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一向支持嬴政的所有决策,尤其这还是阿婴弄出来的项目。
    冯去疾稍微质疑了一下,在得到李斯的回答后,也默认了。
    四人初步达成共识。
    李斯连夜与三位朝臣商定计划,两日后,李斯满脸疲惫地冲向了咸阳宫面见嬴政。
    一日后,咸阳宫有王书颁出。
    先是从博士行宫中调出一批墨家,农家,儒家等博士,再之后又从廷尉、少府等地,借调了一批政务不会太繁忙,但负责与黔首们第一线工作打交道的小吏。
    这一批人全部安排在空闲的博士学宫。
    过去的博士学宫,不怎么受重视。
    里面来往的人或神色悠哉,或百无聊赖,他们身上要么带着一股闲得无聊想四处干架自我推销的气场,要么就带着一股自暴自弃,躺平的咸鱼气场。
    总而言之,因不受重视,而暮气颇沉。
    但现在的博士学宫,人人伏案书写,或抓耳挠腮痛苦地用头撞案几,或抬头激情辩论律法,或嘲讽对方水平不够出试卷,整体气氛时而安静时而狂躁。
    但一点暮气都没有,所有人都激情澎湃,有着拧成一股绳后拼命向前冲的冲劲。
    ……
    七日后,即便纸书籍还未出现,即便科举制度也没有具体消息。
    但博士学宫这么大的动静,早已引发咸阳宫朝臣们内心的海啸。
    是的,秦帝国的朝臣们在拿到纸张后都惊呆了。
    他们都是层层筛选出来的精英,不说个个目光深远,但起码不蠢。他们非常清楚一旦纸张大规模启用,知识便会扩散出去,读书人的数量会越来越多。
    他们得以纵横官场上
    的知识,也就不再独特。
    换句话说,他们极可能被“新生小镇读书人”给替代掉。
    这令不少贵族出身的臣子心生危机感,并且不希望纸张大规模的运用。
    咸阳城某个小厢房,里面坐着七八个大秦郎官。
    短发郎官焦虑道:“李廷蔚是疯了吗?他这么废寝忘食,这么卖力是想做什么?让那些贱籍、泥腿子们识字作甚?与我们世家子弟抢?”
    长发郎官道:“哼。李廷尉小吏出身,不懂我们世家,不会维护我们的利益。更何况他这个年岁,疯魔地想超越商鞅,巴不得借用这个什么纸,弄出一个像军工爵一样的新的晋升制度,得到个好名声。
    哼,军功爵制剥夺我们世家对军权的掌控,这次是又想剥夺我们对文官的掌控。法家士子都是疯子吗?!每一个都妄想踩着世家贵族的利益上位。不行,我们得想个办法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另外一个郎官低调地提议道:“要不去找姚贾郎官,他能说善道……”
    “他不行。他家中还有人是贱籍,比李廷尉更不如。”长发郎官不耐烦地打断对方,“找他还不如去找那些儒门士子。”
    “没有用。儒家,墨家信奉有教无类。他们巴不得趁机宣传自己的学说。”
    短发郎官再次摇头,“我个人认为,应该去找世家贵族出身的朝臣,尤其是六国贵族,大家联合起来!实在不行,我们说支持分封制!他们肯定会……”
    “什么!支持分封制,你要与陛下作对?!”
    长发郎官震惊地看着对方。
    短发郎官瞬间僵住,抿了抿唇,低声道:“那,那怎么办?等着吗?”
    长发郎官没好气道:“先看着,除非你做好直面陛下怒火的准备!”
    他说完,短发郎官不敢说话。
    不光他不敢说话,其他愤愤不平的郎官们也沉默了下来。
    吵归吵,闹归闹。
    不敢拿惹怒陛下这一点开玩笑。
    ……
    ……
    张婴自从听到王丞相的话后,一直很警惕。
    他警惕了十天。
    警惕了半个月。
    警惕地过完了秋收。
    如今三个月过去了,距离秦始皇三十年(公元前217年)结束,只差一周了。
    无事发生。
    不,应该说也有一些大变化,那就是纸。
    咸阳宫也没出台什么政策,但纸张就这么温润无声地慢慢入侵大秦的各个地方。
    比如,官府新开辟了一个技术工种,叫做纸匠,还会根据造纸的不同工序招人,分了好几个小类,工钱开得比木匠还高。
    比如,纸张已经开始小规模地用在了大秦军情、家书的传递上。
    比如,隶臣、城旦从官府领取冬衣的时候,每人交110钱,可获得加藤纸保暖的冬服。
    比如,咸阳的官府已经开始用纸取代木牍,用来书写文书。官府的市集中,作为交易消费凭证时的“卷”也改为特殊纸制作。
    比如,墨家工坊的工匠连轴转,几日没睡,墨家工坊的纸张订单统统爆单了。
    ……
    张婴完全不知道是因为丞相他们心黑狡诈,没有一出手就针对书籍和奏章,而是针对些士子贵族不看重的商贾、工匠。
    采取用“农村”包围“城市”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手段。
    他也不知道,反对派出于对嬴政的畏惧,即便察觉到不对劲,也不敢胡乱反抗,甚至是憋屈地自我催眠。
    正因为这两种情况,才会令朝政出现微妙的平衡。
    张婴不清楚这一切,所以只觉得胆颤心惊三个月,连系统任务都不敢放肆做的自己
    像个小傻逼。
    无语得连续干了三碗饭。
    撑得不行。
    他揉着肚子,正准备牵着大黄犬走一走,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等张婴懒懒地喊了一声说请进时,居然不是张女官,而是项羽大迈步地走了过来。
    张婴坐直了身体,笑眯眯道:“乌兄!”
    项羽却没有笑,他郑重地看着张婴,道:“阿婴,我家阿妹托付给你了。”
    “!!!”张婴目瞪口呆地瞅着项羽,他捏了捏眉心,“乌兄,啊这……你家那位阿妹是很好啦,但我实在是承受不……”
    “你小子想什么呢。坑谁我都不会坑你!”
    项羽失笑地摇了摇头,他伸手想要揉揉张婴的脑袋,却在最后一刻时停了下来,他收回手,沉默了一会,道,“我是让你帮我看顾着她,我要回家一趟。”
    张婴:!!!
    回去?
    屠睢将军那还没完事啊!
    第166章
    张婴道:“乌兄,可是有人令你不愉?”
    是长安乡出细作了?还是如桥那个憨憨说漏嘴了?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茬子?
    “何人敢在长安乡得罪我?”
    项羽倨傲地一笑,然后摇了摇头,表情严肃起来,“阿婴,我一直没收到回信,有些担心。”
    张婴一愣,忽然意识到项羽说的是之前寄出去的纸信。
    艾玛,这真的是一个巨大的疏漏。
    “乌兄,你寄出去的二十多封信,一封回信都没有吗?”
    张婴脑子转得飞快,脸上带着浓浓的不安,猛地站起来握住对方的手,“这可如何是好!说不定是出事了,乌兄你不用担心,我马上派人手和你一起去寻人。”
    项羽一愣,似乎没想到张婴会是这种反应,下意识开口道:“你不是故意留我在长安乡吗?”
    张婴心里一个咯噔,乌兄果然是起了疑心。
    但看他的反应,应该只是心生疑惑,并没有任何证据。
    “我当然希望留乌兄在长安乡!”
    张婴说着,一边悄悄留意项羽的表情,见他脸上闪过一抹怒气和郁色。
    张婴心下有了主意,非但没有哄着对方,承诺会让对方离开,然而选择反向冲刺,斩钉截铁地大声嚷嚷,“乌兄待我这么好,又才华横溢,武勇第一,何人会不希望留着乌兄一起呢!难道在乌兄眼中,我阿婴是识人不清的傻子不成?我是希望乌兄一辈子留在长安乡陪我!有何不可!”
    说话间,张婴持续关注项羽的脸色。
    见他原本渐渐染上怒气的表情怔,在听到后半句时眼神都恍惚了几秒,不久后,他脸上的表情又渐渐恢复了平和。
    张婴心下稍稍松了口气,知道最难的一关是过了。
    他紧紧地握住项羽的双手,道:“乌兄,你上回还与我说做事要谋而后定。你寄出去那么多书信,却一封信也没有回,若是真出了事,你一个人去闯,又能做得了?
    若是没有出事,万一你离开后我这边收到回信,他们说是搬家迁移了,我又要如何通知你呢?
    不如这样,我去委托一些驿卒打听消息,来回不超过三十日如何?”
    张婴又劝了一会,项羽的神色有些松动,他不再急着说要离开,而是点点头道:“阿婴,劳烦你了!”
    “你可是我大兄!”张婴紧紧地抱住项羽,“这有何麻烦的。”
    项羽沉默了一会,抱抱张婴,转身离开。
    张婴看着项羽的背影,立刻刷刷刷写信,找到内侍,道:“以最快的方式交给屠睢将军。”
    内侍拱手道:“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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