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置办东西花去了一多半,而药膳馆的生意一直半死不活,收入还抵不上家里的开销。
    花到现在,经历了一个年关,那四十五两也只没剩下什么了。
    但好在期间她给江灵曦治病,得了十两诊金。
    穆家的事儿结束后,她花一半用一半,攒下了二十五两银子。
    另外谢家的那儿得了二百一十两,合计前头剩下的,铺子里的账上应有二百五十两左右的现银。
    算完,江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联玉走在她身侧,听她一会儿念叨一会儿叹气的,忍不住好笑道:“这还不满意?从进城算起,这才多久。”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江月已经挣了二三百两,这种速度别说放到这小城里,放到京城,也算得上进项可观了。
    “确实可观,但是……”
    但是往后怕再难有这么快的挣钱速度了——她现在治过的几个病患,江灵曦是自家亲戚,穆揽芳是儿时旧相识,都是沾亲带故的。而谢家,则是偶然捡到了他家走失的孩子,这才有了后头给谢老夫人治病。
    再往后,总不能再寄希望于亲友中再出什么疑难杂症,或者是再去捡人家的孩子。
    怕是年过完,药膳馆还是生意冷清,再难寻什么病患了。
    银钱倒还好说,二百余两,不论是联玉治伤,还是许氏产子,都足够应对了。
    主要是她想着早些把灵田开辟出来,现下就差临门一脚。
    灵田的事儿即便对着联玉也不能透露半个字,江月顿了顿后,接着道:“但是我本身擅长的也不是做饭呐,我还是想弄个自己的医馆。祖父留下的铺子不能改弦更张,所以便还得另外租赁一个铺子,到时候花销就大了。”
    半晌后,面容昳丽的少年垂眸沉吟,开口说:“我可以……”
    江月看他一眼,摆手道:“你那红封你自己留着吧。”
    她虽然缺钱,但是也不至于要联玉手里几两银子的红封。
    虽说他吃住都在自家,不必花什么银钱,但身边留点银钱,总归是便宜些。
    怕他觉得自己看不上,江月便接着道:“过年红包嘛,本身就是长辈们给咱们的祝福,所以我不要你的。而且是我自己的医馆,也该我自己想办法。”
    联玉无奈地笑了笑,说那算了。
    转眼很快到了初五,亲戚多的人家可能还在忙碌热闹着。
    但江家本就亲戚少,前一天穆揽芳过来给许氏拜了年后,就已经彻底闲了下来。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这日江月见日头好,又无风,便搬了一套梨花树下,而后再让联玉帮自己写个‘义诊’的幡子,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来瞧病。
    两人刚搬好桌椅,熊峰从外头回了来。
    他风尘仆仆,胡子拉碴,满面的风尘。
    若不是身形实在好辨认,江月都差点瞧不出他本来的样貌。
    熊峰跟江月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而后把联玉请到一边说话。
    “公子,谢老夫人也已经过世,谢家其他人都没有起疑。老太太走之前,谢家的资产经过清算和变卖,加上钱庄里本有的五万两,共计得了八万余两银子。”
    说到这儿,熊峰的呼吸都不由粗重了几分。
    一来当然是穷苦人家出身的熊峰,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银钱。
    二来则是自家公子把这事儿交给他去办,足见对他的信任。让他十分的鼓舞!
    “如今已经都存到了您名下,您可以随时取用。”一边说,熊峰一点递出那把银色匕首。
    前头谢老夫人存的那五万两,需要这匕首作信物。
    眼下都归拢到联玉本人名下了,便也不需要这个了。
    联玉神色不变,接过匕首,“后头计划不变,你稍后取一万两送回去,做军需费用。”
    熊峰郑重地点了点头,过后又忍不住问:“那您……什么时候回去?”
    联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梨花树下的江月——
    似乎是察觉到他们二人有事要商量,三言两语说不完,少女已经卷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开始磨墨,准备自己动手。
    冬日里的墨容易凝固,那墨汁不多时就成了半固体。
    她连忙放下那用到只剩一半的墨条,开始找毛笔,却在桌上摸了个空儿。
    然后她的眼神便寻了过来。
    发现联玉在看她,她指了指他的手。
    联玉低头,才发现自己没注意,那唯一的一支笔顺在了手里。
    她也不催他,只伸手把砚台拢住,想用手的温度来延缓墨水凝固。
    他们搬到梨花巷已经有段时间,而江月的外貌也十分有记忆点。
    因此很快有街坊四邻过来询问她大冷天,坐在这儿干什么?
    江月笑着耐心地回答:“年头上没什么事儿,铺子也不开门,就准备在这儿摆个义诊的摊子。”
    都知道现在的江家是开药膳坊的,虽说时间尚短,但吃过的客人还没有给过不好的评价,她会点粗浅的医术倒也正常。
    就也没人说她胡闹。
    “那敢情好。”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笑道,“冬日里我这身上正有些不舒服,跑去医馆也不值当。就麻烦你给我瞧瞧。”
    老太太说是这么说,看着江月的眼神十分慈爱,明显就是也不怎么相信她的医术,但是乐意哄着她这小辈过家家。
    江月也不在意,笑着说好,请太太坐下,而后为她搭脉。
    她诊脉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中却是郑重而严肃,有着超脱年纪的镇定和成算。
    联玉收回目光,“至多……再半年吧。”
    起初江月初步给他的诊断结果,说是腿伤得一年半载,内伤则要一二年起步。
    但她那时并不知道他体质与常人十分不同,且进过无数次的‘捶打’,恢复能力惊人。
    近来他的腿行走时,已跟常人无异,只是还不怎么能动武。
    内伤的话,淤血也已经咳得差不多。
    江月近来也给他透了一句,说想到了更好的法子,给他治伤,时间上也能缩短不少。
    而他也不需要完全康复,只需要好上个七八成,则也有能力应付那些事儿。
    半年,也不是很久,毕竟叛军和朝廷的军队已经打了好几年了。
    眼下失去了自家公子这么个得力将才,战事拖个一年半载再正常不过。
    熊峰便也没多说什么。
    说完话,联玉回到梨花树下,一边提笔蘸墨写幡子,一边就听江月不徐不疾同那老太太道:“您肝肾亏虚,早年劳逸不当,又外感风寒湿热,身上有风湿痹症,近来天气寒冷,您几处关节应当有酸麻胀痛。”
    说到这儿,江月适当地停顿了一下,“《伤寒论》中说‘风湿相博,骨节疼烦,掣痛不得屈伸,近之则痛剧’,便是您这样的病症了。”
    她其实一直也没有掉书袋的习惯,但怕对方不相信,便只好将近来看的医书拿出来给自己背书了。
    “我给您开个祛风除湿、活血化瘀的方子。”
    说着话,她往旁边一伸手,联玉已经写好了幡子,把笔递到她手里。
    她提笔写方子,余光扫了一下老太太的穿着打扮,便没给开丹参、苍术、杜仲这样的贵价药,而是给开了其他价格低廉一些的常见药材。
    老太太方才还笑呵呵的,此时却忽然跟被点了穴似的,呆愣愣的,还止住了笑。
    其他街坊七嘴八舌地开了口。
    “怎么啦,是不是江娘子说的不对?”
    “江娘子说的不对,钱家阿婆也别计较。这大过年的,江娘子也不收银钱,没得为了这点事伤了和气。”
    “是啊,咱兹当是陪小辈玩儿了。”
    钱家阿婆回过神来,立刻摇头说不是!
    一开始真她的兹当是陪小辈玩——她虽然家境一般,但子女孝顺,早在听她说过冬日里身上不舒服的时候,就花了大价钱请了善仁堂的大夫给她诊治。
    善仁堂的大夫在经过一系列的望闻问切之后,给出的也是同样的诊断。
    可眼前的江月,根本没有问她任何一个问题,就只从脉象,已经分辨出了这些!
    这哪里是说的不对,是说的太对了,把她给惊住了!
    第四十五章
    钱家阿婆连忙解释了来龙去脉。
    有人帮着她肉痛道:“哎呀, 早知道江家娘子有这份本事,阿婆也不必舍近求远,去寻善仁堂的大夫了!”
    其他人也跟着道:“我前两天把腰扭了, 没舍得去医馆看,江娘子帮我瞧瞧!”
    “我是这几日身上没力气,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还有我,年节上吃的杂,肚子不舒服!”
    于是自钱家阿婆之后,小摊子上很快排起了队伍。
    当然,江月心里也有数, 这些街坊身上大多都没有什么病症,也未必真的相信自己医术多么高明,只是听钱家阿婆替自己作保, 加上义诊不收取诊金, 大多数还是来凑热闹的。真要生了重病的,怕是还不会信任她, 也没那个力气来排队。
    她也并不嫌烦,就一个个给她们诊过去。
    “您的腰没有伤到筋骨, 我帮你推拿一下就好。”
    “您身上并没有病症, 乏力应该是没休息好。”
    “您的肠胃问题也不严重, 多喝些温水,少食油腻荤腥。”
    一整个白日很快过去, 江月一共诊过了三十二人。
    其中最严重的病症,也不过是钱家阿婆那样的风湿痹症,风寒感冒之类。
    江月都给他们开了方子, 让他们若是不放心,可去善仁堂抓药, 然后让掌柜帮着掌眼——那位掌柜旁的不说,对病患还是十分尽责的。
    忙过一整个白日,江月随便对付了一口夕食,就洗了个澡,爬上了炕。
    她闭眼进入芥子空间,果然,灵泉的出水量增加了一些,但委实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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