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说话,手上沾了蛋饼的油,不方便去碰人。她翘了翘腿,动作很大,撞到对面的人。
    彭安缩了一下。他很想相信,这只是她不小心撞过来的。然而第二次,他知道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她的脚在桌下磨蹭。
    犹如细沙滑到了他的裤子,他不得不向后移了凳子。
    陆姩腿美又长,随意翘起脚尖,脚趾夹住了西裤的裤线,然后隔着布料踩到了他的小腿。
    他只觉仿佛沾染上蝎子的毒液。“陆小姐,你慢慢吃,我……我出去打听一下情况。”
    “情况不是已经很清楚了?金律师跟进警方的消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能出去打听什么?”她眉间含笑。一开始,她是蹭,到后来就变成了踩,将“恨铁不成钢”发泄出来。
    彭安的手颤了颤,他用拇指和食指揉捻着,摩挲着,忍耐着。
    第44章
    简直禽兽。
    陆姩顺着彭安的小腿胫骨继续向上。
    将要到他膝盖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匆匆放下碗:“我吃饱了。”他站起来。
    她踏了个空。她看着他躲瘟神一样,面红耳赤地回去客房。她笑了两声。
    彭安真是她的开心果。
    她继续咬着蛋饼,翘起的腿在四方桌下一摇一晃。她穿的是长裤,只露了一节细致的脚踝。曾经开裂的皮肤已经恢复。
    现在的陆姩依然是一个美人。
    彭安却无福消受。他的腿上被那个女人挑起了温度。他搓揉裤子,搓得裤子皱起来,搓得皮肤变红。
    这个女人可能是像逗小狗似的逗弄他。他和她独处不到二十四小时,但她眉目间藏不住妖媚的风情。
    彭安松了松衬衫的扣子,深深吐出肺里的一口气。他索性躲在房间,除了一日三餐,不和她见面。
    他坐在床上,感觉小腿的温热向上蔓延。他拍了拍额头,有些发烫。
    这几日,行程颠簸,他的身体比较沉,不大舒服。他之前将这一份不舒服的原因推给陆姩的拥抱。
    他现在也推给她,都是因为她踩他的腿。
    事情接二连三,直到这个时候,彭安才能休息,他躺倒下去。
    二人同住,哪能是彭安说不见就不见的。
    他躺下没多久,就听到敲门声,他睁开眼睛,眼里深得似海。
    敲门声不止,陆姩不说话,就是在那“咯咯咯”地敲。
    彭安不得不起来,打开半扇门。他的身体挤在门缝里。如果她意图不轨,他立即躲进来,狠狠关门,给她一个闭门羹。
    她抱臂站着:“中午的菜你出去买。”
    “我知道。”彭安点头。
    “我去厨房看了,老板还有半袋米,够我们吃一段时间。你中午买些肉买些菜。另外,这里没什么调料,油啊盐啊都要买。”
    彭安点头,却又说:“我没去过菜市场。”
    “你没去过。”她昂起头,“是要我去吗?”
    “我给你买熟食。这里虽不是闹市区,但街上有面馆,也有餐厅,还有路边摊档,卖的是香港特色小吃。”
    陆姩摇头:“在厨艺方面,你输给陈展星了。”
    彭安抿了嘴。
    她却又笑了:“不过,你在洗碗方面有大用处。记得把这里的锅锅盆盆都给我洗了。”
    “是。”对于这些使唤,他接受得很坦然,只要她不动手动脚,其余什么都好商量。
    *
    两人又在厨房忙碌。
    陆姩和彭安说话。
    他时不时应几句。
    她问:“你戴链子了多久?”
    “没戴多久。”撇清关系,彭安就是要撇清关系。他现在戴着这链子,仿佛他特别珍惜她的这份礼物。他低头时,眼镜滑下鼻梁。他手上全是水,一时间推不上眼镜。
    陆姩注意到了,两指夹住镜框,把他的眼镜扶上去。本来这一动作停止在这里,但她又故意用手指在他的额头敲了几下,敲醒他。
    指上传来不寻常的温度。
    她愣一下,索性整个手掌贴上他的额头:“你怎么这么烫?”
    “烫吗?”彭安不觉得,刚刚被她踩过的腿才叫烫。
    陆姩移开手。
    彭安正要喘一口气。
    她却踮起脚,额头贴上他的额头。
    几乎是脸贴脸,女人的五官被放大,她眉如月,修长,恰到好处,密密一排睫毛,将眼睛勾得如一汪清泉,红唇饱满。
    像是花园里绽放的红玫瑰,花期正好,鲜艳欲滴。
    他只知酒精能麻醉他的神经,没想到发烧也可以,身子沉甸甸的。他要去推人,却又像抬不起手,思绪变得缓慢,慢得仿佛能将她近距离的脸烙进记忆深处。
    太近了,二人的鼻尖都能碰到,他闻到的又是属于陆姩的味道。
    “你发烧了,烫得吓人。”陆姩夺过他手里的碗,见他没什么反应,她拿出布,给他擦了擦手。
    “那些碗……”
    “别洗了。”
    “我要去买菜。”
    “买什么菜,去床上躺着?”她赶着他走,“去去去。”
    彭安一路被推上了床。可能是怕她又对他上下其手,他索性自己躺上去:“陆小姐,你中午想要吃什么?”
    陆姩皮笑肉不笑:“你不好好休息,中午我就把你炖了来吃。”
    她出去,装了一盆冷水,到楼下剪了一块花色的布,又进来了。
    彭安阖了阖眼,再睁开:“陆小姐,我休息休息就好。”
    “闭嘴。”陆姩把花布浸入冷水里,拧干之后,折叠成方形,放到彭安的额头,“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他沉默。
    “问你呢。”
    他望过去一眼。
    “我命令你说话。”
    “不知道。”他闭上眼,渐渐的,思绪停滞直至睡着。
    他的呼吸平稳了。
    陆姩帮他摘下眼镜,发现他不止额头发烫。她摸摸他的脸,他的脖子,又去拉他的手。
    他一身都在烧。
    “大弱鸡。”陆姩没好气地说,手上却细心地反复地为他更换额头上的布。
    彭安的眉头越来越紧,汗从皮肤里渗出来,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陆姩忍不住用手指在他的眉宇拂了一下。
    病着的彭安特别乖,但却是辛苦的。
    他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万一高烧迟迟不退,留下后遗症就麻烦了。
    大房间的衣柜留有几件老板的衣服。
    陆姩拿出一件灰色西装,以及一顶棕色礼帽。她戴上帽子,把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她的眉眼。
    老板不是胖身材的人,甚至有点瘦,西装外套穿在陆姩的身上有些宽,但不至于太夸张。她系上扣子,又到仓库的小房间看了看。
    货物箱上堆了些灰尘。
    她用手掌沾上灰尘,往自己的脸上、身上抹。她再到镜中打量自己。
    灰头土脸,大概能蒙混过去。
    临走前,陆姩望了一眼彭安。
    他睡着了,但不安稳。
    她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明知他听不见,还是凑到他耳边说:“乖,我一会就回来。”
    昨天晚上,车子经过路口,陆姩注意到有一个药店招牌。她出门直奔药店。
    她刻意压低嗓子说话。
    老板一头忙着,头也不抬:“乜啊?”
    要说在香港有什么不方便,就是陆姩不会讲粤语。老板显然不讲国语。她唯有用纸笔交流。她又问市场在哪里。
    老板随手一指。
    菜市场边上蹲了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他们和马溜、肥强的气质很相近,比普通市民多出点仗势欺人的派头。
    陆姩立即向岔路走。
    她听见一个男人在喊:“喂,你!”
    她脚下不停。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陆姩拽紧了药袋子,和一个中年女人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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