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吃鸡蛋,这老三去鸡窝里头捡的。”
    “丫头吃鱼,这老三昨天跑去县城东边买的,新鲜的肉特别嫩。”
    程长河每劝一道菜,程砚洲就用勺子盛半勺到空盘里端给顾莞宁。
    是的。
    程家人每道菜的分量单位都是盆。
    夹菜不用筷子用勺子。
    顾莞宁:“……”
    上一次来没见识,只有零星几个菜用盆装。而这次有几个菜是几个菜,都用大盆盛着。
    顾莞宁吃到最后,恨不得学着大石头样子松松裤腰带。
    吃完饭,程砚洲送顾莞宁回家。
    顾莞宁站在家门口,“其实你完全不用送。”
    毕竟两家就隔着不到二十米。
    程砚洲:“顺路。”
    “晚上想吃什么?”
    顾莞宁抬手揉揉肚子,刚才吃得太撑,长河叔太会劝饭了,她又不能不捧场。
    “我不想吃。”
    程砚洲一脸严肃,“怎么能不吃饭?”
    顾莞宁刚张口,程砚洲先她一步,“饭可以晚点吃。早上有剩下的肉馅,能给你包一顿饺子。”
    顾莞宁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程砚洲帮她推门,“早点休息。”
    顾莞宁挥挥手进去。
    门是开着的,柴瑞云在家,但是赵红英不在。
    柴瑞云从厨房冒头,笑着问:“咋样?你答应了没?”
    顾莞宁点点脑袋,“红英姐呢?”
    “她还在队小忙活。”柴瑞云回屋端了碗清汤挂面出来,拉着顾莞宁问:“那你跟程营长啥时候结婚?”
    顾莞宁纳闷,“怎么刚开始就问这个?”
    “那不然呢?”柴瑞云吸溜一筷子面条,满脸不解,“我听说程营长年纪不算小,他肯定急着结婚。再说你俩都处上了,结婚也是早晚的事。”
    顾莞宁忍着困意,坐直了身体,问:“那如果相处的时候发现不合适呢?”
    “让他改呗!”柴瑞云吃得头也不抬,“快饿死我了,早晨饭都没吃就开始忙活。”
    “那他要是改不了呢?”顾莞宁不理解,“那什么情况下,两个对象会分开不结婚?”
    柴瑞云抹抹嘴,面上疑惑,“你问这个干嘛?”
    顾莞宁:“……好奇。”
    柴瑞云想了想,说道:“除非,男方身体有问题,或者两家商量彩礼和陪嫁的时候没谈妥。不过一般疼孩子的人家不会因为没谈妥就婚事作罢,传出去不好听,再找也不好找。”
    “那,那要是男方出轨……不是,是找了别的女同志还瞒着对象,那他对象不退婚吗?”
    柴瑞云沉默两秒,示意顾莞宁靠近,小声说:“一般都是让男方跟那女同志断了,然后在彩礼上补偿女方。你也知道,哪怕这种事情过错全在男人,可最后遭罪的都是女同志。”
    “不过那是别人,我如果碰到那样的人,我不止要跟他断了,我还要找人去打他一顿。”
    “我可咽不下那口气,太憋屈了。”
    顾莞宁眉眼一松,笑逐颜开,“瑞云姐霸气!”
    **
    下午,据说公社书记去了队小听课。
    听完一节课,书记站在讲台上发表了重要讲话,对前进大队小学的发展表达了深切的期望,鼓励前进大队干部和队小老师热爱工作,热情为队小奉献,为国家建设培养人才。
    顾莞宁揉着眼睛醒过来,拿过手表一看,已经是下午快四点了。睡得脑袋有些懵,眼前晕乎乎的,顾莞宁躺回去打算再睡会儿。
    外面坐在墙角下的程砚洲起身,听见动静敲了敲窗框,“起了吗?”
    程砚洲来做什么?
    顾莞宁一瞬间睁开眼。
    盯着房顶两秒反应过来——
    对了,她好像也是有对象的人了。
    不情不愿爬起来,穿上外套,顾莞宁推开窗户,哈欠连天。窗户一开,外头风吹进来,顾莞宁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程砚洲过去挡住风口,把窗户掩了掩。盯着顾莞宁桃红的小脸两秒,他眉头皱起,“还困?”
    顾莞宁点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声音带着鼻音,“嗯。”
    “是不是发烧了?”程砚洲抬手,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没烧。”
    “那就不能再睡了,晚上该睡不着。”
    顾莞宁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细密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不会。我就是睡一个白天,到了晚上照样能睡着。”
    程砚洲沉吟,“是不是不正常?”
    顾莞宁瞪着困顿的眼睛,刚醒来语气软绵绵地反驳,“你才不正常!”
    程砚洲笑笑,“是有点。”
    顾莞宁:“……”
    承认自己不正常的人多少是有点不正常在身上的。
    “哪里不正常?”顾莞宁十分好奇,视线肆无忌惮地流连在程砚洲脸上。
    所幸程砚洲脸黑,脸色如何一般看不出来。
    程砚洲伸手,手心朝上,看着顾莞宁。
    顾莞宁眨眨眼睛,看看程砚洲,又看看那只大手,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程砚洲轻轻握住,“传我点睡意,我睡不着。”
    顾莞宁:“……”
    不给!
    她想起中午程长河说的,问:“所以你真的大半夜睡不着,起床剁肉馅?”
    程砚洲点头,“嗯。”
    顾莞宁确认了,“你这是病,得治。”
    “长期失眠影响身体健康,会使记忆力下降,注意力不集中,据说还增加老年患痴呆症的风险。”
    程砚洲:“……”
    他挺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莞宁:“书上看的。”
    她们那个年代,哪个年轻人不是左手熬夜追剧打游戏,右手中药枸杞健身卡。
    这种烂大街的知识三岁小孩都知道。
    程砚洲:“我听大队长说,你下乡前明明有机会进大学念书,为什么没去?”
    “那可有太多原因了。”顾莞宁说着,话头一转,“你胳膊一直抬着不酸吗?”
    “不酸。”程砚洲懒懒道:“我还不困。”
    你要困了才有假。
    顾莞宁心中腹诽。
    她没好气道:“你直接说你想占我便宜就是。”
    程砚洲不同意这个说法,“不是占便宜,我是你对象。”
    顾莞宁认输,她根本抽不出手来。程砚洲握得不紧,但就跟戴镯子似的,卡在那里出不来。
    她有气无力地出声:“你好歹让我洗把脸,你觉得我这样能看吗?”
    程砚洲认真打量小知青,点头道:“好看。”
    顾莞宁:“……”
    她脸颊微红。
    别以为说好话就能改变他的不良居心。
    她伸出另一只手,“给你换一只。”
    程砚洲没接,也松开另一只。
    “我去给你热毛巾。”
    顾莞宁爬下炕,打开门,把毛巾和水盆递给程砚洲,“你要回家接热水吗?”
    程砚洲:“厨房有。”
    顾莞宁抓住他的袖子,“你烧的?”
    程砚洲点头:“嗯。”
    眉心蹙起,顾莞宁觉得这样不行,她委婉道:“虽然红英姐和瑞云姐没说,但是如果你以后经常来,会让她们不方便。这间院子是我们三个一起租的,不是我一个人的院子,我也得尊重她们两个的意见。”
    前几天程砚洲只是饭点才来送饭,再往前他都在院子外头,但是今天却来得很早。
    她怕以后都是这样。
    “我注意。”程砚洲想了想道:“今天看她们离开才进来,下工前我就走。”
    顾莞宁抿抿嘴角,说起来没什么,可她依旧觉得不合适,“还是别了,以后我去你家找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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