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妃急急的催促了一句, 宫女点头应下,她才有些烦躁的靠了回去。
    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曲心玉和那个孩子,就是一把悬在她头上的刀,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正所谓,夜长梦多,还是早些料理干净吧。
    兰妃看着宫女离开的背影,眼中情绪明灭不定,正在这时,一个小少年自外头走了进来,见殿中空无一人,不由皱了皱眉:
    “母妃怎得一人在此?宫人竟疏忽至此吗?依儿子看,母妃还是将翠心姑姑调回来伺候吧。”
    说话的正是兰妃所出的六皇子,小小年纪便很有主意,兰妃欣慰的摸了摸六皇子的头发:
    “这些琐事我儿不必操心,今日在文华堂读书如何?”
    六皇子听了兰妃这话,本来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有些不开心道:
    “不如何,父皇今日来文华堂考校我们,明明七弟样样都不如我,可是父皇却对他青睐有加。”
    兰妃听了这话,心里也是憋了一口气,低斥一声:
    “都是丽嫔那个狐媚子!”
    在这宫中,子以母贵也不是没有。
    六皇子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不由好奇道:
    “母妃,什么是狐媚子?”
    “狐媚子就是那等仗着姿色勾引男人的女人,若不是皇上被丽嫔勾去了,我儿才不会输给七皇子。”
    兰妃近日心情烦躁,脑子一热直接就说了出来,六皇子有些似懂非懂。
    与此同时,屋外一片明黄色的衣角一闪而过,可屋内的兰妃却一无所觉。
    成帝心里憋了一口气,回到了勤政殿。
    他虽是皇帝,可也并非全能,最起码父亲这个角色他也只能磕磕绊绊的学习去做。
    尤其是,皇家的父子,自然与寻常父子不同。
    丽嫔出身武将之家,如今边境不稳,成帝为了安抚武将之心,自然会对七皇子多几分关注。
    但同样的,对于学业优异的六皇子,成帝本来准备私下在兰妃处安抚一二,可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皇上,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成帝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一路步行回来,手指都冻的的有些僵硬,他端起一杯茶水暖手,面色却难得有一丝茫然:
    “冯卓,你说朕是不是不该让皇子由生母教导?”
    “这,母子亲和,乃是人伦,皇上何错之有?”
    冯卓谨慎的回答着,可却知道,皇上他自幼失母,乃是与长公主相依为命长大。
    这人啊,缺什么就想要什么。
    而成帝想要的,可不是一个粗鄙不堪的生母,拉着自己的皇子堕落。
    成帝的那分脆弱,来得快,去得也快,随后他面色淡淡道:
    “以后,让六皇子不要再与兰妃亲近了,逢年过节,请个安即是。”
    “诺。”
    冯卓应了一声,却知道当初才入宫时,宠冠后宫的兰妃娘娘只怕已经失了圣心。
    有时候,一句话可以成就一个人,但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毁了一个人。
    一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兰妃头一回觉得这富贵窝的日子这般煎熬。
    初一这一天,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雪花,等最后一场月试考完,已经过了晌午。
    这一个月,师信除了才来书院的头一日心里惴惴,等后面,就变得平静了。
    毕竟,就像瑾瑜所说的那样,他们不愿意让这件事闹大,投鼠忌器,最起码在书院的他是安全的。
    可到了今日,那他的心又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这是师信头一回怀着这样沉重的心情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而那条归家之路,注定杀机重重。
    但师信不能退缩,更不愿意退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一旦退缩,错过了今日,那么明日的每一天他都可能惶恐不安。
    师信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如往常的将准备回去和徐瑾瑜探讨的题目装进包袱里,随后他背着包袱,打开了门。
    却不想,门外的宋真已经恭候多时:
    “师信,你怎么那么慢?一会儿雪大了,路就不好走了!”
    师信看着宋真的面容愣了一下,随后忙道:
    “瑾瑜说了,他可能今日来不及回来,要不宋真你明日再来吧。”
    “两个人也是个伴儿,再说,我可是早就馋婶子做的菜了!走吧走吧!”
    师信自然不想将宋真卷进来,他一把拉住宋真的胳膊,低语:
    “今日我还有点事儿,不是先回小石村,要不,还是明日吧。”
    宋真听到这里,终于有些奇怪的看了师信一眼,点点头:
    “那行吧,明日我再去瑾瑜家。”
    师信点了点头,想要笑一下,可却实在笑不出来,随后他拍了拍宋真的肩膀,沉默的绕过他,朝前走去。
    风雪果真大了起来,纷飞的雪花眯的人几乎都有些睁不开要,师信孤身走在那条小道之上。
    今日师信并没有坐牛车,他不想牵连旁人,是以这条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窄窄的小道只有他一人行走。
    而另一边,魏思武得了徐瑾瑜的嘱托,早已经带着一队刑狱司的精兵来到了小石村不远处的小树林内。
    这片小树林正好可以衔接香山的连绵山脉与小石村,等魏思武带人实地观察了一番后,有兵将不由赞了一句:
    “此地确实是一处设伏的好地方,到时候一旦把人掳了,往山里一带,只怕等到冬去雪化,也不一定能发现尸骨。”
    魏思武:“……”
    “吾带尔等来,是为了抓捕贼人,尔等一个个倒才像是真贼人!”
    魏思武这话一出,兵将们不由一乐:
    “瞧少司您说的,这不是咱们也没有想到,那徐秀才看着文文弱弱的,可倒像是什么都会。
    旁的不说了,就这地方,正常人看也不过只是一片普通的林子,也就是咱们这些人能看出些门道罢了。”
    魏思武听了这话,面色才和缓下来:
    “行了,都找地方藏着,等人来。”
    魏思武话音刚落,兵将们已经熟练的就地一躺,大雪一盖,打眼一看雪地里就魏思武孤零零一个人。
    还是其中一个兵将看魏思武站着太傻了,给他指了一个好藏人的树坑。
    众人掩盖好行踪后,没过多久,就有一队通身萧杀之气的黑衣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背着一把长弓的青年,他生的古怪,面白无眉,一双细长黢黑的眸子,盯着人时让人只觉得汗毛乍起。
    此人是平阴侯最倚重的杜家庶出三房的嫡子杜海,和杜江同出一房,而不同的是,杜海从内而外透着一种冷漠,简直毫无生人气息。
    他是平阴侯最看重的一把刀,更是为他的嫡长子,平阴侯府未来的世子准备的左右手。
    可是,今日处理师信之事,事关重大,平阴侯为防万一,还是将其派了出来。
    “十一郎,吾等这一个月奔波往复,这才觅得这么一处地方,这是这条路最合适办事儿的地方。
    您看,这片林子偏僻非常,且不远处就是香山,咱们把人处理了往山里一扔,那些饥饿的豺狼虎豹就能把尸体处理的干干净净,断然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
    “嗯,先去设伏。”
    杜海冷淡的应了一声,随后从肩上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从怀里取出一块云锦帕子,慢吞吞的擦拭着。
    一旁的黑衣人看了都不由打了一个哆嗦,杜家十一郎看着最冷漠无情,可实则暴戾恣睢。
    他最喜欢的,就是一箭一箭射出,给“猎物”希望,然后在最后一刻——一击毙命。
    据他所说,“猎物”濒死前,那绝望的眼神,是这世间最美的一幕。
    弓箭是他的武器,更是他逗弄“猎物”的玩具。
    “十一郎,家主说,此事事关重大,您……”
    黑衣人正要劝说,杜海的眼神淡淡的看了过来,与之相对的,是那对着他的,锋利的泛着寒光的箭头。
    “……那您别玩太久了。”
    黑衣人飞快的转移了话锋,杜海这才调转箭头,找了一棵树三两下就翻上去坐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唇角难得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
    听家主说,这位十有八九是皇子呢。
    不知道那些皇家中人,杀起来是不是更有感觉?
    而远处,一个人影正在走近,他穿着东辰的院服,正一无所觉的走来。
    一步,两步,看着师信越来越近的身影,杜海兴致变得高昂起来,无声的拉紧了弓弦。
    第99章
    “咻——”
    师信一无所觉的走入杜海的射程之中, 只听闻一声尖利刺耳的破空声,一支泛着寒光的箭矢径直擦着他的鞋子,端端正正的扎进了冻的梆硬的土地里!
    这一刻, 师信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他下意识的转身就跑!
    杜海随后慢条斯理的搭上了另一支箭,这一次,他瞄准的是师信的手臂!
    利箭破空!
    厚实的冬装也无法阻挡箭矢划破皮肤,师信只觉得手臂一疼,可是他来不及查看,便捂着伤口继续向前跑!
    正在这时, 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杜海眉头一皱, 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了, 随后弯弓搭箭,这一箭, 正对师信的后心!
    “信兄!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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