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三年,三月
    燕军与南军同时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张玉战死后,沈瑄被任命为中军大将,张辅、郑亨为副。有拼杀出的凶名,加上燕王义子的身份,军中无人不服。
    朱能将左军,右军主将李彬战死,安陆侯吴杰奉命顶上,徐忠领前军,房宽仍将后军。
    鉴于房宽在白沟河之战中的表现,朱棣本想将后军交给谭渊。又经东昌之败,为了稳定军心,房宽才没被撤下。但他清楚,如果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不能好好表现,后军主将一职仍要退位让贤。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如果不想落到何寿邱福一样的待遇,房宽就必须操起家伙同南军拼命,没有其他选择。
    南军方面也已摆好了阵势。
    燕王率军抵达滹沱河时,盛庸已在夹河立下营盘,平安率军从真定出发,驻师单家桥。
    燕军前锋过陈家渡,两军相聚不过四十里。
    燕王派出游骑探查盛庸大军情报,随军出征的孟清和主动请命,却被沈瑄无情的打了回票。看着彪悍的边军骑兵和敦实的蒙古汉子,孟同知摸摸鼻子,好吧,他去负责后勤。
    辛巳,两军列阵夹河。
    盛庸排出以火器和弓弩为中心的战阵,即便无法再诱燕王进阵,却足以克制燕军的骑兵。
    战阵前有特制的立盾,盾牌后的南军哼着小曲,轻松射击敌人。只要燕军敢往前冲,绝对的铁珠弩箭招呼,来多少杀多少。
    一次冲锋,倒在阵前的燕军骑兵尸体就有上百具。
    燕军也用火铳与弓箭回击,却都被阵前的盾牌挡了下来。
    燕王亲自发起冲锋,结果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成了敢死队,敢于往前冲,也敢于被南军杀死。
    盛庸打定了主意,骑兵冲锋,南军绝对不是燕军的对手。既然不能在对冲中取胜,那就干脆和敌人拼消耗。
    摆出这样乌龟壳似的防守阵型,不能把燕王磨死也能把他逼疯。
    燕王的确无计可施,冲又冲不上去,射箭开枪都被盾牌挡住,用火炮轰倒是个办法,可为了大军加快速度,增强机动性,压根没带几门火炮,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局势对燕军十分不利,继续这样下去,怕会真如了盛庸的意。
    孟清和也看到了战场上的情形,盛庸果然厉害,这样的阵型简直是量身为燕军打造。碰上其他军队未必管用,可对上以骑兵为主的燕军,绝对是克星。
    想要攻破战阵,必须先突破那片盾牌。
    孟清和也想到了火炮,然后摇了摇头,随即,目光落在运粮车的长杆上,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顿时眼睛一亮。
    第八十九章 大胜
    夹河之战,燕军初战不利,南军士气大震。
    麾下部将纷纷请命主动出击,盛庸却坚决摇头。
    自家人知自家事,朝廷已是多次召集卫军,最有战斗力的步卒早在耿炳文和李景隆手里消耗殆尽。以如今二十万南军对战燕军骑兵,并无必胜把握,依靠战阵死守才勉强挡住骑兵的冲锋。
    盛庸的本意是将燕军拖入消耗战。
    陛下富有四海,燕王不过占据北疆苦寒之地,麾下士兵的确强悍,但粮饷补给却远不是朝廷的对手。
    依靠抢劫军粮又能维持多久?
    只要派重兵保护好粮道,燕王劫得军粮必定要付出相当的损失。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盛庸拼得起,朱棣不行。
    南军将领被初战胜利冲昏了头,显然忘记了之前郑村坝和白沟河的惨败。便是沧州之战,胜得也是相当不容易。
    身为南军主帅,盛庸必须时刻保持冷静。若是也和部将一起脑袋发热,这仗就没法打了。
    “我等以战阵消磨燕逆战意,灭其斗志,燕逆必乱。”
    一旦燕军露出破绽,才是大军进攻的良机。不然,盛庸宁可继续用乌龟壳和燕王对耗。
    压下众将的请战,盛庸严令,再战时,若有谁敢贪功冒进,不顾大局,休怪他不讲情面,军法处置!
    换句话说,这个乌龟壳似的战阵必须守住了,若敢临阵不守将令,不听指挥,那就掂量一下自己的脖子有多硬。擅自冲出去,不被燕军杀死,回来也照样要挨一刀!
    盛庸使出了铁血手腕,再无人敢叫着主动出战。
    不管暗地里如何鄙视盛庸胆小,表面上必须服从军令。
    翌日,天尚未大亮,南军便在夹河旁列好战阵,等待燕军前来进攻。
    从早晨到中午,从地平线绽放出第一道曙光到火轮高悬,始终不见燕军的影子。
    漫长的等待让很多将士焦躁不安,连盛庸也是惊疑不定。
    燕王是员悍将,举世皆知的猛人。论兵法战略,除了随太祖高皇帝征战天下的开国武将,无人能出其右。魏国公徐辉祖算一个,可他的用兵之道与朱棣完全是两个概念。
    徐辉祖擅长正面进攻,燕王却更喜欢进攻侧翼。势均力敌的打一场和背后下手,燕王往往选择后者。
    通过对燕王的研究,盛庸总结出,在战场上,朱棣对十分乐于玩偷袭。
    上行下效,燕军将领自然积极向他靠拢。
    抢劫军粮,游骑骚扰,抢完就撤,打完就跑,燕军的这些业务都是相当熟练。
    藩王又如何?谁规定藩王就必须光明正大?
    想到这里,盛庸开始担心,燕军迟迟不发动进攻,莫非又想玩阴招?
    一整天,南军上下都在焦急与等待中渡过。燕军大营始终静悄悄,不见任何动静。
    终于,盛庸也等不住了,派出手下骑兵前往燕军大营一探究竟。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要看个明白。
    骑兵出发,乌龟壳似的战阵依旧。
    一刻等不到消息,盛庸便一刻也不敢放松。
    万一燕军埋伏在附近,等着战阵出现破绽发动进攻怎么办?虽然可能性不大,也不得不防。
    前去探查消息的骑兵迟迟未归,盛庸心中更加焦躁,不得不派出第二股骑兵。
    “主帅,莫非是燕逆见形势不利,连夜北逃?”
    都指挥庄得的话,也代表了部分南军将领的想法。
    盛庸摇摇头,这不是燕王的作风。
    见主帅摇头,庄得干笑两声,不再开口。
    良久,第二波骑兵仍是未归。盛庸咬咬牙,手一挥,派人再探!
    几次派出骑兵,均是有来无回,众人心中打鼓,莫非真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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