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倒是与廖府文林先生及林府林建德少爷有点小过节,不过这也是两三个月之前的事了。”
    闻言,两名衙役彼此互看了一眼,在手册上迅速记下。
    “最近府里或是店里可有收到任何恐吓威胁?又或是可有什么奇怪人士出没?”
    沈俊想了想,“没有。”
    “那沈公子以为这把火哪家放的可能性要大些?”
    “廖、林两家应该不会作出这么愚蠢的举动来。”顿了顿,沈俊皱着眉心道,“但提到仇家,‘云霄坊’东家嫌疑倒是比廖、林两家都要大些。”
    “生意上的仇怨?还是私人恩怨?”衙役边写边问。
    “两者都有。不瞒二位差爷,云霄坊东家是在下同父异母胞弟,我俩向来不睦,也是为了躲避他,我才会举家搬来汴京城。最近他‘云霄坊’ 一直卯着力与‘因趣思婷’较劲,却又始终比不过我家铺子。纵火的可能性不小。”
    “嗯,明白了。沈公子你看看这东西是不是店里的。”说罢,只见一名衙役自袖间拿出一把焦黑铁锁。
    沈俊接过手里仔细看了看,眼底目光登时猛的一沉,“没错,这确实是小店镇门之锁。”
    “这铁锁钥匙共有几把?分别又都在谁手里拿着?”
    “共有两把,掌柜随身携带一把,府里还备着一把。”言语间,沈俊侧头朝小安子点了点头,后者立刻快步跑去书房取备用钥匙。顿了顿,沈俊似突然想到,“大约半年前,在下位于昌阳城的一间米面铺子也遭遇匪徒打砸,虽然最终未能查出犯案者,但在下揣测定是孙宏宇指使他人干的。”
    “办案凭的是人证物证确凿,不是公子揣测就能定罪的。与廖、林两家又是如何结怨的,烦请公子简述一遍。”
    一五一十,沈俊把前后是如何得罪两家的经过简单叙述一遍。待叙述完毕,小安子也拿着小木匣跑来了大堂。
    打开木匣,钥匙仍在里头。而因着办案需要,两位衙役一并将钥匙收了去,并告知沈俊在家耐心等待结果,若有想到什么可随时派人给府衙传话,随即二人便告辞离去。
    待送走官差,沈俊脸色却是忽然变作铁青一般难看。偌大厅堂只听少年寒声冷冷道:“木匣里的钥匙被人动过!”
    ☆、49章
    小木匣是店铺开张前一天沈俊特意从庙里求来的,为此,他还特意向庙里老僧求过一签,钥匙的摆放位置亦是按照签解方位所定,以求的日后生意兴隆。且小木匣一直也没被打开过。但这回开启,钥匙还在却分明已不是原来的位置。
    沈俊没把这个情况告诉衙役。只因沈府上下都是自己十分信任之人,他实在想不通到底谁会是内贼,也不愿看到大家一个个都被县衙官差喊去盘问,想试着单凭自己的力量把内贼给查出来!
    铺子被烧,重建得花去不少时日,又恰逢是年末,想要再重新盘家店面也挺是麻烦,这生意便暂时停了下来。但,沈俊又令人放出消息,说是趁着歇业之际,府里正在进行各类新款产品设计,待到来年开春‘因趣思婷’再隆重开业。
    半夜,沈府后院。
    夜深人静,厢房内仍还亮着烛光,沈俊亦无心睡眠,此刻,正背负双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知这样过去多久,房门开启,只见李睿杰睡眼朦胧的倚在门前。
    “沈哥哥,快进屋歇息,弟弟不收钱的~”
    沈俊笑笑着朝门口走过去,“你小子,越来越不正经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李睿杰也笑了,拽着少年就进了屋。随手一关门,吹熄蜡烛,直接把人往床上带,边打了个哈欠,“大半夜的,披着件衣服就杵院子里,也不怕着凉。”
    被窝里头暖烘烘的,沈俊手脚并用把李睿杰箍的紧紧。
    “心里烦,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孙宏宇为什么那么恨我。”
    “想不通就干脆别想,白费脑筋。”
    沈俊啧了一声,“不能不想啊,从小到大,我爹对他最是偏心,对老子最狠心,末了,老家伙临死前还把孙家交给他,又把老子赶出昌阳城。任谁来评判也是孙宏宇得尽便宜,老子受尽委屈。怎么这到头来,反倒是他对我怀恨在心?”
    李睿杰故作深沉状,“嗯,大概是你比较讨人嫌吧……”
    “嘿!有胆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就不信制不了你!”
    两人嬉嬉闹闹着在偌大床上滚来滚去,只听得床板嘎吱嘎吱乱响,帷布晃来摇去,直把李睿杰瞌睡虫都全赶跑了。
    半晌,沈俊躺平了一声叹:“当初在昌阳城担惊受怕,吓的要死,躲来汴京城刚舒坦三个来月不到他又阴魂不散跟过来,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要不,你哥俩什么时候找个空闲,聚到一起谈谈?”李睿杰建议道。
    沈俊想了想,“估计没啥卵用,指不定到时一言不合他又记恨我三分,懒得自讨没趣。”顿了顿,凑近小杰公子脸颊亲了亲,“攘外必先安,咱先得把钥匙的事情给弄清楚。”
    闻言,李睿杰却是皱了皱眉头,“你怀疑家里有内贼,可我总感觉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太大……”
    “我也这么觉得,可钥匙明明被人动过。”
    “那也证明不了什么!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跑进店里放火,官差连着追查十天也没找到半点线索,那犯人肯定不是寻常普通人。要我看,他极有可能是位身手了得的练家子。”
    “你的意思是说……”
    “纵火者既然能悄悄潜进店里,有没有可能之前也偷偷潜进过咱们家?”
    沈俊登时浑身一激灵,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这一层,联想到凌麓坊坊主确实也来了汴京城,当下少年心头又是猛的一沉!
    惠芝楼,雅间。
    孙宏宇脸色阴寒,眉心间满是愠怒,“瞧你给我干的好事!”
    凌麓坊坊主脸色亦难看至极,“这……这只怕是他使的一出诈计,来套师弟口风。为兄自信全程不曾留下任何纰漏……”
    “没有疏忽?没有疏忽他孙默怎敢找上门来?适才在门后你也都听到了!他字字句句夹枪带棍,明显是话里有话在有意敲打我,分明已猜到就是你凌麓坊坊主偷盗钥匙再纵火烧店!”
    “就算‘猜到’又怎样?无凭无据,官府总不能只凭他三言两语便定我罪!”言及此,凌麓坊坊主冷笑道,“自打离开昌阳城,师弟便越发胆小如鼠,这可不像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孙宏宇!”
    少年闻言猛的一回头,“咱们现在身处国都汴京城!不是那昌阳小城!况且师父他老人家也不在。”顿了顿,孙宏宇似猛然意识到什么,只见他脸色陡然一变,“师兄可是收到师父消息?”
    “没错,少则十日,多则半月,师父必将返回汴京城。”
    “果真?太好了!”孙宏宇顿时脸色一喜,“想不到时隔三年终于又能再次见到师父他老人家!”
    “何不暂把师父的事先放作一边。”只听凌麓坊坊主忽然阴恻道,“师父要来汴京城,恰好孙默那小子也在,此乃天赐良机!你与孙默本就是水火不容相冲命格,有他没你,有你没他,不如便借着这个机会把他给除了,一了百了!”
    孙宏宇蠢蠢欲动,心里却似仍存顾虑,“在汴京城杀人犯案非同小可……再者,师父之前算过,孙默活不到二十一岁,不如再等个半年……”
    “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怂恿我去盗钥匙、纵火烧店怎不见你犹豫分毫?”顿了顿,凌麓坊坊主寒声再道,“既然孙默已猜到那场火是我放的,他必定会向京兆尹陈情,等不了那半年!以免夜长梦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拧着眉、踱着步,孙宏宇思前想后反复斟酌权衡利弊,半晌,只见少年眼底忽然寒光一闪,“要做那便做的干净利落点!沈府上下一个不留,全都杀了!”
    经过这么一番半是试探半是敲打,沈俊已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是先回了住处,然而,他前脚刚踏进家门,小元子便快步迎了过来。
    “老爷,四姨太和六少爷来了,正在大堂候着呢!”
    沈俊眉头一皱,“这个月的例银不是已经送过去了么?”
    “小的问过了,不关例银的事。”
    “噢?那他们到底过来作甚?”
    小元子挠挠头,“鬼晓得,四姨太什么都不肯说,看样子是非得当着您的面面谈不可,这都等了快一个多时辰了……”顿了顿,又道,“兴许是什么紧要之事。”
    “她能有什么紧要之事!不给老子添乱我就要谢天谢地了!”说罢,只见沈俊一脸的不耐烦神情,背着双手直奔大堂去。
    沈宅大堂,小胖墩坐在太师椅上正端着碟点心哼哧哈哧胡吃海塞,一旁的四姨太脸上又是宠溺又是无奈。
    “小祖宗,慢着点慢着点,没人跟你抢。”
    “默哥哥家的点心最好吃啦!娘,你也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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