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徐瑾瑜, 倒是慧眼如炬,是个体察入微的, 他日入了朝, 便是刑狱司主司都做得。”
    成帝越看越满意,忍不住如是说着, 冯卓听后, 将头低的更低了一些, 但心里却忍不住咋舌。
    大盛也有三司,是为大理寺、刑部、刑狱司,这三者中, 刑部审天下案宗, 大理寺复核定案, 最后交由刑狱司,由刑狱司主司定罪。
    而这里面, 刑狱司特殊就特殊在,盖因其拥有至高无上的存疑重审之权。
    也就是说,一旦案子有疑,刑狱司有权自行重审。
    就像魏思武当初说的,刑部审得的案子,他们刑狱司可以审,刑部审不得的案子,他们刑狱司也可以审!
    在这方面,刑狱司拥有的权利远不止一星半点。
    且刑狱司一般为皇帝亲信,只看成帝直接给自己的亲外甥授予少司之衔,便知道这刑狱司是个正儿八经,简在帝心的部门。
    冯卓的想法,成帝自然不知,等看到最后,那吃醉了的画眉鸟翩然而去,故事随之结束,成帝的心神也似乎随着那画眉鸟而去。
    “以徐瑾瑜的本事,到这一步,那莹莹应该已经心神动摇才对,为何那柳洪不继续写了?”
    作为头一个被成帝记住名字的县令,柳洪荣不荣幸尚且不知,但见那冯卓抿了抿唇,最后实在没忍住,小声道:
    “皇上,徐秀才如今还就读于东辰书院哩。观柳县令折子的时间,只怕案件进展到这一地步,徐秀才就该回书院读书了。”
    成帝:“……”
    论自己看好的人才还是学生是种什么体验?
    “朕倒是一时忘了。”
    成帝说着,只觉得有些手痒,恨不得直接把人捞到自己碗里,不过,想想那小三元,还是京城范围的骄绩,成帝按耐了下去。
    “若是如此,也不知这桩截杀案,什么时候有个结果?”
    冯卓不语,成帝将那奏折本欲放回废弃的奏折堆里,但随后又拿了出来:
    “冯卓,放回老地方,等下次柳洪递折子上来,直接给朕进上来,朕要两道一起重新看。”
    冯卓应了一声,打开了成帝宝贝的木匣,里头孤孤单单的躺着徐瑾瑜的诗作,冯卓随后又将这本折子压了上去。
    或许,他日这位徐秀才可以改了皇上喜好诗文的爱好,转而看话本子了。
    可冯卓又清楚,这话本子也不是寻常人可以写的,还得是徐秀才这样独得圣心之人呐。
    此时的徐瑾瑜并不知道冯卓对自己的“厚望”,这会儿待徐瑾瑜道明了自己的想法之后,莹莹思索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我愿入狱,多谢瑾瑜郎君提点。”
    曲氏这会儿心疼不已,可却不敢多言,只带着哭腔道:
    “你一个女娘家家,若是入了狱,以后,以后可如何是好?”
    莹莹却眉眼含了一丝坚毅:
    “心玉姐姐,放心吧,只要能抓住那贼人,探出缘由,让我花月楼上上下下几十余口人沉冤得雪,我不过是在狱中待上两日,又如何?”
    莹莹虽是女娘,可却心里自有章程,她的根子,是长在花月楼的。
    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当日下午,柳洪扶着乌纱帽,着急忙慌的赶到了公堂之上,听着莹莹自陈自己故意营造火情之罪,请县令大人处罚。
    柳洪实在不能理解,明明当初那徐秀才亲口点破这事儿时,他都未曾追究,为何莹莹又要自陈。
    只是,他抬眼看了徐瑾瑜那老神在在的模样一眼,沉吟片刻,道:
    “既如此,你便入狱三日,好好反思一二!”
    按理来说,莹莹这纵火也是烧的自己家,且事发至今已有六月,又未造成一丁点儿的损失,是为民不举,官不究。
    莹莹为何如此?
    柳洪看着莹莹被衙役带了下去前,深深的看了徐瑾瑜一眼,顿时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徐瑾瑜的身旁:
    “徐秀才,莹莹此举,是为何故?”
    “回大人,是为……引蛇出洞。”
    徐瑾瑜随后敛下眸子,将缘由道明:
    “莹莹曾经亲口见过那人的面容,学生亦还原出那人之容貌。”
    徐瑾瑜说着,从怀里拿出了那张纸,交给柳洪,柳洪展开一看,下意识道:
    “这人倒是生的有些眼熟!不过,往日总听说徐秀才你有一手入神入化,神乎其神的画技,今日本官算是见识到了!”
    徐瑾瑜只含笑摇头:
    “大人谬赞了,学生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说回案件,学生自知以莹莹此案的等级,远不够特级通缉令下发,所以只能请大人与学生等人演一出戏,让那贼子……自投罗网。”
    徐瑾瑜此言一出,柳洪沉默了一下,忽而道:
    “徐秀才就不怕本官不同意?”
    徐瑾瑜垂下眼皮,拱了拱手,轻之又轻道:
    “大人有所不知,莹莹身上,或许牵扯了京城花月楼几十余口人的性命。
    此等重案,若是由大人您抓获真凶,并拷问出来,那……一个特等评也是手到擒来。”
    徐瑾瑜点到为止,不再多说,视线停留在柳洪那黑色的官靴之上,似乎不管柳洪怎么想,作出什么决定,他都可以接受一般。
    少年低下眸子,浓密的长睫掩住半边眸子,让人看不清他半点思绪,可也更让人觉得他如幽潭一般,深不可测。
    柳洪清楚的知道,自莹莹入公堂之前,只怕少年就已经算无遗策。
    他算到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会接受。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特等评呢?
    那可是如果没有意外,是要被破格擢升的!
    柳洪摸了摸脑袋,笑呵呵道:
    “能将这等重犯抓获,本官也算不负皇恩了!徐秀才放心,本官一定竭力为之!”
    徐瑾瑜勾了勾唇,随后才抬起头:
    “那就劳烦柳大人了,莹莹乃是女娘,愿意以身犯险,还请大人照看一二。”
    徐瑾瑜并不怕柳洪不答应,但他亦不能直接告诉柳洪所有前情,毕竟……花月楼之事,一看就不是一个寻常之人可以做到的。
    柳洪的身份,徐瑾瑜早在上个月第一日从县衙回来的时候,就收到了,还是两份。
    一份来自赵庆阳,简明扼要,只说了柳洪乃是襄阳侯庶子的庶子之事,又点名了襄阳侯在朝中并不受重视的实情。
    而另一份,来自魏思武。
    与赵庆阳那一看就是正经手段查出来(比如套镇国公话)的方式相比,魏思武可谓是连柳洪几岁开始不尿床都能给徐瑾瑜写上去。
    就两个字,详细!
    简直跟趴在柳洪屋顶日日偷窥一样的详细。
    徐瑾瑜对于一些较为冒犯的隐私信息,一扫而过,只重点观察了柳洪这个人的品性。
    按理来说,就算是侯府庶子的庶子,也不该老大一个年纪只是一个区区从六品的县令。
    毕竟,清丘县除了民风淳朴外,再无别的优势。
    当然,京郊县令也属京官,只是相较于侯府的身份而言,这个官位实在是太低了。
    不过,如果搭配上亲爹妻管严,嫡母严苛压制,就显得有些合乎情理了。
    否则,当初柳洪入狱,也不会没人来捞。
    而在这些信息点的整合下,徐瑾瑜却看到了柳洪那颗想要向上爬的心。
    既然柳洪要往上爬,那徐瑾瑜不介意递一把梯子,换取合作。
    柳洪清楚的知道,徐瑾瑜交到自己手中的究竟是什么,这会儿笑容都无法掩饰:
    “好说好说,稍后我便让人给莹莹换一个单人牢房!”
    徐瑾瑜随后拱手致谢:
    “多谢大人体恤,不过,今日入狱的莹莹,不光是自陈,更是因其准备在狱中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应该在不久的以后,就有突破性的发现……届时,还请大人一定要好好守住秘、密。”
    柳洪听了徐瑾瑜这话,有些错愕,这徐秀才是能掐会算那?
    等等……
    柳洪看着徐瑾瑜,试探道:
    “徐秀才放心,这个秘密本官一定严(广)防(而)死(告)守(之)。”
    徐瑾瑜会意后,与柳洪相视一笑,随后告辞。
    这位柳县令,倒是一位聪明人。
    徐瑾瑜说的不久以后,正是第二日晚,莹莹大晚上突然说自己有事情要寻县令大人,说她想到了一件事关重大之事,要亲自面见县令大人。
    而彼时的县令大人还在被窝酣睡,莹莹闹了一个天翻地覆,也无济于事。
    于是乎,莹莹只能看着那空窗外的弦月,喃喃自语:
    “等天亮就好了。”
    “你怕是等不到天亮了。”
    一声冷嗤,在背后想起,莹莹只觉得后背激起一层薄汗,她回神望去,原来牢房的守卫已经不知何时都中了迷烟,晕倒在地。
    躺满了人的牢房里,此刻空荡荡,安静的可怕。
    莹莹僵硬着身子,缓缓的转过身——
    第78章
    “小娘子, 能与吾纠缠这么久,也算你的本事!不过,你千不该, 万不该自投罗网——”
    牢房狭窄之地,他倒要看她如何逃!
    那贼人冷笑一声,随后,莹莹的余光只觉有寒光闪过,那利刃便要破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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