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伸过来,握他的手。
    睿贝子往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抱歉,是我弄错了,我不能跟你成婚。”
    三娘子:“怎么就不能成婚,不就一个曲子吗,有什么大不了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你给我吹笛子,我给你做糕点,我们一起过日子。”
    “在我这里,音律就是一切。”
    如果他能接受一个同自己琴音不相同的人,就不会到现在还未娶妻生子,睿贝子转身往外头走,身后三娘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圣旨发出来就没有不算数的道理,睿贝子,这门婚事你退不了。”
    睿贝子转过身子,晨光落在他的侧脸,勾出毛茸茸的边:“我能。”
    这个清晨,一羌羌笛不离身,向来闲云野鹤的睿贝子忽然骑上战马,拿起弓箭,顶着初升的太阳,追逐起了猎物。
    “那是睿贝子?”
    “我没看错吧。”
    “好像是的。”
    “奇了,睿贝子怎么打起猎来了?”
    “顾大人,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顾修舌尖顶着腮牙,目光幽深如古井,“……吃多了。”
    同僚:“……”
    他翻身上马,抽出后背的箭筒,搭弓,拉弦,满弓,利箭撕裂空气,劈开箭身,射中了睿贝子瞄准的兔子。
    睿贝子回身看过来,顾修修长的指尖慢条斯理的拨弄弓弦,目光亦笔挺盯着他。
    视线胶着,电闪雷鸣,剑拔弩张。
    同僚:“……”
    “睿贝子和顾大人这是怎么了?”
    “睿贝子惦记世子大人的妻子呗,你们看见啊,昨晚睿贝子的眼睛都直了。”
    “你眼睛没直?”
    男人,哪有不爱美色的,且镇国公世子妃不仅美,身段柔软,娇而不媚的声音,柔软的像水,不仅琴音高远,听说那舞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那舞姿还能画成画呢,可惜见不到!
    难怪镇国公的世子,对番邦进贡的舞姬都不感兴趣,这是品味被养叼了呀!
    娶妻娶贤,纳妾才纳色,这镇国公世子是什么运道,妻子兼容了才色,这样就算了,小妻子还那样爱慕他!
    又是跪烂了膝盖,又是宁愿惊圣驾也要送一盏宫灯的,眼里的爱慕都要溢出来了,怎么轮到自家老婆,张口对自己就是嫌弃抱怨呢。
    顾大人这艳福,谁不羡慕!一众同僚牙都要酸掉了。
    “扯远了扯远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宗室皇亲对上二品忠臣打架,会不会互揪辫子?”
    “总不能动刀吧?”
    “你们猜陛下是护着宗亲还是护着顾大人?”
    暮色四起,官员朝臣们陆续带着猎物归来,九皇子的猎物比太子多了五只,照旧,太子的脸色很难堪。
    睿贝子竟然也破天荒的打了六只兔子,两只鸟。
    这狩猎的数量自然不多,只是这件事发生在睿贝子身上那就很惊奇了,要知道,他是从来不射猎之人,常年腰间一管羌笛不离身,闲云野鹤般自由自在。
    “难得你这个竖子有猎兽这一天,”皇帝摸着胡须,“说说看,要什么赏赐?”
    睿贝子眼皮微垂,目光虚虚盯着眼前一点地方,沉默一瞬,掀了下摆跪到地上,以头磕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皇帝笑:“这么郑重,说说,想要什么?”
    睿贝子父子向来守本分,知进退,不会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道也愿意给这侄子几分宠爱。
    “陛下,臣愿意用赏赐,换取您收回我和三娘子的婚约。”
    顾修拇指转动着手上的扳指。
    一众官员闭住嘴巴,喘气声都怕粗了,静默的落针可闻。
    “放肆!”
    皇帝手边的描金粉彩茶盏砸过来,“君无戏言,你当朕的御赐圣旨是玩的!”
    睿贝子:“不是,是臣愚钝,如今方知所娶之人并非中意之人,求陛下成全。”
    皇帝一张脸冷下来:“圣旨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你死心吧!”
    昭媛适时扶着皇帝的胳膊,柔声开口:“陛下,晚宴已经准备好了,殿下和诸位皇子累了一天,这宴席开始吗?”
    睿贝子道也识趣,知道不能硬刚:“都是臣的错,一日三餐乃是身体之本,陛下切不可因臣损坏龙体。”
    皇帝恨铁不成钢的斥一声,“你还知道是自己错了!”
    “诸位爱卿,入席用膳食。”
    皇帝从龙椅上下来,也没再给睿贝子一个眼神,绕过他去了帐篷外头,陆续的,原本一帐子满满当当的人亦出去,只剩睿贝子还跪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褚三娘走进来,屈膝在他身边蹲下来,“这样做值得吗?”
    睿贝子起身往后退一步,避开三娘子的靠近:“我认为值得便值得。”
    起身离开了帐子,去了宴席。
    皇帝目光自上而下扫过来,“顾大人怎么一人,怎么不见世子妃?”
    顾修搁了筷子:“内子还在休息未起。”
    十一公主这个又知道了,立刻出声做证明:“父皇,世子妃真生病了,我午时去看她,她还躺在床上睡的不省人事呢,我还将院判大人治风寒的方子留给她婢子了。”
    天真懵懂的少女!
    一众官员不着痕迹的打量顾修,顾大人挺着脊背,眼下一层淡淡乌青,分明是疲累过度!
    看看,世子妃都下不来床了。
    也就骗骗十一公主这种无知少女。
    世子大人心理素质绝佳,一点也没觉得害臊,转着拇指上的扳指,目光穿过空气,看向角落里的睿贝子。
    睿贝子唇瓣珉成一条直线,不知在想写什么,低垂了下去。
    顾修指节在扳指上轻轻敲了下,昭媛侧头轻声吩咐了大总管。
    须臾,编钟声响起,有穿着轻纱的舞姬鱼贯而入,美丽鲜活的少女,舞姿轻盈,给这场酒宴添了靡丽声色。
    -
    “醒了?”
    顾修搁了书,身子侧过来,沈星语揉着迷蒙的眼睛,有一会视线才清晰起来。
    “天黑了?”她诧异,自己竟然睡了一整天。
    作息乱了,身体和脑子都是乱的,没什么力气,顾修将她扶起来,辅助她穿上衣服,出了帐篷,凉爽温柔的风吹在脸上,她才彻底精神过来。
    顾修牵着她去篝火旁,丹桂已经准备好了一些丰盛的事物,沈星语慢条斯理的吃了一些。
    填饱了肚子,睡了一个白天的那种精神劲便来了。
    “上马,我带你去山谷里玩玩。”顾修说。
    沈星语:“好啊。”
    顾修轻松一拉,沈星语便坐在他怀里,两人共乘一齐,顾修带她去了一片不远处的山谷,下属保持远远的距离跟着,这里不知名的野花铺满了草丛,萤火绵密似星河,两只手一拢合起来,萤火虫便在掌心,打开又飞出来。
    沈星语不停的扑萤火,放萤火,“这里好好玩。”
    少女的笑声似风铃荡在暖风中,顾修盘腿坐下来,“给我弹琴。”
    他一声口哨,下属抱了琴跑过来,又识趣的折返回去,不去耽误主子的雅兴。
    沈星语盘腿坐下来,问:“想听什么?”
    顾修:“《凤求凰》吧。”
    这是一只求爱的曲子,知名度非常高,几乎人人学音律,第一支曲子学的都是这首,沈星语对这首曲子很熟练,自然没有意见。
    她本就深爱顾修,即便不用任何技巧,倾泻出来的每个音符,都能直白的拨动人心底的弦。
    这里本就离营帐不远,睿贝子对音律又极为敏感,似有若无的琴音,每一个音节都直扣他心底的旋律。
    毫无悬念,他打了一盏灯笼,顺着琴音找到山谷。
    “睿贝子,您不能过去,我们大人和世子妃在这边。”
    穿着铠甲的下属们横着立成一排,像个山是的挡住,睿贝子抬眼看过去,隐约能看到谷尖上的人影。
    暖风带来最后一个音符,那人影消弭在山尖,似乎落到了背骨的方向,一声惊慌的叫喊声传过来,不是危险的那种惊慌,而是被亲密的人故意使坏的那种。
    下属们用旗帜将这一片围起来,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纯粹是多此一举。
    但下属就是多此一举了!
    睿贝子背过身子,逃也是的跑了。
    一连三天,睿贝子像是着了魔,日日打了猎物,跪在皇帝的玉帐前请求解除婚约。
    而沈星语这三天,照旧作息是颠倒的,白日里睡觉,到了晚上才有精神起来,对这一切丝毫不知。
    第四天,她终于见到了白日里的太阳!
    “你这风寒可算是好了,”十一公主拿了上好的补品过来,“你这身子得好好补补,这些点风也能吹的三天起不来床。”
    沈星语一张脸臊的通红,“多谢公主,我知道了。”
    十一公主:“就你这身子板,今儿也别打猎了,我们玩玩秋千吧。”
    沈星语浑身还酸软着,本来没有力气去打猎什么的,巴不得这样玩,荡了一会子秋千,阿迢采了很多野花过来,沈星语编花环玩。
    “为什么你的婢子同你长这么像?”十一公主好奇的在两人脸上打量。
    沈星语支着下巴:“可能是因为我从小长的就漂亮,她嫉妒,然后就照着我的脸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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