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飞愉快地晃了晃手里的那把牛角弓,弯着眉眼笑,慧黠灵动似狡狐。
    “活该!”宁舒一手扒在窗框上,笑得是前俯后仰。
    望着酒楼里柳嘉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小郡主憋在心口的那口气彻底出来了,愉快地连连鼓掌,直拍得掌心都红了。
    徐利神情惶惶,嘴巴张张合合,难以置信地瞪着萧燕飞。
    他们承恩公府因为皇后娘娘,一向地位超然,从来他随世子爷在外头行走,旁人对世子爷都是恭恭敬敬,不敢说一句重话。
    眼前这萧家二姑娘看着温温柔柔,乖乖巧巧,可这行事未免也太张扬,太肆意了!
    她竟然敢对他们世子爷动手!
    徐利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外强中干地丢下了一句:“萧二姑娘,你……你敢伤了世子爷,我们世子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话音未落,徐利已经仓皇出逃,生怕萧燕飞下一箭就朝他射来。
    那两个西城兵马司的官兵面面相看,不想遭这池鱼之殃,默默地也退了出去。
    宁舒的目光从对面的酒楼收回,又转过头,对着徐利踉跄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呵呵,狠话谁不会放啊。”
    顾悦凑过去看萧燕飞手里的那把牛角弓,端详了一番后,点评道,“这弓还是差了点,也就只是个装饰品。”
    确实。萧燕飞点点头,这把弓的弓弦乃蚕丝所制,瞧着漂亮,但的确是差了点,只能拿来玩玩而已。
    她把牛角弓递给了知秋,知秋就把弓挂回了墙壁上。
    “我大哥那里有很好几把不错的弓,”顾悦一本正经地说道,“回头,我去‘顺’一把给你。”
    萧燕飞看着顾悦那张秀美温婉的小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这小姑娘为什么能把顺手牵羊的事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和认真呢。
    顾非池知道他的私藏被他妹妹惦记上了吗?
    萧燕飞轻笑出了声,下巴微扬,梨涡浅浅,笑容如明月一般清亮皎洁。
    “我们还打叶子牌吗?”顾悦看着萧燕飞与宁舒,眸子里笑意盈盈,可依然端着一张小脸,一派斯文矜持的样子。
    “不打了不打了!”宁舒挥了挥小手。
    她现在哪里还静得下心打叶子牌啊。
    宁舒一左一右地挽起了萧燕飞与顾悦,豪爽地娇声道:“走了走了!我们到青鸾坊买珠花,我今天带了可多的银子呢。”
    宁舒拉着萧燕飞两人快步下了楼梯。
    茶楼一楼的大堂空荡荡的,一些桌椅歪七扭八地横在地上,仿佛狂风过境般,除了掌柜和小二外,那些读书人以及看热闹的茶客们都被赶走了。
    而对面的龙泉酒楼依然喧闹不已,明逸、柳家的下人们以及酒楼的掌柜、小二和歌伎等全都围在地上的柳嘉身边,纷纷地喊着“世子爷”、“世子爷醒醒”云云的话。
    顾悦和萧燕飞一前一后地先上了马车。
    落在最后的宁舒兴致勃勃地想让人过去看看柳嘉摔得有多惨,话还没说完,酒楼那边就传来了柳嘉恶狠狠的声音:“快,快去把她们三个都给本世子抓起来!”
    还能说话,说明摔得还不够。小郡主有点惋惜地想着。
    三个小姑娘齐刷刷地循声望了过去。
    柳嘉在下人们的搀扶下,踉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身上的直裰凌乱不堪,头上的翼善冠掉在了地上,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散了一半,额角还鼓了一个红肿的大包,形容狼狈,与之前的光鲜亮丽判若两人。
    “王世鹤,”柳嘉面容狰狞地指向了街对面还没上马车的宁舒,咬牙切齿地对着那短须的中年男子下令道,“你还不赶紧去拿人!”
    说着,柳嘉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五官扭曲了一下,又转头质问起长随徐利,大夫怎么还没来。
    “……”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王世鹤头也大了。
    “谁敢!”宁舒也不急着上马车了,小胸膛一挺,傲娇地望着街对面的柳嘉以及王世鹤等人,娇滴滴地说道,“本郡主倒要看看谁敢抓本郡主。”
    “这是要抓我吗?”马车里的萧燕飞信手拨开了一侧窗帘,露出清丽的半张小脸,“我刚刚只是玩了下弓射,失手把箭射歪了一些。”她抬手比了一寸的手势。
    “我可没有伤人啊。《大景律》有云:不慎毁坏他人财物者,按市价赔偿,若私闯民宅,则罪加一等,加笞三十。”
    《大景律》对于私闯民宅且毁坏他人财物的处罚极重,但对于意外,则相对宽容,只需按价赔偿,最多再补偿点医药费。
    萧燕飞刚才“不慎”弄坏了酒楼的扶栏,肯定攀扯不到私闯民宅上,也就是负责维修损坏的扶栏罢了。
    “知秋。”萧燕飞对着知秋做了个手势,笑容单纯又乖巧。
    知秋立即意会了,对着萧燕飞福身领了命,目不斜视地朝街对面的龙泉酒楼走去。
    “掌柜的,”知秋径直走到了龙泉酒楼的胖掌柜身前,笑吟吟地掏出一个金锞子抛给了对方,“我家姑娘不小心弄坏了你家酒楼的扶栏,这是赔偿。”
    “够了吧?”知秋脆生生地问道。
    她丢出的这金锞子足有二两,那可是足足二十两白银。
    修个栏杆怕是花不了一两银子。
    胖掌柜一双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连忙收下那枚金锞子,连连点头:“够了够了!”肯定够了!
    知秋又朝另一边衣衫不整、额角红肿的柳嘉走去,唏嘘叹道:“哎呀,我家姑娘‘不慎’损坏了酒楼的扶栏,没想到柳世子竟然‘不小心’摔下了楼梯,实在是不幸。”
    “虽然世子爷这伤也不重,但我家姑娘心善,这个……就给世子爷去看大夫吧。“
    说着,知秋又掏出了一枚金锞子,随手往柳嘉那边一抛。
    那金锞子被丢在了大堂的地面上,骨碌碌地在光滑的青石砖地面上滚动着。
    徐利面颊热辣辣的,想起方才自己在茶楼里朝她们丢出的那枚银锞子,那滴溜溜的声响反复地回响在他耳边。
    “这是我家姑娘给的诊金。”
    丢下这句话后,知秋又顺脚踢了那金锞子一下,金锞子滚了半圈,精准地滚到了柳嘉的短靴前。
    轻蔑之意在她这举手投足间显露无疑。
    知秋也不管柳嘉是何反应,转身就往回走。
    柳嘉的脸都青了,气愤难抑,胸口似有一团火焰在烧灼心肺,尖声对着右前方的明逸喊了声:“明逸!”
    他的头顶几乎在冒烟,喊得嗓子都有些破音了。
    连区区一个侯府贱婢也敢对他无礼了!
    明逸脸色一僵,还是依言动了,急忙跨出了两步,亲自去拦知秋:“贱婢,没听到世子爷……哎呦!”
    明逸只觉右小腿一阵剧痛,脚一软,差点没踉跄地跪了下去。
    知秋冷不丁地出脚狠踹了明逸一脚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去,连衣袖都没被人沾到。
    “世子爷……”明逸面有窘色地试图跟柳嘉解释。
    “啪!”
    一记重重的掌掴声响彻酒楼大堂,打断了明逸的话。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得呆住了。
    明逸的脸被柳嘉这一掌掴得甩向了一侧,白皙的面颊上浮现一道清晰的掌印。
    他的脸颊一下子浮肿了起来,掌印鲜红。
    柳嘉语含深意地提醒道:“明逸,这做人啊,最忌左右逢源!你们明家是出了个宁王妃,但谁知道你长姐这个宁王妃可以当多久!!”
    他这番话分明是认定了明逸刚刚是在放水,因为有了宁王这新靠山,所以就不听话了,故意放走了知秋。
    “世子爷,您误会我了……”明逸想解释,但柳嘉却不想听他废话。
    “你可别忘了,你是靠着谁才能活着从兰山城回到京城……”柳嘉轻蔑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掌,“要不要本世子说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柳嘉倾身凑到了明逸的耳边,用充满恶意的声音徐徐道:“你那小侄儿的尸骨可还沉在井里呢。本世子记得,他才三岁吧?”
    明逸:“……”
    明逸的双眸瞬间睁到极致,脸色苍白至极,也衬得左脸上那鲜红的五指印愈发明晰。
    他垂首捂住了红肿的左脸,一声不吭,但垂下的眼帘下,阴沉的眼底掠过一抹浓重的心虚和怨毒,一闪即逝。
    柳嘉却是笑了,低声警告着:“你要听话。”
    “懂吗?”
    “像狗一样听话……”
    他薄薄的嘴皮上勾起一丝阴冷而轻蔑的笑意。
    明逸僵立在那里,仿佛被人狠狠地掐住了脖子似的,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迈出酒楼的知秋很快就横穿过街道,来到了马车边,又忍不住回头朝明逸的方向望了一眼。
    马车里的萧燕飞隐隐察觉到知秋对明逸的在意,挑了下眉梢。
    知秋盯着明逸,嫌弃地摆摆手,小小声地对萧燕飞说道:“这个人阴森森的,身上有股子‘腐臭味’。”
    “从前奴婢在战场上收尸时,闻到过这种味道……”
    战场如坟场,尸骸遍野,当他们清扫战场的时候,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狂风一吹,黄沙就夹带着血腥与尸臭铺天盖地而来,令人闻之欲呕。
    唯有那战场上食尸的秃鹫如鱼得水!
    这时,宁舒也上了马车,在萧燕飞身边坐下。
    见萧燕飞在看明逸,宁舒撇撇嘴道:“明家真是倒霉,出了这么个儿子!”
    “明将军父子战死兰山城的时候,随军的亲眷也一并惨死,明家上下包括下人近百口,也就明逸一个人活了下来。”
    “明大公子的儿子才三岁,还是个奶娃娃呢,连尸骨都没找到。”
    “要不是明将军父子惨死,明芮姐姐也不至于热孝期间就被她那个继母硬嫁去了宁王府!”
    宁舒皱了皱小鼻头,又叹了口气:“宁王就不是个好东西,都打死过三个王妃了。明芮姐姐那么英姿飒爽的一个人,我上回见她,不声不响,不言不语,瞧着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宁舒又是惋惜,又是唏嘘,又有几分怜惜之意。
    实在是没天理!
    宁舒又瞪了明逸一眼,就放下了窗帘,对着车夫吩咐道:“老李头,走了!我们去青鸾坊!”
    “燕燕,悦悦,待会儿你们看上什么,随便挑!”宁舒财大气粗地说道,只想花银子发泄心头的那股子郁结之气。
    车夫老李头忙附和了一声。
    华丽的翠盖珠缨八宝车载着三个小姑娘沿着街道一路往东,不一会儿,就到了隔壁街的青鸾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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