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血液从伤口流出,身体逐渐僵硬冰冷,魂魄飘出身体,来到了黑暗的冥河畔。
    过往都是鬼魅的幽灵,贪婪的摆渡人站在船上,索要金币。
    无法缴纳过路费的穷鬼,会被丢到黑暗冰冷的河流里,永远在冥河中徘徊。
    而艾尔希维身无分文,翻遍全身,只找出临死前攥在掌心的,一个带血的酒瓶碎片。
    他把闪闪发亮的啤酒碎片抛到空中,朝着那位死亡摆渡人露出了赌徒的笑容,“先生,愿意和我打个赌吗?”
    死亡之神也无法抵挡赌博的诱惑。
    这位穷乡僻壤的小混混从臭水沟中消失,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变成一位优雅、高贵,在上流社会间游走的绅士。他再也没有输过,每次赌博前,都会神秘地摊开一张白纸,在纸上写下一句话,然后将白纸折叠起来,放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他将自己的笔叫做“奇迹”。
    而白纸上的那句话叫:“幸运永不眠”。
    他离开了肮脏的、臭气熏天的赌坊,不再为了一根面包或是一条项链,贪婪地和别人嘶吼叫骂,开始进入高档的酒店,在鎏金雕花的实木桌上,和几个贵族优雅地拿古董、宝物作赌注,到后来,甚至开始与君主对赌,收获官爵、权力、贵族的身份。
    赌得越大,收获就越大。
    而他永远不会输。
    他几乎创造了一个神话,无数贫穷的青年想要效仿他,通过赌博逆转人生,街头上的赌馆越来越多,大家都在向命运女神祈求幸运。
    赌馆整夜灯火不熄,大家都在祈愿,幸运永不眠。
    后来的发展,就有点龙傲天的意思了。
    艾尔希维一路走上人生巅峰,成为宫廷首席法师、伟大的魔术师,国王之下权力最大的人,也重新赢得了美人的欢心。
    老尤金他们说起艾尔希维的故事,表情充满了向往。谁不唾骂龙傲天,谁不想成为龙傲天?
    秦奚丹转动钢笔,垂下眉眼,想到,看来新得到的那一张纸,是艾尔希维留下的。溢锦工程挖出来的古墓,埋葬的会不会是这位著名的欺诈师呢?
    她这次来到南洲,除了沈承安、明夷的诅咒,还有考虑到自己身上邪神凝视的状态。她是在接触到艾尔希维之笔,才被某位不太正经的神祇盯上,才获得了【欢愉】的buff。
    【欢愉】:你滑稽的表演取悦了祂,祂感到了欢愉。
    在此状态下,遇到黑暗事件的概率提升至百分之百。
    想要解掉身上buff,也必须来南洲一趟。
    以后黑暗越来越频发,带着这种状态,走一步惹一只恶鬼,走两步惹个邪神,几条命也不够啊。
    当然,她没有指望第一次来就把问题解决,主要还是想先了解一下南洲那些遗落的历史,最好弄清楚身后那位乐子人邪神到底是谁。
    对面人还在向往地追忆艾尔希维·龙傲天的爽文事迹。
    秦奚丹微微笑了笑,说道:“那些写着幸运的白纸呢?”
    老尤金:“他每次赌完都会把纸烧掉,没有什么遗落下来,不过有人说,如果能获得一张幸运纸张,就能拥有和艾尔希维一样的幸运,成为一个赌桌上永远不会输的赌神。”说着,他似乎想到什么,不由看了眼眼前的小姐,心想,这位来自芦国的美丽女士,不会也拥有一张幸运纸张吧。
    秦奚丹问:“那支钢笔有什么用呢?”
    阿普大声说:“它能创造奇迹!”
    秦奚丹摩挲着下巴,好像除了拿钢笔捅鬼眼球,她还没拿笔干过正经事。
    “有人说,那支笔根本不存在。”老尤金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有奇迹,南洲就不该是现在的样子。”
    话题被拉回来。
    秦奚丹抬起脸,说道:“我最多只会旁观和提醒,不会出手。”她强调道:“无论是命运墓林,还是你们其他反叛组织,我都不想扯上太多关系。”
    她抿了抿粉红的嘴角,双手握了握,“我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
    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她又复述了一遍,“也不想搭上自己去帮忙。”
    说话的时候,秦奚丹双手攥了下,无意识咬了下嘴唇。
    她说出这句话后,其他几个人都松了口气,这样反而让他们更放心。按照这位小姐表现出来的凶残程度,如果她真要强硬地插手进来,他们是真的有点怕了。
    而且,欺诈师的提醒已经足够珍贵。
    秦奚丹借这个机会,向老尤金提出自己的要求。她需要几个市面上难搞到的东西,一是一把适合她使用的手.枪,二是需要一瓶毒药,最好接触到皮肤就能毒死人,三是想要他除了修院修女后,再帮忙留意艾尔希维和其他欺诈师的信息。
    老尤金很快就同意了。
    希蒂娜拿出一把枪,问:“小姐,你试试这个喜欢吗?”
    这是把银色的手·枪,一共十发子弹,扳机护圈比常规手.枪要大,方便按下扳机。整把手·枪很适合新手使用,秦奚丹在听她解说后,大概知道了一些装弹和射击技巧。
    把手·枪小心翼翼地收起后,几个人面面相觑,有点尴尬。
    秦奚丹轻咳一声,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老尤金笑了笑,邀请她一起吃晚饭,“小姐,刚烤好的小羊羔鲜嫩多汁,等待您的享用。”
    长餐桌上放着一只烤得金黄的小羊羔,烤肉喷香扑鼻,但没有人先动餐具。
    命运墓林的成员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小伙子,最开始门口那几个红发壮汉,也是命运墓林的人。
    他们直勾勾地看着烤肉,咽了口口水。
    秦奚丹发现他们在等自己先用餐后,微笑道:“大家直接吃吧。”
    老尤金拿起一把银质小刀,割下几块最细嫩的肉,放到盘子里给她。克科城的传统,嫩羊羔肉配啤酒,再加上一盘烤土豆和烧豆面,就是人间极乐了。
    他们的菜里都放了很多的香料,一口咬下去,什么味道都出来了。
    秦奚丹面带微笑,心情复杂地吃下一口香料,开始怀念绝扈市的红油火锅和烤肉。
    有一说一,她学生的厨艺还是有一手的,课堂上火锅涮得贼香。
    秦奚丹吃不太惯浓厚的香辛料,但肉汁拌在香甜的米饭里,还是很香的。她倒了杯茶解腻,专心干饭,突然,她感觉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解锁【锐利视线】后,她会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很多细节。
    秦奚丹抬起眸,正好对上阿普的目光。
    阿普对这位死而复生的欺诈师很好奇,看她快乐地干饭,心中的恐惧逐渐减少,好奇心逐渐占据上风。他躲闪地避开秦奚丹的视线,但没多久,又重新抬起头,朝她朴实地笑了笑,“欺诈师小姐,你是怎么做到让巴兹尔他们疯狂的呀?”
    老尤金瞪他一眼,这显然是秘密,小伙子怎么什么都敢问?
    秦奚丹莞尔:“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表演了一出魔法。”
    酒壮怂人胆,阿普喝了几杯啤酒,脸涨得通红,朝她举起酒杯,“谢谢你愿意加入我们,欺诈师小姐!等安曼回来,我让他拉杜斯给你听,他的杜斯琴拉得可好听了,到时候他拉杜斯,我吹口哨,我们一起给你唱《胜利属于黑颂》,或者是《春风拂过的河面》,我们还会《红头发的美丽姑娘》。”
    其他人哄笑起来,还吹了好几声口哨。
    阿普脸更红了,“你们起哄什么,我尊敬欺诈师小姐!”
    这一天晚上,秦奚丹在黑色郁金香借住。
    明月皎洁,洁白的月光洒向大地,所有的一切都被圣洁的月光笼罩。
    她坐在酒馆中隐秘的地下室里,转动刚拿到手的枪支。老尤金他们拿着啤酒坐在电视机前,黑白雪花电视上正播放巷子中发现大量尸体,疑似□□内斗,画面非常凶残。
    虽说克科城里死人是常事,但一次性死这么多人,还是挺少见的。
    尤其是,死的人都是一群无恶不作的凶徒。
    平时只有他们拐卖暗杀别人,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嚣张的恶人们横尸野外。也因为巴兹尔他们特殊的身份,没有人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治安官下意识就把案件归结于□□火拼或者内斗。
    老尤金接了电话,挂断后,说道:“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治安官他们听附近的流浪汉说,只有巴兹尔走出了巷子,还朝他们亮枪。现在,治安局把巴兹尔列为通缉对象。”
    秦奚丹笑笑,把一个死人当成通缉对象,是肯定无法通缉到的。
    她挑了下眉,问:“赏金是多少?”
    老尤金:“还挺多的,二十万特索尔吧。”
    希蒂娜冷哼一声,“巴兹尔这个垃圾,身价都快比得上我了。”
    秦奚丹苦笑,心里吐槽,原来罪犯之间还会比较自己的赏金啊!到底为什么要较劲这种东西?!这就是罪犯的日常吗?
    她一个多么敬业守法的好市民,突然就要和一群拿枪搞刺杀的□□搞在一起,感觉还是有点紧张。
    不过,为了维持自己大恶人的形象,秦奚丹脸上保持着变态一样的微笑,低头擦了擦银色枪支。
    她想到什么,问道:“咦,现在克科城治安官办事还挺有效率的嘛。”
    老尤金:“哼,那群只配吃狗屎的东西,怎么会干活,肯定是主人发命令了。”
    秦奚丹转动着手.枪,露出一抹笑容。她感到口袋手机震动,拿出来,走到角落接通。
    来电的人是沈承安。
    “老师,”少年的声音有些疑惑,“你看新闻了吗?有一个□□死了,好像是因为内斗。”
    秦奚丹“嗯”了一声,“看过了。”
    “小伊迪说,那个通缉犯,就是过去虐待他的坏人,死者里有白天和我们起冲突的那几个人。”沈承安的声音透出担心,“老师,你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呀?”
    秦奚丹弯了弯嘴角,“我这几天都有事,不会再回公司。”
    “可是……”少年语气隐隐有些委屈,“你答应过我的。”
    秦奚丹怔了几秒,轻叹口气,顿时感到有些惭愧。身为老师,对学生失信,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她真诚地道歉:“对不起。”
    沈承安一愣,连忙说:“老师你别这样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很担心你。”
    秦奚丹笑了笑,放软声音,“谢谢你的关心,今天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所以我不能回去,有些事情,如果靠近你们,可能会对你们不好。”
    沈承安问:“是一些危险的事情吗?”
    秦奚丹:“还好吧。”
    沈承安轻声问:“因为危险,老师只想自己承担吗?我可以和老师一起吗?”
    秦奚丹直接拒绝了他,“不行,你别掺和这些事,谈完生意……要不别谈了,带着你的人回国吧。”
    那边沉默了很久。
    就在秦奚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语气过于严厉时,沈承安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
    月色朦胧,少年的声音听上去关切而真挚:“是因为我现在太弱小了吗?如果以后我变厉害,就能和老师一起行动了吗?”
    沈承安站在皎洁的月光里,夜雾迷濛,晚风徐徐。
    石榴树的树叶在温柔夜风里摇动,叶子染上层银白,如披轻纱。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问:“未来我能和老师一起吗?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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