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婆子揉了揉有些老迈的眼睛,惊喜的看着徐瑾瑜:
    “瑾瑜!瑾瑜是你吗?!”
    徐瑾瑜又走近了几步,让徐老婆子看得更清楚些,徐老婆子拄着竹枝站稳,这才拍着胸口:
    “可算是等到了,你要是再晚归片刻,你娘就准备亲自上城里找你去了!大妮,快去告诉你娘一声!”
    “哎,奶,我这就去!”
    大妮走后,徐瑾瑜连忙上前扶住徐老婆子的胳膊,初夏的夜里风还是凉飕飕的,徐老婆子的手背冰凉无比。
    徐瑾瑜心怀愧意道:
    “奶,是我不好,今个在城里因着一些小事耽搁了一会儿,也没有见到牛车,下回不会了。”
    徐老婆子安抚的拍了拍徐瑾瑜的手臂: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妹也在一旁脆生生道:
    “哥哥,娘今天做了好吃的哦!可是哥哥回来好晚,我都快要睡着了!”
    “是我的错,等下回回来给小妹带根糖葫芦以做弥补可好?”
    “嗨呀,这小妮本来就是小馋猫一个,闻着香味就上蹿下跳,把你娘烦的呦,少不得饶她口汤喝哩!”
    徐老婆子直接揭了小妹的底儿,小妹气的嘟起了嘴:
    “哪有嘛!奶冤枉人!哥哥,糖葫芦,不能忘!”
    “好好好!”
    徐瑾瑜满面笑意的应下,祖孙三人悠闲自得的回到了家里,家门口,徐母围着围裙正翘首张望,看到徐瑾瑜眼睛顿时一亮:
    “大郎可算回来了!快进来,夜里寒气重。”
    “好香的味道,娘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徐瑾瑜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食物香气,口水已经下意识的分泌出来。
    这赶了一个时辰路的疲倦,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安抚。
    “今个地里的熟了两个冬瓜,娘正好去城里交工,又去猪肉刘哪里买了些大骨回来。大郎这两日都瘦的不成样子,得好好补补才是!”
    徐母满脸心疼的说着,随后将一锅炖的奶白奶白的冬瓜大骨汤端了上来。
    徐瑾瑜这段时日耳濡目染,也算是了解京城的大致结构有些了解。
    娘去交绣活的绣坊在城南,而娘口中的猪肉刘是在城北,且二者都是直线距离最远的。
    不过是因为猪肉刘每次给的饶头多些,所以徐母总爱去那里。
    “城南到城北,要走老远,娘辛苦了。”
    徐瑾瑜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是说着,娘都是为了他。
    “没啥没啥,猪肉刘的猪肉最是新鲜,大郎你尝尝娘今个做的大骨汤味儿正不正?”
    徐母笑吟吟的说着,把最大的,肉最多的一块骨头盛给了徐瑾瑜,一脸期待的看着。
    “光闻着就知道很好喝!”
    徐瑾瑜说着,喝了一口骨汤,那浓郁鲜香的滋味,一下子便征服了人的味蕾。
    不同于现代那些为了增肥而特意用饲料培育的猪肉,现下的猪肉每一寸肉,每一星油花,都是正经八百用猪草喂出来的,实打实长出来的肉滋味自是不同的。
    那种浓郁逼人的油香,让徐瑾瑜不由惬意的眯起眼睛:
    “香!浓厚中带着鲜甜,香而不腻,太好喝了!”
    尤其是今日徐瑾瑜回来的晚,这锅汤炖足了时候,冬瓜滑烂入味,轻轻一抿就在嘴里化开,吸饱了肉汤的冬瓜,吃来有种吃肉的感觉。
    这,或许就是徐母这么一个普通妇人为了让孩子们吃好喝好的智慧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将一锅冬瓜大骨汤喝的干干净净。
    “大郎,这文辩你瞅着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吃过饭,徐母终于没有忍住,小心翼翼的问着。
    “行了,孩子累了一天了,你这当娘的就别让他烦心了!”
    徐老婆子打断了徐母的话,瑾瑜虽然天赋异禀,可是他到底不似寻常殷实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开蒙了,如若能在三日后的东辰书院择生试中拿下一个名额,就已经是徐家祖坟烧了高香了!
    “我这不是,不是看孩子这些日子太辛苦了?这要是不成,咱们也好早做打算不是?”
    徐母说着,眼圈有些泛红,这些日子她在家里听婆母说起大郎的天赋,方知道大郎究竟被他们耽搁成了什么?
    尤其是看着孩子这一月以来渐渐消瘦,当娘的心里简直很刀割似的!
    徐老婆子听到这里,也是叹了一口气,是她当时被瑾瑜的天赋震惊到了,这才仓促下了这个决定。
    如今,既累了孩子,又忧了家人。
    徐瑾瑜耐心听着徐母和徐老婆子的话,想着还贴在自己胸口的那张“录取通知书”,一时犹豫起来。
    若是,那只是那位老者的戏弄之举,他贸然说出,岂不是让家里人空欢喜一场?
    他待外人可以不计后果,可是对自己的家人却恨不得生出千万个小心。
    “奶,娘,你们放心吧。这次文辩,我也是受益匪浅,这次东辰书院的择生试,我必能取得成绩!”
    徐瑾瑜虽然对于那张“录取通知书”存疑,可是他对自己却颇有信心。
    这一次,他何止受益匪浅,那些文辩会,他一场不拉,也在心里揣摩着“答题技巧”,是以,不管这张“录取通知书”是真是假,他都有进入东辰书院的自信!
    徐瑾瑜的话,徐老婆子听后虽觉得略略宽心,那也就只是宽心了。
    这一个月下来,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当初有些太过冲动了。
    瑾瑜他才十二岁啊!
    她怎么就把那么重的担子压在了他的身上?
    徐老婆子抿了抿唇,拍了拍徐瑾瑜的肩:
    “好,瑾瑜尽力就好,实在不行,咱还有另一条路!”
    徐瑾瑜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就被徐老婆子岔了过去,徐瑾瑜也不由无奈的笑了笑。
    看来,还是得等他被东辰书院真正录取那日了。
    三日之期,一晃而过。
    晨起,徐瑾瑜一板一眼的复刻自己技艺中的太极拳,慢悠悠的打了一套下来,浑身出了一身的汗。
    “大郎,快擦擦吧!”
    大妮连忙递了一条热毛巾出来,徐瑾瑜接过笑笑:
    “谢谢长姐!”
    大妮摇了摇头,看着徐瑾瑜那张练过太极拳后,沐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玉面,不由屏住了呼吸。
    她打小就知道自己的弟弟生得好,她以弟弟为荣,可她万万想不到弟弟不是她的弟弟,她的弟弟另有其人。
    而她真正的弟弟贪恋着荣华富贵,她至今未曾见过一面。
    “大郎,你要真是我亲弟弟就好了。”
    大妮轻之又轻的说着,徐瑾瑜耳力很好,听后勾了勾唇:
    “长姐说什么呢?我们本来就是亲人啊。”
    大妮闻言,张了张口,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昨夜里,奶和娘已经开始悄悄收拾东西了,要是大郎是她的亲弟弟的话,那她们就不用匆匆举家离开了啊。
    真希望大郎可以考上东辰书院,可是,大妮听刘秀才说过,那东辰书院广纳天下贤才,莫说京城,便是其他城府也有那求学之人,不知其数。
    而大郎在此之前,也不过略识得几个字,如何能成行?
    大妮心里思绪万千,但最终都化成一声轻叹:
    “大郎,好好考,我们在家等你。”
    “我会的!”
    晨光微熹,少年终是迎着朝阳,踏上了求学之路,他身姿笔挺,无畏无惧,大步流星,前方是一片坦途。
    ……
    今日的香山脚下,人潮涌动,川流不息,徐瑾瑜好容易挤过了人群,带着一身薄汗来到了报名处。
    “姓名,年龄。”
    东辰书院似乎惯是会抓壮丁的,这会儿做记录的也是东辰书院的学子。
    只是,许是因为今日人太多的原因,这位学子有些不耐烦。
    东辰书院的报名需要缴纳一定的纸笔费,徐瑾瑜知道家中银钱来之不易,所以准备先要问问那张“录取通知书”的真假。
    “姓徐,名瑾瑜,年十二。这位兄台,我来是想问问……”
    “什么?十二岁?你没搞错吧?我们东辰书院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吗?
    满打满算,我东辰书院收纳的学生中,年岁最小的便是京中三才之首的高无涯,无涯郎君,而他当初可是以秀才之身入学!倒是你……还是莫要浪费银钱了吧!”
    东辰学子满眼鄙薄的看了徐瑾瑜一眼,这样的学子他早就不知道见过多少,自以为自己学过几个字都敢来报名,也不嫌麻烦别人?
    徐瑾瑜摸在胸口那张“录取通知书”的手微微一顿,面无表情道:
    “你怎知我是来浪费银钱的?”
    第11章
    那学子不由嗤笑了一声,打量着徐瑾瑜的穿着:
    “旁人十二岁会不会浪费银钱进学我不知道,但是你……不过一农家之子,凑这个热闹来显摆自己的人,我瞧得多了去了!
    农家赚银最是不易,小小年纪便虚荣无比,我东辰书院的先生能把你纳入书院,我余明远的名字倒过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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