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那一辈的常言。”司樾道,“老老实实地告诉他不就行了。”
    纱羊愣了愣,“告诉他什么?”
    “真心才能换来真心。就告诉他,他上辈子杀人放火,毁了整个世界,气得满天仙神吹胡子瞪眼,要是再敢这么叛逆,就等着魂飞魄散罢。”
    纱羊又愣了愣。
    半晌,她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情,“司樾,你真是这么想的?”
    司樾挑眉,“有什么不对?”
    “我们在这里等了足足二十年,难道就是为了去和一个六岁的孩子说‘你上辈子毁灭了世界,这辈子好好做人’?你觉得这些话能有什么效果!”
    司樾目光微移,“好好做人的效果?”
    “才不会!他只会觉得你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别担心,我还有后手。”
    “什么后手?”
    司樾嘴角一斜,“把陷害他的人全灭了。”
    “你以为你是谁!”纱羊尖叫道,“杀害千条人命,你还想再被关进灵台吗!”
    “好好好,我知道了。”拍开在耳边吵吵的小蜻蜓,司樾退让道,“那就给他找个灵泉仙洞什么的,锁上五百年,应该差不多就成仙了。”
    “那还不如按照前世的命运,让他成为白笙的弟子呢!”
    司樾点头,“好,那就让他做白笙的弟子。”
    “不对——”纱羊气得在空中跺脚,“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好好引导这个魔头,给他关怀和爱,让他走上仙途的!白笙虽然人好,但是根本不具备引导他飞升的能力,你快点去收他为徒,让他成仙!”
    “好任性啊你。”司樾蹙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都让步那么多次了,一毛不拔的话是不会有人和你做朋友的。我看这里大家就各退一步——把白笙和他一起关进仙洞里。”
    “气死我了,你还想不想回去!”
    司樾掏了掏耳朵,“想是想,可要我教人成仙……我自己都没成过仙,不觉得太荒谬了么。”
    “这倒是句实话。”纱羊冷静下来,点着下巴,疑惑道,“为什么啻骊老祖会让你来办这件事呢,你自己都没有仙骨、没习过仙术,怎么还能让别人成仙?”
    司樾目光暗了两分。
    “算了,不管那么多,你教不了他的,我来教就是了。”纱羊拍了拍胸脯道,“剑术法术归你,思想品德诗书礼义归我,我可是吸食花露长大的仙子,六根清净天真无邪,他一定会受到我的影响变成大善人的!”
    “那你当他师父。”
    纱羊道,“我在这里无名无分的,人家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叫我一声师姐。”
    “好,那你和白笙和他一起关进仙洞。”
    “不要给我扯臊——!”纱羊抓住司樾的头发来回晃,“收个徒弟而已,你又没什么损失,干嘛那么不情愿。”
    司樾道,“麻烦。”
    纱羊飞到她脸前,“你仔细想想,等他成仙后,你不就有了个神仙徒弟了吗?以后在天上行走也方便点。万一他有出息,成了神君,那以后你再犯事,还有人替你求求情。”
    司樾闭上眼躺了回去,“不需要。”
    纱羊气得在空中跺脚,“你这是什么态度!”
    司樾没有搭腔,直接装聋作哑,油盐不进。
    “好啊,你不做任务我来做。”纱羊指着她道,“我现在就叫白笙过来。我数三声,你不说话的话,就当你同意了。”
    “一——”
    “二——”
    “三……司樾、司樾!”她又叫了两声,女人闭着眼,没有任何开口的迹象。
    纱羊一把扯下司樾的三根头发,气愤地扬了。
    第10章
    白笙刚带恒家村的三个孩子上山,便听说司樾要找他。
    他匆匆赶去了停云峰,听见纱羊的声音,“白笙,这里——!”
    纱羊在杏树下对白笙招手,白笙见了,唤一声“纱羊师姐”,快步走了过去。
    纱羊把白笙叫到了司樾所在的树下,虽然司樾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了,但任务的主要实施者是她,凡事还是要在她面前商议的。
    白笙走到树下,对着上面的司樾作了一揖,“师叔,弟子来晚了。”
    “白笙,”纱羊飞到他面前,不好意思道,“其实是我叫你来的。”
    白笙侧过身来,对着纱羊微微低头,并不改态度,“师姐有何吩咐。”
    纱羊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道,“白笙,我问你,今日你去恒家村带回了几个孩子?”
    白笙一顿,瞥了眼上方。
    司樾师叔来到裴玉门的二十年间从不过问门内事物,更别提招生这样的小事。
    小小一个村子,怎么会引起师叔师姐的注意?
    他心下疑惑,面上恭敬答了,“一共三人。双灵根一名,三灵根两名。”
    纱羊眼睛一亮,追着问:“那个双灵根是不是没有名字?”
    她这般指名道姓,令白笙愈加惊讶。
    见白笙起了疑,纱羊连忙补充道,“实不相瞒,你师叔算了一卦,昨晚摇光星亮,定是修真界出了不得了的人才。”
    “摇光是北斗中最东边的星,我们想,裴玉门契地最东北处是恒家村,所以一定就在恒家村的那三个孩子当中。”
    树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喘笑,“摇光星……”
    纱羊砰的红了脸。
    她也知道自己是睁着眼说瞎话,但她总不能照实说——要是恒乞儿真能引发什么星象,恐怕廉贞、贪狼、巨门、七杀、破军都得动了。
    “竟是如此。”白笙倒是给面,他道,“那孩子确实很不寻常……师叔是打算见见他吗?”
    “没错!”纱羊连连点头,“不止见他,你师叔还要收他为徒呢。”
    “收徒?”白笙顿时震惊了,“这孩子确实资质尚可,但也只是双灵根而已,师叔竟要亲自教导吗?”
    “对啊,”司樾睁了只眼,居高临下地睨向纱羊,“区区双灵根,竟要本尊亲自教导吗?”
    纱羊瞠了她一眼,小世界的人不知道,她们还能不知道吗,几灵根有什么所谓,这女人就是在故意气她。
    “什么本尊——”她叉腰道,“现在哪还有人会用这么俗的自称。”
    “什么,”司樾摸了摸鼻子,“竟然已经不盛行了吗,我小时候还想着长大要用用的,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迟疑害羞……”
    “所以现在也别害羞,快去把那个瑶光星收了吧!别再错过了!”
    司樾侧躺过来,斜支着头望向下方二人,“就算我愿意收他,人家凭什么就要做我的徒弟?他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仙人可是那边那个家伙,说不定现在心里已经管人家叫娘亲了。”
    “师叔,”白笙插嘴道,“我叫白笙。”
    “我知道你。”司樾摆手,“老傅头的徒弟,小白么。”
    白笙语塞。
    自打司樾来到裴玉门,她的衣食住行全都是白笙一手包办。
    可整整二十年了,这位神秘的师叔依旧记不得他的全名,着实令人挫败。
    不过师叔除了他和他师父——裴玉门门主的姓氏以外,再没记得过任何人的名字,这么一想,白笙心里便平衡了许多。
    “还不是因为你不肯去恒家村才会让白笙成为他的娘亲!”
    说到这件事,纱羊更加生气了,“我当初怎么劝你你都不肯去,现在好了,再怎么弥补也最多只能抢到父亲的位置了!”
    “那岂不是有没有都一样。”
    “就是说啊!都怪你不主动!”
    司樾又躺平了回去,“既然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成为可有可无的东西,不如索性算了。”
    “就算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有总比没有好!”纱羊飞上了树,抓着司樾的头发往下扯,“快走,快去见他!否则连父亲的位置都要没了!”
    “有什么必要么,”司樾抓了抓屁股,“谁家孩子不是娘亲一手带大的?这年头不去打扰娘俩生活、每个月准时寄钱回家的男人已经是难得可贵的父亲了。我的目标就是成为这样的父亲。”
    “说什么不要脸的大话呢你!”纱羊的眉毛抬得比司樾还高,“别说每个月准时寄钱了,你这二十年可都是靠做娘的每个月上山送吃送喝过活的!”
    司樾冷笑,“都二十年不闻不问了,你以为靠着一次两次的聊天,孩子就会认可父亲吗?别自以为是了,这种见面只会闹得孩子尴尬而已。”
    “司樾——”纱羊拔高了声音,凑到司樾耳边咬牙道,“你忘了司君来之前的话了吗?要是任务推行不下去,就立刻把你关回灵台!你要是再不配合,我现在就去告诉文昭司君!”
    司樾眉梢一挑,纵身跃下了树。
    她搭上了白笙的肩,“那孩子是一颗无比璀璨的瑶光星,我发自内心的求贤若渴。带我去见他,让我成为他的师父,弥补过去二十年错过的遗憾。”
    纱羊点头,满意了。
    这番面无表情的肺腑之言令白笙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停顿片刻后,他为难道,“师叔……纵然那孩子合您的眼缘,可这事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
    白笙道,“新来的弟子要在裴莘院学习一年,一年以后参加新人比试,再根据成绩择师拜学。”
    “这规矩不能改改么?”
    白笙苦笑,“晚辈哪有这个权力。”
    “是么,”司樾手腕一翻,抓了个金元宝出来,“现在有了么?”
    白笙盯着她手里的金元宝,“师叔……您这是做什么。”
    “做人。”
    白笙叹了口气,“师叔,我不是这样的人,况且……仙家子弟买卖时用的都是灵叶,不用黄白俗物,这东西我也用不上。”
    “什么——”司樾惊愕地看向纱羊,“这里居然不用金子?”
    纱羊点头,“黄金白银这种东西,有点道行的修行者都能变幻出来,一点儿也不值钱,只有凡人才会使用。但灵叶里的灵气是货真价实做不得假的,所以修真者之间交易都用灵叶。”
    “嘁……区区一个小世界,还设定得那么严谨。”司樾五指收拢,那闪闪发亮的金元宝便在她手中变回了一张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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