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一定距离后,塞德里克立刻一脸责备地看向劳拉:“你为什么就那么答应了呢?这种事……这种前所未有的事情,太可怕了。假如失败,你知道我们将遭遇什么吗?索德曼过来的狼人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自大狂,他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竟然只把天使看在眼里吗?”
    塞德里克打了个哆嗦:“教会的圣堂骑士就足够我们畏惧的了,更不用说他们还有那么多皈依的狼人和血族,我敢确定,在南大陆的狼人和血族比我们这些正经异族加起来还要多。他们不来找我们,只是因为他们懒得来找我们,这样相安无事不好吗?
    南大陆是我们最后的避难所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们是要被这里的人类驱逐的,我们到时候怎么办?难道跳进海里,和海族一块过日子吗?”
    劳拉看着塞德里克,微笑着坐到了他的身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塞德里克,但当时我们在他的船上,假如说的话不合他的意,你认为我们还能离开吗?”
    劳拉的解释让塞德里克松了一口:“我也知道我们该是一起的,太好了,别把他说的当一回事,通知族里吧,让那个蠢货滚……哎?”
    一柄骨雕的小匕首从背后刺入了塞德里克的心脏,作为力量不弱的觉醒血族,他没有立刻毙命,可他将生命最后的宝贵时间没有用来反抗,而是用在了确认这件事“真的是劳拉干的?”上,他疑惑地看向劳拉:“为、为什么?”
    “蠢货。”劳拉旋转匕首,“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况且……就算我们能阻止血族,但能阻止狼人吗?那可是个狼人萨满。”
    气绝的塞德里克从座位上跌倒,摔在了劳拉脚下。
    劳拉很了解这位老伙伴,他年轻时也曾斗志昂扬过,但大概是被现实打击得太强烈了,最终成了一个懦弱胆怯的家伙。实际上,血族里像他一样的家伙实在是太多了。假如未来继续这样平稳地过下去,像他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这真的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劳拉第三次念叨着,她的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向着血族的先祖们祈祷。
    再迟些年,血族将彻底失去进取心,到时候弱小的血族将彻底融入人类,强大的血族……则会成为狼人的附庸。再如何强大的个人,也是需要一个团体的。
    况且,他以为只有他们来召集人手吗?总督阁下已经先一步将钢铁巨舰上曾经在南大陆服役的狼人们放出去了,比起血族,狼人们更信任狼人,更何况,还有这萨满的号召。血族对他们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费尔南,你怎么样?”停止了祈祷,劳拉在车里轻声问着驾车的狼人,她的丈夫。
    接着她听到了车顶传来有节奏的几声敲击,那是费尔南和她约定的暗号,他表示还能坚持——狼人们在不久前感觉到了某种来自血脉的召唤,不只是贪婪血裔的,随着钢铁巨舰一路走来,整个南大陆西北沿海的狼人都感受到了那种召唤。
    一种与生命力大量积压后带来的扭曲与暴躁感不同,但同样会让他们失控的力量。那是血脉的呼唤。
    狼人的大萨满来了,血族呢?那位萨满的伴侣,贪婪血裔的王储,他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强者还是弱者?萨满独自来到南大陆,是两人默契的分工合作呢?还是其中一方将另外一方抛弃了?血族的未来,将会走向何处?
    萨满真的是作为代理前来,还是只为了稳定血族的心,让他们与狼人合作?
    劳拉叹气:“走吧,费尔南,我们去召集人手。”
    “阿嚏!”快速升空的奥尔打了个喷嚏,他的动作暂停,摸了摸鼻子——达利安在思念他吧?
    “我也想你,亲爱的。”奥尔对着月亮念叨了一声——天上挂着大半个月亮,再过些日子,才是满月。
    奥尔再次快速拔高,升高到万米后,向着比斯特摩尔前进!
    安卡他们都不同意奥尔接下这件案子,在诺顿,比斯特摩尔才是光明教的大本营。索德曼是帝国的首都、中心,帝国最繁荣的城市,可在索德曼,王权、神权混杂,神权的势力还被分割成了多方的,在索德曼,他们可不敢无法无天。
    是的,虽然不想承认,但教会的行为还算是克制的。
    “他们没憋着好屁!”安卡甚至说出了市井的俚语。但最终,安卡当然失败了,他没能劝住奥尔,不过奥尔保证了,他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所以,现在他在前头飞,后边用马赛克带着两个大箱子,一个是查案所需要的物品,另外一个箱子正是“安妮罗杰的娃娃屋”——因为与他的力量融合变成了大玻璃瓶。原本他想将厉鬼姐姐埃莱娜也请来,但埃莱娜却对他说最好不要。
    “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我们厉鬼很讨厌别的厉鬼进入自己的地盘。大概类似于被侵入了领地的野兽?我已经和您签订了契约,假如您需要,我瞬间就会去到您的身边。”
    “听从您的建议,谢谢,埃莱娜。”在厉鬼的问题上,奥尔决定听专家的。
    根据之前几天的经验,比斯特摩尔就在眼前了——蓝星的现代城市从天空上看是一片光海,诺顿也有很多光辉闪闪的大城市,但比斯特摩尔……还不如一些镇子呢。它本身就不是一座大城,面积只比鱼尾区大点,天一黑,这地方就只剩下零零星星几点灯火了。
    奥尔在距离城外二十多里地的地方停了下来,快速下降。他的指尖上扇动着细弱的魔法光芒,随着他手指的弹动,这些光芒变得越发幽暗隐晦,在无人察觉中飘散荡漾向了比斯特摩尔城。奥尔在试探,城内是否有事先设置的魔法阵,同时他将马赛克的力量,尽量向城市的各个角落扩散。
    “啊啊——”“救命——”“畜生!”
    刚刚试探结束,凄厉的惨叫声就在耳边响起。
    惨叫声来自于附近的村庄,十几个男人,年纪有老有少,他们举着火把将一家六口人从家里赶了出来。年老的夫妇被捆绑在一边的树上,他们脚下有两个孩子,一个还是婴儿,一个应该也只有三四岁。两个年轻的女人被困在了男人们围成的圈里,被狂笑的男人们推来推去,每被推一次,她们身上的衣物就被撕扯去一块。
    一个神父打扮的家伙,挥舞着鞭子,抽打着两个女人:“没有了丈夫又没能生下儿子的女人!你们是有罪的!”
    奥尔:“……”
    艹!还没开始就怒气值拉满。光明教的枢机主教都说这种事不能干了!这些家伙比畜生更畜生!
    神父嚎叫着,男人们狞笑着,两个女人哭泣尖叫着,老人和孩子嚎啕着,他们的声音盖过了划破空气的破空声,直到带来那声音的长鞭降临到男人与神父的头上,瞬间,他们头破血流皮开肉绽。
    “谁!是谁?!”神父捂着脸,他不知道是谁做出的这一切。鞭子继续抽着,火把熄灭了,更多的男人挨了打,带着倒钩的鞭子每一下不止抽得他们皮开肉绽,还带走了他们的皮肉。
    更多的惨叫响起,看不见敌人的情况下就算有人想反抗也被自己人撞倒,最终所有人都只能选择逃跑。
    奥尔想杀了他们的,但可悲的是……他明白这些暴徒的家里也有老婆孩子和老人,在大环境都如此,并且奥尔没能力接手的情况下,杀了他们,也只是制造出更多痛苦的寡妇而已,所以他只能惩戒一番就让他们离开。
    伤得最惨的是神父,奥尔毁了他的容,断了他的脚筋,割掉了他的大拇指。没办法,他必须保持对光明教的“尊重”,所以不能杀死神职人员。但这种小神父,只是弄残,教会不会管的。
    ——奥尔觉得教会的家伙们实际上是在积攒着对他的怨气,但无所谓,他的心里也有一本对方的账本。
    马赛克还从教堂偷来了一辆马车,和一袋子钱财。
    所以这家人很快就看见一个披着红斗篷的人解开了他们的桎梏:“赶着马车离开这儿吧。顺着大路一直走,这里的道路情况不错,即使是夜晚,缓缓赶路也是没问题的。去隔壁的城市,否则下次你们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黑影说完把火把朝地上一插,转身消失了。两个女人各自抱住了自己的孩子,年纪更大的那个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周围的黑暗:“我、我们还是回家吧。外头有狼人,有恶魔。”
    “我要走。”年纪更小的女人说着,已经自己爬上了马车,坐在了御者的位置上,“爸爸妈妈,你们呢?”
    “我们……我们年纪大了……其实你嫁个人也是可以的……”妈妈低着头,她在刚刚为女儿哭泣,但现在却又有些埋怨女儿逃跑的行为。
    “走吧,孩子。走吧……”爸爸却摆了摆手,“别回来,这是地狱。等等,去,给她弄点吃的。我们没钱,记得在路上把马车扔了,那匹马有教会的印记。”
    年轻的少妇没有要家中的食物,她放孩子的时候,看见了那个钱袋,但她没说。这不是错的,那些钱留给家人,他们也守不住一个艾柯。
    奥尔没再盯着这一家的分分合合,穿着红斗篷的他已经再次升空,然后,落在了点燃巨大篝火的城主府屋顶上。
    ——大灰狼和小红帽,这是他的恶趣味,不过奥尔这个身材,当然是个大红帽。
    老公爵带着十几个人站在屋顶上,有两个人正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您被骗了吧,公爵阁下。那些血族不过是一群能变点戏法的小丑,他们能在几个小时内,从索德曼来到比斯特摩尔?他们……”
    扇动着白色翅膀的巨大声音从天而降,废话很多的男人张大了嘴,他在尖叫,可因为嗓子过于紧绷所以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那身影扇动着翅膀在半空中悬浮了一会儿,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对大翅膀扇出的强风。
    “天、天使……”老公爵打了另外一个就要喊出声的家伙一巴掌:“那是血族!”
    “哈哈哈哈哈!”奥尔调皮地笑着,他拎着一个箱子,落在了地上,没摘兜帽:“您可真是坦然,就带着这么多的家人见我。”
    “我和那些蠢货不一样,我是守卫家园的领主贵族。”
    意思是他在这片土地上的权力更大,更无所顾忌?
    奥尔耸了耸肩:“无所谓,给我一个能方便我办事的人。请别找废话太多的,毕竟我赶时间,我需要在天亮之前回到索德曼去。”
    “那样你的魔法将会败露,你就会在光明下显露出丑陋的本质吗,恶……”
    老公爵又给了另外一个青年一巴掌,这人捂着脸,但依然用警惕戒备的眼神看着奥尔。
    但是,老公爵又推了这个青年一把,说:“杰森会帮你的。”
    “这孩子看来不得你的喜爱。”无论奥尔查案的结局如何,事情结束后,这孩子就只剩下一个结局了——与魔鬼合作过的人的结局,“但我不想和一个言必称教会,看起来还很多话的人合作,那是自找麻烦。算了,不麻烦你们了。”
    奥尔抬手,他的手里出现了一只美丽的白鸽,它的羽毛纯白无瑕,长长的美丽尾羽简直不该是鸽子该拥有的,它从奥尔的手上飞出,落在了一边的墙头上。
    “我有事需要你们帮忙,会由它传声的。”
    奥尔转身,从鸽子旁边的墙头跳了下去,他落在地上时,脚下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对这个家族的人没有任何好感和同情,包括那个多话的年轻人,但查案时身边带一个满是恶意和怀疑的好奇宝宝……不,谢了。
    一群人冲到墙边去看他,这座老式古堡的屋顶距离地面至少有十几米高,可他们已经看不见奥尔的身影了。有人想去碰触那只白鸽,在他们即将触摸到的瞬间,白鸽化成了一团白雾,他们的手刚离开,白雾又聚拢成了白鸽。
    “别碰了!杰森,你在这看着!”老公爵阴沉沉地说着,转身下楼去了。
    “……是,爸爸。”
    奥尔走到了距离城堡最近的十字路口,绕着十字路口开始转圈:“乔治·麦索洛特,被控告被杀死被冤屈的人,请出来见我。”他本来以为要在这转上至少三圈,可他刚走了半圈,一转身,就有个身影站在他的面前了。
    那个清瘦的身影浑身是血,他阴仄仄地看着奥尔,浑身涌动着怨憎与愤怒。
    “我是来自索德曼的皇家警察,奥尔维茨卡·蒙代尔,受雇来此查案,看来您就是被害人之一了。天亮之前我要离开这儿,虽然明天我还会再来,但一共也只会来七天。所以,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假如您也想找到杀害您妻儿的真正凶手还请和我配合。”
    乔治有着瞬间的愕然,他声音嘶哑地看着奥尔:“鱼尾区……奥尔……您是小说上的蒙代尔警官?”
    “我很确定,您看的小说都是盗版的。”_关于他的小说依然在市井上流传,并且带颜色的小说占据了其中的大多数。
    “您不是光明教的天使吗?”
    “不,我是个吸血鬼。所以,您希望的是我站在这,为了满足您的好奇心,讲一晚上吸血鬼和教会的仇恨和我自己的个人自传吗?”
    “我还以为已经成为厉鬼的我,不会有好奇心了。”乔治嘴角上翘,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不太相信您是那位蒙代尔先生,但也不知道该如何让您证明自己,毕竟我没办法去索德曼。但您的态度很特别,而且,带您去查案貌似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乔治终于把身上的鲜血收起来了,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了,“我要怎么帮您?”
    “带我去您的家里,在路上给我讲讲,在您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我知道您是个外乡人,请从您为什么到这说起吧。”
    “好的,蒙代尔先生。”
    这位乔治·麦索洛特医生,不是比斯特摩尔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原本住在康茨缇克郡的蒙布亚丽,他们家是镇子上的医生世家。但他是次子,没能继承父亲的诊所,只能暂时给哥哥打工,赚钱养家。
    可就在三年前,一位律师突然拜访了他们家,说他们的一位远房姑妈病逝,留下了房产,指明要赠送给乔治·麦索洛特医生。乔治在当时其实觉得这件事有些诡异,他最初是想单独过来看一眼,就卖掉这里的房子的,因为他觉得情况很奇怪,但是,他和哥哥发生了矛盾。
    他的哥哥希望他在卖掉房产之后,能够还钱。
    乔治简直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向哥哥借钱了?
    哥哥:“你在诊所的食宿费用。”
    乔治:“!?”
    他和妻子确实是住在诊所的阁楼上,但他们夫妻也承担了诊所的所有清洁工作,也经常为诊所购置器械和药物。反而是哥哥,经常会拖欠他的工资。同时,明明他的妻子既是一位合格的护士,也是诊所的出纳,但哥哥没有给妻子一艾柯的工资,他们也没有索要过。
    他用积攒下来的钱“还”了哥哥的食宿费,带着一家人来到了比斯特摩尔。
    “我那时候也听说过比斯特摩尔的情况,但……我以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是需要医生的。而且我听从了神父的话,他对我说‘虔诚信仰《圣典》的人,能会是多坏的人呢?毕竟您看,《圣典》难道不是每一个单词都在教人向善的吗?’”
    乔治停下了脚步,他的衣服隐隐约约变得破烂,血迹开始浮现在衣裳的表面。但过了一会儿,他将血迹压制了回去,继续开始为奥尔讲述发生的事情。
    他们一家人搬到了比斯特摩尔,这位未知姑妈居住的,是一栋虽然样式有些老旧但舒适宽敞的二层小楼。他们一家人都能拥有自己的房间,而一楼足够改建为私人的诊所——他们一开始没什么钱,不能购买更多的器械,但一根听诊器乔治总是有的。
    让他很惊喜的是,这地方竟然没有医生。他的诊所开业了,一个月之后,就变得极其热闹。很多人来请他治病,城里的,乡镇的。
    那段生活对乔治来说,显然是美好的,充满希望的。
    “有人在那段时间里来找您的麻烦吗?小麻烦也包括在内。”奥尔插嘴。
    “有的,我给人按摩后,有些人拒绝向我付钱,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没有得到任何商品。对这种人我也没办法,只能在下次他们来的时候,拒绝他们。另外因为这地方没有正经的药品供货商,所以,我只能去购买草药,或者和妻子孩子去采摘草药,自己熬煮药剂。这也让一些人产生了误会,一些孩子骂我是巫师。
    不过,我在死去之后,趴在了这些人的窗边偷窥。虽然有些人在家中的交谈内容让我作呕,但是我很确定,他们并不是凶手。”
    第427章
    奥尔沉默了一会儿:“比斯特摩尔公爵说服我的原因之一,是他告诉我,您连醉鬼都开始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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