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去取早饭,然后探望了八宝公公。”
    “他好些了么?”
    “还没有,可能还需要再休息两天。”
    朱炯陷入沉思,他现在身边只一个八宝还是太单薄了,遇上些特殊情况恐周转不开。
    外头倒是还有些可信的可以想办法调过来,但将这些人手放在明泽堂有些浪费了,这个阿峦年纪虽小看着却很机敏,若将她收为己用……
    猝不及防的,温热的毛巾盖上了他的脸。
    “奴婢给您擦脸。”
    推开还是不推开?还是不要推开了……朱炯没有怎么思考就不自觉做出了决定。
    看着一动不动的朱炯,谢峦枝心底暗自满意。
    上辈子她之所以能成为朱炯的心腹,那段在患难中的经历是重中之重。
    这辈子她没有机会复刻同样的经历,但现在与当时也是有相似之处的——
    朱炯现在被困深宫,正是落魄之时,身边终日相伴的仅有她和八宝,只要她好好表现,凭她的能力,混成他的心腹侍女,得到他的信任倚重肯定不在话下。
    于是朱炯看到他的小宫女摆好早饭,十分主动且殷切地对他说:“奴婢扶您。”
    朱炯避开她的手,“我自己可以走。”谢峦枝不以为意,拿起筷子递进他的手里。
    朱炯迟迟不动。
    “你先出去,我不喜欢被人看着吃饭。”
    谢峦枝静静地等了一下,见他似乎很坚持的样子,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她走到窗台边,把一个鸟笼拿了下来。
    看见她的动作,朱炯不由捏紧了筷子,面上的神色越发阴沉。
    “殿下,你是想拿这个么?”
    第11章 挑破
    在看到谢峦枝的手向鸟笼伸去的一瞬间,朱炯眼神微变。
    “你在干什么?”他厉声斥责道,“放下笼子,出去!”
    谢峦枝心底一抖,这一刻她仿佛看见了上辈子高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个身影。
    谁能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出息的一天,敢直接跟皇帝对着干跟他叫板了,若前世那些大臣能看到此幕,一定会把下巴都惊掉下来。
    谢峦枝脚步坚定,没有任何停顿。
    她将笼子放在凳子上,打开笼子拿出食碟,舀了一勺粥进去,又掰了一点馒头,而后将食碟放进笼子送到那只灰色杂毛鸟儿的面前,“吃吧。”
    谢峦枝看着鸟儿轻声说:“殿下想试毒,可以让我帮忙的,不用避着奴婢。”
    “奴婢既然是明泽堂的人,就会一直在这里待下去,殿下就算避我,又能避到几时呢?”
    朱炯没有说话,空气变得凝滞,一时间,屋子里只有鸟儿欢快啄食的声音。
    半晌,朱炯打破了沉默,他盯着谢峦枝,“谁派你来的?”
    “若奴婢真是有人指使,何必不打自招?”谢峦枝冷静地说,“昨日一整天殿下都没有让送鸟食,吃饭的时候又一直避着奴婢,于是奴婢就猜想,或许殿下是不敢直接用下这些饭食,而这只鸟儿另有用途吧。”
    朱炯沉沉地说:“可笑,我为何不敢。”
    “因为殿下处境艰难。”
    “你很聪明,但用的不是地方,不要再自作聪明了,你所说的那些全都是你的胡乱猜测。”
    谢峦枝果断地说,“殿下,你可以相信我的。”
    朱炯的神色说不出的古怪,这个小宫女竟这样大咧咧地直白地问他要信任?
    谢峦枝深吸一口气,跪在了朱炯面前。
    她直视着朱炯的眼睛,“殿下,奴婢知道你在忌惮什么,的确是贵妃娘娘将奴婢故意安排到这里的,但奴婢并不是她的人。”
    “奴婢知道她想让我做什么,明泽堂相比其他地方要清苦许多,她想让我厌恶这里,因为自己与其他人的落差而选择背叛殿下,但——我不会这样做!”
    朱炯原本已经做好打算将谢峦枝逐出明泽堂,但听到她这样一番话,他改变了主意,他想听一听为什么。
    当然相对的,如果答案无法令他满意,她也失去了原本可以有的活命的机会。
    谢峦枝觉得朱炯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似曾相识,然后她想起来了,上辈子哪个倒霉蛋被他这样看着,就意味着可以提前选一块自己喜欢的风水宝地了。
    朱炯虽然落魄,但要她一个宫女的性命还是轻而易举的,而且她知道他身后一直有一股暗地的势力在帮他,不知此刻是不是已经接上头了。
    朱炯问:“你说你不会听从贵妃娘娘的吩咐,给我一个理由。”
    谢峦枝反问:“古往今来,殿下可曾听过几个做内应的是有好下场的?往往都是里外不是人,奴婢没这样的信心能够游走在殿下和贵妃之间。”
    “奴婢有自知之明,我于贵妃娘娘,不过是个趁手的棋子,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扔,我若是真的信了她的话,才会真正大祸临头。”
    “反之与奴婢而言,忠于殿下才是正道,宫中的仆役们前途全部系于跟随的主子,殿下尊贵,奴婢和八宝公公自然也能平步青云,何必去攀附贵妃。”
    朱炯嘲弄地讥笑一声,“你一番慷慨陈词,全都是自以为是,当贵妃真的威逼到你头上的时候,你才会认清今日的自大。”
    当年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何其多,哪个看起来都极为可靠忠诚,但如今还能让他信任的却是寥寥,有不少已经成了贵妃的看门狗,反过来咬他这个主人。
    这小宫女,说这些话的样子多讨人喜欢啊,可惜......
    谢峦枝丝毫没有退缩,沉静地说:“贵妃能将奴婢如何?打了还是杀了?奴婢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好怕的,奴婢更怕的是身不由己。”
    这句话说得坚定,仿佛能敲进他的胸膛深处似的。
    “奴婢是殿下的人,自然是与殿下站在一边。”
    “你真的是我的人么?”朱炯垂首凝视着她。
    谢峦枝点头,“当然是,除了这里奴婢也无处可去了。”
    朱炯不语。
    谢峦枝试探地问,“殿下应当不会赶奴婢走对吧?”
    “我若说要呢?”
    谢峦枝微微叹口气,“殿下自然可以现在就去传话,派人来将奴婢拖出去,生死与您无关,但是殿下,奴婢敢同你打一个赌,您不会找到第二个比我更忠心更能干的宫女了。”
    “奴婢离开后,有心人依旧会往你身边塞人,再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谁都说不准,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宫婢,但身边能够少一个危险总是好一些的不是么。”
    朱炯没有吭声。
    她看着朱炯沉郁的神色略有些挫败地说:“殿下依旧不相信奴婢么?”
    她暗自动摇,也许自己今日真的有些操之过急了?不应该这样快就挑破的。
    朱炯看见谢峦枝眼底的情绪变换。
    她是在难过么?
    朱炯抿了抿唇,“起来伺候。”
    咦?这么说——
    反应过来的谢峦枝立刻一溜烟站起身,“是!”
    朱炯吩咐:“那边那个黑色盒子里有银针,去取来。”
    朱炯对于进口的东西很仔细,除了让小鸟先尝一尝,还会用银针验毒。
    其实上辈子他也是这样的,不过谢峦枝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是皇帝了,排场摆得开,所有入口的食物都有专门的精通各种毒物的医者先行检查,不需要像现在这样窘迫狼狈。
    谢峦枝站在桌边,她手上捏着银针,一丝不苟地依次从每样食物试过去。
    等待片刻,银针没有任何变化,鸟儿也一如既往地活泼,谢峦枝对他说:“殿下,没有问题,你可以吃了。”
    朱炯动筷,一口一口开始用饭。
    从小身为王府世子的教养已经浸染他的骨髓,他吃饭的动作不紧不慢,一举一动都透着尊贵气质,仿佛吃的不是寡淡得不能再寡淡的食物,而是在享用宫宴上的美酒佳肴,在一旁看着十分令人赏心悦目。
    可是......经过这一番折腾,这些食物已经冷得不能再冷了呀,谢峦枝心底深处微微叹息。
    她算是知道上辈子皇帝那严重的胃病是如何来的了。
    等到八宝身体恢复能回到朱炯身边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他有些诧异地发现,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阿峦似乎做得颇为不错,能近身呆在朱炯身侧不离左右。
    朱炯简明地表达了他的态度,“以后阿峦与你一起。”
    “是。”八宝问,“不再等一等,查来的消息若是有什么不妥……”
    朱炯透过窗户盯着在院子里扫地的人影,没来由的对八宝的这种假设感到不喜欢,“若真的……就杀了她。”
    八宝心道,希望这小宫女真的如表面上看起来这样懂事吧。
    第12章 看病
    “殿下,章太医求见。”八宝进到屋内,恭敬地禀告。
    章太医?
    谢峦枝正在整理衣箱,浣衣局刚刚送来洗净晾干的衣服,听到八宝的话她放下手中的活,好奇地向门外望去。
    嗐……果然,又一个老熟人。
    随八宝进来的是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短短的胡须一丝不苟围在嘴边,正是章太医,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提药箱长相灵秀的小药童。
    朱炯登基后,章太医当了太医院医正。
    不过他现在名声并不大,因为没有靠山,他在太医院混得很不得志,也因此被安排来明泽堂的苦差事。
    章太医先是仔细地检查了朱炯伤口恢复的情况,接着给他切脉。
    闭着眼感受了片刻,章太医微微点头,起身恭敬地说:“恭喜殿下,您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可以正常生活了,只是最近这段时间还是要注意休养,不可做动作剧烈的事情。”
    “另外殿下腿部和腰部的这几处旧伤,虽然现在看着没什么大问题,但时日久了会留下病痛,可以辅以推拿,帮助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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