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茶壶时,萧燕飞对着他勾了勾手指:“左手。”
    顾非池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把左手伸了过去。
    萧燕飞从自己的左腕上解下了一条编织的大红手绳,往顾非池的手腕上比划了一下。
    幸好,她编的是那种可以调整大小的手绳,稍微放开一些,就可以套进顾非池的手腕。
    那串在手绳上的红珊瑚珠子衬得他的肌肤如初雪般白皙,竟平白就生出几分艳丽。
    他戴着很好看!
    萧燕飞满意地笑了:“这是平安绳。”
    平安绳,顾名思义,当然是保平安的。
    顾非池将左手抬起了些许,隐约嗅到这平安绳上还带有少女淡淡的馨香。
    暖暖的,甜甜的,属于她的香味。
    顾非池以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平安绳上的红珊瑚珠子,这简简单单的动作,由他做来,莫名地透出一丝缱绻的味道。
    “我很喜欢。”顾非池笑了,笑容柔和。
    他冷峻的眉眼也随着这一笑变得旖旎起来,心情极好。
    “真好看!”小萧烨爬上石凳,双眼灼灼地盯着顾非池手腕上的平安绳,“二姐姐,可以给我也编一个吗?”
    小家伙把头凑到了两人之间,一下子将原本有些旖旎的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萧烨当然不会跟萧燕飞见外,自顾自地往下说:“二姐姐,给我编个蓝色的吧,可以像编络子似的,编个猫咪头进去吗?”
    “你会骑马吗?”还是顾非池打断了他。
    小萧烨一愣,连连点头:“会会会!”
    姐夫是改变主意,打算带他一起去幽州了吗?
    就听顾非池又道:“我送你一匹小马驹好不好?见面礼。”
    马驹!萧烨瞬间笑得见牙不见眼,再次连连点头:“好好好!”
    “姐夫,你太好了!”
    萧烨乐坏了,殷勤地拿起茶壶,亲自给顾非池斟茶。
    他的姐夫实在是太好了,天下第一的好姐夫!
    萧烨的好心情也只维持了一炷香功夫,当他看到萧烁拎着个最多只放了套换洗衣裳的包袱出现时,心情又变得闷闷的。
    连马驹也安抚不了他受伤的心。
    “姐夫,你真的不捎上我吗?”当他们把顾非池与萧烁送到殷家大门口时,萧烨忍不住又问了马上的顾非池一句。
    “好了,你在家好好照顾母亲,还有外祖父、外祖母。”萧烁又揉了揉小家伙的头,也上了马。
    萧烨扁着嘴,点了点头。
    “燕燕。”顾非池轻唤了一声,突地从高高的马背上倾身,高大的影子朝萧燕飞压了下来,将她娇小的身子笼罩其中……
    萧燕飞:“……”
    萧燕飞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头顶传来一个柔软温热的触感,带着一股子怜惜。
    一触即逝。
    矫健的红马帅气地打了个响鼻,顾非池策马从胡同里飞驰而出,萧烁紧跟而上,没一会儿,两人就没影了。
    望着前方空荡荡的胡同口,萧燕飞有些魂不守舍地站了一会儿,才和小萧烨一起往宅子里面走。
    萧烨还抱着他的猫,一边走,一边闷闷不乐地说着:“姐夫太偏心了,怎么就不肯带我一起呢?”
    “我也可以不记军功的。”
    “哎!”
    萧烨就这么一路唉声叹气地与萧燕飞来到了正院。
    堂屋里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静了。
    萧燕飞也没问殷焕去了哪儿,在殷氏的身旁坐了下来,随手从点心碟子上拈了一块茯苓夹饼。
    那茯苓饼雪白的外皮薄如纸,入口即化,桂花红豆馅香甜味美,恰到好处。
    萧烨见殷氏手里拿着一张单子,好奇地凑过去看:“娘,您是不是在给二哥准备行李?”
    说着,他的小嘴又翘得可以吊油瓶了,“姐夫不让我去!”
    殷氏点点头:“一会儿我让人把东西送去卫国公府,你二哥刚刚只带走一身换洗的衣裳。”
    殷氏拿了一块茯苓夹饼塞进萧烨喋喋不休的小嘴,堵了他的嘴。
    跟着,她又拿起了狼毫笔,犹豫地想往单子上再添些什么,又怕东西太多带着不方便。
    “娘,那您可要赶紧了。”萧燕飞咽下最后一口茯苓饼,手又摸了摸发顶,那里似乎还留有余温,“我刚听顾非池说,他们黄昏就会直接去军营,今晚拔营。”
    “这么急吗?!”殷氏蹙了蹙眉,神色间多了几分郑重。
    这就意味着,幽州的军情怕是十万火急。
    萧燕飞用帕子擦了擦手,拿过了殷氏手里的那份单子,直接执笔删了好几条,就交给赵嬷嬷去准备了。
    “赵嬷嬷,我跟你一起去。”萧烨自告奋勇地说道,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神采奕奕。
    他得早些学起来,等以后他跟着姐夫出征时就可以自己准备行李了。
    嘿嘿!
    萧烨捂着嘴窃笑不已,等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可以笑话二哥长不大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行李都要娘给他备,还不如他这个弟弟呢。
    萧烨又兴冲冲去当赵嬷嬷的小尾巴。
    殷氏却有些犹豫:“就这么些够吗?”
    从前萧衍出门当差,那可至少要带上几车的东西。
    “够了够了!军营里有吃有喝的。”萧燕飞笑眯眯地说道,拍了拍殷氏的脊背安抚她的情绪,“而且,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幽州离京城也不远,流匪才四千多人,不过乌合之众。”
    “怕是连皇上都想不到,这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承恩公还能被伙流匪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吧。”
    皇帝的确是想不到。
    他本来也压根不想让顾非池去,更不想让顾非池踩着柳家再搏盛名。
    但华阳大长公主当着内阁阁老的面,对着皇帝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差点没拽着皇帝去跪太庙。
    皇帝也不蠢。
    他心里当然知道,若是这次再派去幽州的人不能力挽狂澜的话,那伙“白巾军”的士气只会更高涨,如此下去,还会有更多的鸡鸣狗盗之辈加入到白巾军,再让他们坐大的话,这白巾军怕要直逼京城了。
    幽州离京城太近。
    这跟承恩公柳汌被围尚古城不同,事关京城危机,势必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只会让他会成为后世的笑柄,后人都会笑他年老昏庸,差点没保住京城云云。
    皇帝这才终于下了旨,着卫国公世子驰援幽州尚古城。
    当天夜里,顾非池就带了三千天府军精锐从京城启程前往幽州,天府军皆为骑兵,连夜奔袭。
    顾非池一走,卫国公府跟着就紧闭大门,不再待客。
    本来想仗着“姻亲”的关系,去国公府打听幽州军情的萧太夫人被无情地挡在了大门外,她没胆子硬闯国公府,也只能无奈地离开了。
    一路上太夫人眉头紧锁,愁眉苦脸。
    她已经连续三天试着拜访卫国公府,可连大门都进不去,很显然,卫国公府是压根没把他们武安侯府当姻亲对待。
    太夫人在马车里幽幽地长叹了口气,又叹了一口气,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武安侯府。
    她一回到荣和堂,崔姨娘就第一时间闻讯而来,几乎是和她前后脚进了荣和堂。
    “太夫人,您可有打探到什么?”崔姨娘亲自扶着太夫人在罗汉床上坐下,忧心忡忡地问道,“侯爷在幽州到底怎么样了?”
    太夫人眉心紧皱,疲倦地摇了摇头:“我没能进去。”
    因为担心儿子,太夫人连着几晚都没睡好,整个人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今早她先去了一趟承恩公府,接着又去了卫国公府,结果都没能进门。
    她是侯府的太夫人,现在还要厚着脸皮四处去求人,明明这种事应该殷婉这个侯夫人去做的。
    只要殷婉愿意拿出些银子去打点一二,怎么可能什么也打听不到呢。
    “太夫人,那该怎么办?”崔姨娘的眼眶瞬间红了,捏着一方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道,“要是侯爷出了什么事,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夫人怨的是妾身,恨的也是妾身,只要妾身用这条命向夫人悔过,夫人应该就能消气了吧?”
    “夫人她怎么能置侯爷于不顾呢!”
    崔姨娘两眼含着泪,泪珠滚滚而下,三十来岁的妇人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太夫人揉了揉太阳穴,觉得额角一阵阵的抽痛。
    “太夫人,烁哥儿才十岁啊,”崔姨娘的声音低柔哀婉,如泣似诉,“您说,夫人让他随军去幽州,这……这是想害死他吗?”
    “太夫人,您一定要为我们烁哥儿做主啊!”
    崔姨娘的心里是又恨又怨。
    明明她与表哥才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当年分明就是殷婉横插一脚,才会让她沦落为妾的,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连她的儿女都要永远被殷婉的儿女压一筹。
    她所做的不过是在为自己讨回公道而已!
    崔姨娘咬了咬下唇,几乎咬出血来,纤长的眼睫垂下,瞳孔闪过一道阴鸷的光芒。
    殷婉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连烁哥儿也不放过。她分明是要让烁哥儿去死,然后萧烨就是侯爷唯一的儿子,自然就能继承侯府的爵位了。
    “容我想想。”太夫人被崔姨娘说得越来越心烦,皱着眉。
    萧鸾飞默默地端起了茶盅,茶水沉沉浮浮的茶叶倒映在她眸中。
    上一世,她的身世比这辈子揭得早了两年。
    殷氏也同样是一气之下带着一双子女离开了侯府。
    然而,殷氏只不过是个商贾之女,在京城也没有人给她撑腰,侯府以萧燕飞与萧烨的将来要挟,殷氏最后也只能灰溜溜地回来了,只是从此和父亲萧衍彻底决裂,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上一世,没有顾非池与萧燕飞的这桩赐婚,自然也没有萧烁随军去幽州的事。
    但幽州之乱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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