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大摊事。
    马虽然只有这些,备选的骑兵不能只有这些,得训练好了,只待新马出生、长成。
    一匹马长到三四岁就可以上战场了,很快的。
    叶碎金心情愉悦极了。
    此时,天下虽乱着,她虽然也只控制了两个半州的地盘,但真的,过去的几十年,前后两世加起来,她的心情都没有这么愉悦过。
    叶家诸人折返比阳,这一路上,清晰感受到邓州、唐州比他们离开前更热闹繁华了。
    官道上能看到商队的车队往来。
    因为此地安稳,百姓有饭吃,有事做,有钱赚,便有了需求。治安稳定的地区又给商人提供了安全的交易之地。
    商人动起来了,商品便流通起来了。
    治地便繁荣起来了。
    回到刺史府,又是一轮各种汇报。
    蒋引蚨亦在其中。他如今已经不是商人,是刺史府正儿八经有编制的僚属。瑞云号在比阳的主事人如今见到他都要客客气气的了。
    他在厢房里排队,待轮到他去正房里汇报,汇报完,他没有立刻走。
    叶碎金问:“还有事?”
    蒋引蚨沉吟了一下。
    叶碎金道:“有话直说。”
    蒋引蚨笑道:“也没什么,就有个好笑的误会。”
    他嘴上说着“好笑”,但是叶碎金从他的眼睛里感受不到笑意。
    叶碎金挑眉。
    什么事好笑呢。
    原来是某商号结识了一个姓叶的人,这人饭桌上提出,想要入股。
    “哦。”叶碎金问,“然后呢?”
    蒋引蚨从叶碎金的声音中完全听不出她的喜怒。这让他微感忐忑,但这个事,商会一致商量过,托了他反应给叶碎金。他带着使命在身上。
    只能接着讲:“老冯便道,入股这等事,他做不了主,得商号的两大股东都同意才行。”
    那姓叶的自然要问两大股东是谁。
    一个自然是商号本来的东家,另一个……节度使叶碎金叶大人。
    于是那人干笑着解释:“玩笑,酒后玩笑罢了。别当真。”
    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因为比阳被定为叶碎金的治所,成为了权力的中心。因此,许多叶氏族人都跟着迁居过来了。
    那人不是本家,但也不是分了宗的分堂旁支,和叶碎金还依然在一个族谱上,凭着姓叶,在比阳也谋了个差事。
    似他这样,谋个底层胥吏的叶氏族人还真有一些。叶碎金身为家主,提携族人原就是她的责任。
    蒋引蚨从叶碎金那里出来,就直接去了会馆——商会的人都知道他今日能面见叶碎金,都等着他的回复呢。
    见他来,大家都问:“怎样?可说与大人知了吗?”
    这次的事虽然不了了之了,但老练的商人们知道如果放任不管,以后还会有更多这种情况。
    比阳比别处好的地方是,他们有一个自己人在贵人身边。
    对,就蒋引蚨。
    一个曾经的掌柜而已,现在竟然有了正经官身了。让人艳羡。
    既有言路,商人们怎么会放弃这样一个优势不用。
    而且,叶碎金本身就是女子,一个女子能掌着三州,本就不寻常。这个不寻常的女子,肯重用蒋引蚨。以及结合之前与她合作的种种,商人们对她有期待。
    所以,大家决定通过蒋引蚨把这个事捅到叶碎金那里去。
    蒋引蚨道:“已经说与大人知了。”
    众人关心:“大人是何态度?”
    叶碎金的态度至关重要。
    他们希望,她生气,越生气就越好。
    最好是雷霆震怒。
    蒋引蚨却道:“……看不出来。”
    众人惊诧。
    蒋引蚨有些为难:“是真的看不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
    因蒋引蚨曾是瑞云号南阳分号的大掌柜,能做到这个职位,说明他有能力。
    他的能力甚至强到了,能被叶碎金看中,摇身一变,成为了节度使大人的人,还颇得器重。
    察言观色,可以说是他各项出色能力中最最基本的一项了。
    “她……有二十五吗?”有人忍不住问。
    “别胡说。”有人知道的清楚点,“她今年应该才二十一。”
    众人一片抽气之声。
    若是个四五十岁的官场老油条,蒋引蚨说看不出来对方的态度,他们不会觉得诧异。
    但叶碎金才二十一,如此年轻。
    在场俱都是人精子,也惊叹。
    蒋引蚨道:“虽看不出大人态度,但我出来后,书童出来唤人,叫亲兵去请袁令。”
    袁令原是慈丘县令,前些年苦苦维持着慈丘的民治。待叶碎金扫荡到那里,他认为叶碎金可托,便开城门迎了她。
    叶碎金也欣赏他,拿下比阳城之后,城之下设了县,将他调过来任比阳令。
    比阳城的民生、刑狱,都是袁令的职责。
    只将城内治安单拎了出去,有巡街使、武侯铺专门负责。
    众人不解。
    蒋引蚨解释:“袁令是比我先面见大人的。”
    袁令汇报完,已经离开了。中间还有别人,然后才是蒋引蚨。
    但蒋引蚨一出来,叶节度使大人立即又派人去召回袁令,说明两件事之间有关联。
    众人道:“且看看。”
    袁令本已离开,又重被召回。
    不过比阳城的县衙官署就在旁边,一街之隔。说来,都不用骑马,提着袍子就来了。
    叶碎金今日第二次见到袁令,道:“有个事,除了袁令,没有旁人能做了。”
    她神色郑重,且突然将他复又召回,必不是小事。
    袁令躬身:“大人请说。”
    叶碎金便把蒋引蚨说的事告诉了他。
    袁令听完,颔首,问:“那么大人是想我……?”
    “邓、唐二州,姓叶的,和叶氏的姻亲们,你去给我查一遍。”叶碎金道,“有无犯奸作科、借势欺人,仗着叶氏的招牌胡作非为的。”
    “我给你人手,你只管去查便是。”
    “若有作奸犯科者,将人提交当地。告诉他们,这是我的意思。”
    “若有仗势压人的,你报给我,我来处理。”
    袁令看了叶碎金一眼,才揖手受命:“是。”
    叶碎金笑道:“你看我什么意思?”
    袁令与她相处了一段时间了,对这位上司已经建立起了信心。且叶碎金于他,颇有知遇之恩。
    他便直言了刚才的感受:“大人虽年轻,然不愠不怒,已深得养气之道。”
    读书人养气,讲究的就是七情不上脸,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叫人看不出喜怒。
    这不到一定年纪,修炼不出来。
    叶碎金把二宝借给了袁令,还给了他一队亲兵。
    二宝因为在河口立了功,如今也有了陪戎副尉的出身了。还放了身,如今已经是良民。
    令秋生羡慕嫉妒得咬袖子。
    当然二人心头偶尔亦会闪过困惑——叶碎金当时派给他俩的任务,到底目的是什么呢?
    肯定不是赵郎,呸,肯定不是赵景文另结新欢这个破事。
    这个破事就是一个偶发事件,根本不具有可预见性。
    秋生尤其遗憾。因为二宝是凭着这个偶发事件立功的。
    如果叶碎金“真正”防范的事发生了该有多好,那样他也可以立功了。
    就不必看着二宝升迁、段锦平步青云,自己只能日日咬袖子了。
    唉。
    袁令离开,段锦道:“主人怎竟一点也不生气?”
    叶碎金道:“这有什么可生气的?都是肉骨凡胎,乍富乍贵,丑态百出,简直是颠不破的道理。”
    大穆京城里,新贵和新贵的家人、亲戚们搞出来的各种乌烟瘴气的事,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便是当时留在京城的一些叶家人,照样也搞些破事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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