沿路返回,离开这里,二是顺水而下,寻找新的路。”
    若是原路返回,有一段路需要下水,逆流而上,虽然危险,但好在知道前方有出口,也能估摸自己需要走多久。
    若是顺水而下,这岸边的路看着倒是挺宽敞,应该不需要涉水,但是前路漫漫,也不知道出口会在何处。
    黑色残片里面没有显示这地方的地图,可见这地方并不在他们那个势力所能掌控的范围之内。
    泽狼:“可是,若是沿路返回,不就像你方才说的那样,或许会遇到其他人,若是那些人心怀不轨,就很有可能出手攻击我们吗?”
    严靳昶:“在这里待着,有可能会遇上别人,沿路返回,也有可能遇上,顺水而下,其实也有可能,这里的水那么黑,方才我们休息时,或许有人被急流冲过去了。”
    泽狼苦恼了:“那这该怎么办?原地待着有危险,逆水而上和顺流而下也都有危险,这要怎么走?我可不想被困死在这里!”
    严靳昶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块玉牌,递到泽狼的鼻尖底下,“你闻闻。”
    泽狼不解:“闻它作甚?”
    严靳昶:“试试能不能辨出与这相同的气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泽狼一边嘀咕着:“这东西的气味还能指路?”一边低头嗅了嗅,而后又朝空气中嗅了嗅,先是将狼头转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好像在这边。”
    “等等,不对,这个气味很近啊。”泽狼朝着那水流的方向走去,仔细嗅闻这,最后将狼头偏转向了急流奔腾而去的方向:“唔,好像在那边,嘶,真奇怪,怎么两个方向都有?”
    严靳昶:“或许是,被水冲了过去。”
    泽狼恍然:“确实有这个可能!嗯?不对啊,出口不是固定的地方吗?怎么还会移动的?”它天真的以为循着这个气味能找到出口。
    严靳昶:“出口应该不会挪移,但是修士会。”如果这泽狼的嗅觉没有失灵,那就意味着,在他中毒并吃错药,半死不活时,拿着解药的安韶,不久前,刚从此处路过。
    嗯,或许是被水冲过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比他们都早一步经过此处。
    泽狼:“……”
    它这才反应过来,严靳昶这是让它辨别另一个修士的气味在哪个方向!
    “你既然要寻人,方才又何必说那么多!”
    严靳昶:“因为方才我手中这绳子捆得还不够结实,现在结实了,来吧。”严靳昶举起了手中那用好几根粗绳捆扎起来的绳圈。
    泽狼:!
    它嗖嗖倒退,吼道:“我才不要拉你这破车!”
    严靳昶:“那你是想留在这里等死吗?还是说,你想让我在这里等死?”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牵连着它的性命,泽狼气得七窍生烟,只能就范。
    严靳昶用灵气丝摘取了一些聚灵虚草,用绳子缠绕在轮车的周围,又将几株草放入了纸灯笼中,用来照明。
    一人一兽沿岸顺流而下,路边皆生长着发光的聚灵虚草。
    不知走了多久之后,那些水岸越发平缓,旁边的水流也不及上游湍急,岸边的沙石渐渐变成了锋利的碎石,甚至是高大的石头,堆叠在水岸的两旁,石头多的地方,甚至完全挡住了前方的路。
    而每逢此时,严靳昶才会牵引出傀儡,将轮车和泽狼一起扛起来,翻越那些巨石。
    泽狼一开始被傀儡扛起来时,还有些变扭不适,但是次数多了之后,便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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