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军雌一边啃汉堡,一边总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他们,原本以为伽因少将瘸了一条腿,在家里肯定不受宠,没想到他的雄主居然会大老远跑到军部给他送终端,说出去只怕都没有虫会信。
    办公室里的饭香味虽然浓,但他们身上酸溜溜的气息显然更浓。
    伽因吃完饭,不经意瞥了眼四周,结果发现那些觊觎的视线大多都落在了韩宴身上,微不可察皱了皱眉,低声询问韩宴:“您下午还要上班吗?”
    韩宴嗯了一声:“还有一点事要处理,两点的时候乔尼会过来接我,忙完了就回家。”
    伽因不想把韩宴留在这里让那些雌虫参观,他把桌上的餐盒收拾好,发现还剩下十几分钟的时间,主动开口询问道:“您想看看索里蒂亚密林里的异兽吗?”
    韩宴闻言淡淡挑眉,果然产生了几分兴趣:“你们捉回来了?”
    伽因嗯了一声:“还有几只养在笼子里,没来得及解剖。”
    韩宴对于索里蒂亚密林的关注度一直很高,闻言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拉开椅子起身,直接和伽因走进了一旁的研究室,电子门自动关上,将那些军雌的视线隔绝在了外间。
    偌大的研究室一时间只剩了他们两个,韩宴环视四周一圈,发现周围的架子上摆着许多药瓶和标本,饶有兴趣问道:“我不负责研究工作,也能进来这里吗?”
    虽然这句话问得有些晚了,他已经进来了。
    伽因拿了一件白色的无尘服帮韩宴换上,一边帮他扣扣子,一边低声解释道:“您是雄虫,没关系的。”
    研究所在军部其实并不算机密重地,别的部门都管他们这里叫屠宰场,天天除了解剖还是解剖,隔三差五就有医学生过来参观实习,真正重要的研究样本都被列为了s机密,封存在地下室负一楼,到处都有重兵把守,轻易不能靠近。
    韩宴是雄虫,只要不发生安全意外,看两眼问题不大。
    研究室分为内外两间,外面摆放着几个特殊材质制成的银色铁笼,每个笼子里面都单独关着一只变异种,免得打群架。
    韩宴走近看了看,结果发现里面的动物都长得奇形怪状,数量最多的是一种长着三颗头颅的白色乌鸦,叫声嘶哑难听,在寂静的研究室回荡不绝,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伽因不知何时走到韩宴身旁,开口解释道:“这种三头白鸦是密林里等级最低的变异种,也是自我净化最快的物种,污染源石被清除后,他们最多三个星期就能恢复成正常样子。”
    他语罢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普通笼子,只见里面关着几只胖乎乎的白色鸟类,同时兼具地球上“白鸽”与“乌鸦”的特点,一双红色的豆豆眼转来转去,很是可爱:“这些就是已经净化完成的白鸦。”
    伽因话音刚落,其中一只胖胖的白鸦忽然蹦跶着挤到了栏杆边,咕咕叫了两声。它的嘴里似乎衔着什么东西,鸟喙张合间,一朵蓝色的不知名小花悄然落在了地上。
    韩宴戴上医用手套,俯身把那朵花捡了起来,结果发现因为水分缺失,摸起来就像风干的标本,难怪没有枯萎:“这是什么?它们的食物?”
    伽因伸手接过来,思索一瞬,然后准确无误从脑海中找出了这朵花的资料:“是索罗花。”
    韩宴闻言扶了扶眼镜:“什么是索罗花?”
    伽因垂眸,轻轻将这朵带着枝叶的花放入掌心,低声解释道:“一种非常珍贵罕见的植物,它的寓意是重生与抛弃过往,代表新生与祝福,书上说索罗花早就绝迹了,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他语罢似乎是觉得扔了有些可惜,起身找了一个密封袋装好,打算有机会再处理成标本。
    韩宴听见那朵花只是普通植物,并没有什么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也就收回了想要探究的心思。他用喂食勺逗弄了一下笼子里已经净化完毕的白鸦,漫不经心问道:“这些也要解剖吗?”
    伽因摇头:“不用,它们已经净化完成了,过两天就可以放走。”
    但韩宴想问的似乎并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他静静注视着其他几个笼子里关押的变异种,发现它们的等级明显更高一些,一直在狂躁撕咬铁笼栏杆,上面已经出现了几道深深的齿痕,伽因时不时就要给它们补射一针镇定剂。
    韩宴把手缓缓插入口袋,似乎想抽一根烟,但意识到场合不对,指尖轻轻弹动,又把念头压了下去。
    他静默一瞬,忽然开口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申请去密林战场。”
    伽因原本正在给一只麟甲兽注射镇定剂,冷不丁听见韩宴的话,动作一顿,险些被那只变异种咬伤了手。他回过神来,将注射完毕的针筒扔进医疗垃圾箱,慢慢摘下手套,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回头。
    “雄主,”
    一阵冗长的静默过后,伽因终于缓缓开口,“您忘了,我也是一名军雌。”
    而军雌上战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伽因曾经与尤斯图起点一样,同为身份尊贵的皇子,同为罕见的s级王虫,有时甚至优于对方,但不知不觉间对方似乎已经走得很远很远,将他遥遥甩在了身后。
    外界遗忘了他的荣耀,遗忘了他的过往,遗忘了他一切的一切,最后只记住了他右腿的残缺。
    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伽因隐于暗处,时常会沉思外界是否会遗忘他的最后一层身份,最后得出的答案就如一根尖刺扎在心头。
    默默无闻者只能被遗忘。
    皇室之间,王权更迭,同样是这个道理,被铭记的永远只有胜利者,而战败的俘虏只会变成历史上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
    伽因已经过了最年轻气盛的时候,他不想和尤斯图去争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该再继续停留原地,也不能让外界嘲笑韩宴娶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残废。
    伽因语罢转身看向韩宴,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窗外阳光倾洒进来,驱散了他眉眼间的阴郁,就像一把妥帖收于鞘中的藏剑,他可以很漂亮,也可以杀人,说话时隐隐窥见了几分曾经的锋芒与傲气:“尤斯图的雄主以他为荣,我希望有一天,您也可以以我为荣……”
    真可惜,他们没能在彼此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相遇。
    否则,
    伽因觉得,面前这只雄虫会更喜欢自己一些的……
    他不曾知晓韩宴过往的残缺,也不曾知晓命运兜转的神奇,他只是觉得自己也许不必陷于泥泞中日益挣扎,也可以尝试着从阴霾中走出,他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变得再优秀一些,如此才能和对方并肩站立在一起。
    伽因想要独占某些东西,就必须拥有足够的底气,他们的祖辈曾经如此教导,神明亦是如此教导。
    韩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那双灰蓝色的眼眸不知夹杂着怎样的情绪,深深注视着面前的雌虫,而后者亦不躲不闪地与他对视,仍是往常沉默而又安静的样子。
    伽因的模样是驯服的,乖顺的,但那一切都出自于他的心甘情愿,因为韩宴此时此刻已经窥见了对方皮囊下锋利的爪牙,从未真正收敛过。
    窗外阳光游移,尘埃跳动不止。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韩宴低沉的声音终于缓缓响起,就像大提琴奏响,音色沉稳撩人:
    “我等着那一天。”
    他等着那一天……
    下午两点的时候,伽因一瘸一拐地把韩宴送到了军部大楼门口。他大可不必下楼,因为来回往复势必要费去不少时间,但雌虫在某些方面总有着旁人不能理解的固执,仿佛一定要亲眼目送他离开才行。
    伽因见韩宴准备坐上飞行器,出声提醒道:“您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韩宴嗯了一声,对于这种“举手之劳”的事从未拒绝。他打开舱门,不期然发现门口站岗的士兵正以一种羡慕的眼神看着伽因,脚步一顿,忽然走上前轻轻搂住伽因的腰身,偏头在他脸颊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伽因一愣。
    韩宴却只是抬手拨了拨他额前的银发,然后似笑非笑地松开手,转身坐上了飞行器,舱门降下,隔绝了里面的一切情景。
    韩宴不介意让那些雌虫再嫉妒伽因一点……
    被嫉妒有时候不一定是坏事,那只能说明你过得比别人好。
    韩宴双腿交叠坐在后座,抬手摘下了自己鼻梁上的金边眼镜,他的视线模糊了一瞬,但是依旧不难看清站在军部门口的那抹白色身影,直到飞行器起飞,这才缓缓收回视线。
    乔尼坐在前排副驾驶,一边把脚翘在仪表盘上晃来晃去,一边狗胆包天的调侃道:“阿什亚,要看得戴上眼镜看,你这样可看不清脸,最多只能看见衣服。”
    他午休结束之后就过来接韩宴了,没想到对方和伽因站在军部门口半天都不肯上车,还搂在一起又亲又抱,分明是欺负他这只单身虫没对象。
    韩宴闻言淡淡瞥了乔尼一眼,永远都能准确无误拿捏住对方的要害:“很羡慕?我帮你介绍一个新雌君。”
    乔尼闻言动作一僵,干笑两声,连忙摆手岔开了话题:“我还打算和你一起弄事业呢,娶雌君的事儿不着急,不着急。”
    韩宴点了根烟,烟雾弥漫时,他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但语气仍是平平淡淡,让人窥不清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看来你想学巴佩亲王,先立业,后成家。”
    韩宴这句话不知哪里扎到乔尼的肺眼子,他原本百无聊赖瘫坐在座椅上,闻言嗖一声支棱起来,脊背挺得比尺还直,吃惊回头看向韩宴道:“你刚才说什么?”
    到底年轻,禁不得诈。
    不过很可惜,韩宴说出的话很少重复两遍,能让他重复两遍话的虫也屈指可数,闻言垂眸弹了弹烟灰,星火明灭不定:“没听见就算了。”
    “……”
    乔尼一度怀疑韩宴发现了什么,但定睛一看又不太像,犹犹豫豫地重新坐回了位置上,总感觉屁股底下藏了一根针。
    韩宴一直在睨着窗外飞逝的景物,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路线有些不大对劲,越飞越偏,皱眉询问道:“今天换路线了吗?”
    乔尼闻言下意识看向窗外,也跟着疑惑咦了一声:“奇怪,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地方,没听说主星今天哪条路限飞啊,该不会是导航出了问题吧。”
    他语罢从副驾驶起身,直接坐到了驾驶座查看地图路线,结果发现飞行器不知何时已经飞到了郊外,低低咒骂一声道:“导航出问题了,幸亏你发现的早,不然我们早就飞到隔壁星球去了。”
    韩宴把烟头按灭,只说了一句话:“调头回公司。”
    下午还有会议,他不喜欢迟到。
    乔尼闲暇时也考过一张飞行器驾驶证,只是不太熟练,闻言只好摸索着操控飞行器原路返回,殊不知有一架飞行器已经在暗处悄悄跟上了他们。
    韩宴原本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他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忽然睁开眼从后座起身,径直来到了副驾驶座。
    乔尼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韩宴不语,只是调出了飞行器后方的记录画面,结果发现有一架蓝色的飞行器正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对乔尼沉声道:“别问那么多,快点加速离开这里。”
    他语罢直接按下了手边的红色按钮,那是飞行器故障时的手动报警装置,只要按下,星网系统就会自动把坐标传送给距离最近的医院和军部驻扎区。
    乔尼闻言正准备加速,结果刚刚启动操纵杆,眼角余光忽然撞来了一架蓝色的飞行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舷窗瞬间碎裂大半,舱室红灯频繁闪烁:
    【警告!警告!遭受不明外力撞击!无法继续飞行!】
    【警告!警告!飞行装置损坏,正在进行紧急迫降!】
    【正在择选降落区域!】
    乔尼和韩宴恰好坐在前方,见状下意识抬手护住眼睛,结果因为外力撞击被撞得眼冒金星。
    然而那架蓝色的飞行器似乎铁了心一定要致他们于死地,一击不成,又再次冲上去重重撞了一下。两架飞行器的防护级别不一样,两相撞击之下,乔尼所驾驶的那馊飞行器直接轰然一声落了地。
    “砰——!”
    这里临近郊外,只有零星几户住所,附近的居民听见动静纷纷推窗探头,见势不妙又赶紧缩了回去,连忙拨打了报警电话。
    那架蓝色的飞行器上坐着两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雌虫,他们在不远处降落,静等了片刻也没见韩宴他们从飞行器上下来,同时对视了一眼。
    “会不会死了?”
    “以防万一,下去看看再说。”
    他们各带了一把消音光能枪藏在腰间,打开舱门径直朝着那艘撞毁的飞行器走了过去,步伐快速,明显训练有素。
    其中一名瘦高雌虫打开严重变形的舱门查看情况,结果发现一名面容斯文的蓝发男子坐在副驾驶,额头见血,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那名瘦高雌虫并没有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而是直接拔枪准备补上一击,然而就在这时,原本昏死过去的韩宴却忽然睁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攥住他的手腕,右手呈刀对准手肘狠劈了下去,只听一阵筋骨扭断的声响,瘦高雌虫惨叫一声,那把光能枪瞬间脱手,被韩宴接了个正着。
    “砰——!”
    韩宴当机立断扣动扳机,对准他的咽喉致命处打了一枪,鲜血喷溅在他斯文儒雅的侧脸上,却不见往日的温雅,只让人觉得冰冷狠厉。
    另外一名雌虫原本在查看乔尼的情况,眼见同伴遇害,瞳孔骤缩,当即就要拔枪射杀韩宴。然而一直躺在座椅上装昏的乔尼却忽然一个飞扑死死咬住了了他的手腕,嗷呜一口直接咬到了骨头。
    “该死!”
    那名雌虫吃痛,狠狠咒骂了一声。但他还算知道利害轻重,并没有去管乔尼,而是打算先解决手上有枪的韩宴。然而他没想到韩宴一个看似文弱的雄虫身手居然比雌虫还要利落,侧身一避直接躲开了他的射击。
    “砰!”
    打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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