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徐家的两位女君,年长者温婉娴静,年少者天真烂漫,可却没有一星半点的贪婪和嫉妒,这对于骤然接触到勋贵的平民女娘来说,是分外难得的。
    除此之外,作为唯一的郎君,徐郎君小小年纪便能斥恶仆,护家人,和当初年幼护幼弟的殿下一样的勇敢坚毅。
    看到这里,常福也不由感叹徐家家风极好,所出子女,无一不是出类拔萃,品行出众之人。
    徐瑾瑜自然察觉到了常福那暗中观察的目光,但他并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儿,自然也不怕人看。
    而且,常福眼里也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甚至……
    徐瑾瑜觉得常福看着自己的时候,还多了几分怜爱与欣慰(?)。
    饶是徐瑾瑜善察人心,一时竟也无法理解常福的欣慰来自何处,但今日只是大家一派喜乐的聚餐,徐瑾瑜也懒得费那个心神了。
    众人说说笑笑,长宁公主的嘴巴更是没有怎么听住过,过了约莫两刻钟,兰青终于忍不住道:
    “殿下,您可不能再用了,否则一会儿该用不下膳了。”
    “怎么会,我才吃了多少。”
    长宁公主下意识的说着,兰青默了默,小声道:
    “这还不多啊,您这一会儿都吃了四块肉干、三颗芋泥红薯丸,两块炸糖糕,还有……”
    眼看着兰青还要再数,长宁公主连忙叫停: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收起来,我先不吃了就是了。”
    徐母看着长宁公主还有些不太情愿的模样,也拍了拍长宁公主的手,劝道:
    “公主别不高兴了,兰青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现在大冬天,放不坏,想吃什么婶子就在隔壁,让人来知会一声就行了。”
    “哎呀,这不是这段时间忙,今个这才贪了嘴,就被这丫头开始念了起来。”
    长宁公主叹了一口气,随后便弯着眉眼对徐母道:
    “那婶子这个冬日不若都在这儿吧,这里有温泉,我这儿还有不少新鲜菜品,好吃好喝不说,也能过一个暖冬。”
    “这……”
    徐母犹豫了一下,平心而论,她是喜欢静暖园的,可是那里头那些仆从她是不太喜欢的。
    昨个被娘一说,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人家这是瞧不上他们呢。
    那住着多膈应?
    徐母这一犹豫,徐瑾瑜便知道昨日发生的事儿还是让家人心里留下了几分阴影,顿时眸色冷了冷。
    “娘,若是喜欢就留在吧。”
    徐瑾瑜缓声开口,声音温和且带着安抚之意:
    “您和奶她们只管安安心心住,我向您保证,这三日之内,您所顾及的事儿都会被解决。”
    徐瑾瑜说的比较保守,诚然,张煜的账册会让圣上见猎心喜,可是依着圣上的性子,总要调查一番吧。
    如此往复,三日够了。
    可徐瑾瑜却不知道,成帝对于宫里宫外的开支早就已经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偏偏他出了一个账房先生后,让成帝这才发现了自己,乃至先祖一直被欺瞒的事实。
    气疯了的成帝哪里会顾及那么多,其他的账没有对清楚的人他可以暂时按耐住。
    可是静暖园的陈安一行,让他们多呼吸一刻,都是魏思武不够努力。
    徐母有些懵的看了徐瑾瑜一眼,但随后她便点点头:
    “那敢情好!大冬天的只有白菜的饭也确实太难做了!”
    大郎都那么说了,那一定是有法子解决,她相信大郎!
    长宁公主将目光落在打坐这儿起才说了第一句话的徐瑾瑜身上,不由有些好奇:
    “昨个的事儿我听兰青说了,莫不是瑜郎君已有对策?”
    那庄子到底原先是舅舅的,瑜郎君纵使聪慧过人,只怕也无法在短短几日便将人解决了吧?
    徐瑾瑜闻言微微一笑,淡声道:
    “不错,本是要耽搁些日子,可是昨日有所发现,想来近日便有结果了。”
    原本按照徐瑾瑜的盘算,发现账册的问题后,就算要告状也要得哄得住圣上,那他就得想法子转移转移圣上的注意力。
    当时,徐瑾瑜是准备用表格法重新另拟账册的,可没想到张煜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一个天然孕育而出的简便账册记录法,用在此处,那才是恰如其分。
    只是……不知结果如何了?
    那张煜心里记挂自己的母亲,有了牵挂,必生勇气,应不是胆怯不敢行事之人。
    徐瑾瑜未将话说透,长宁公主顿时就明白这事儿怕是递到舅舅那里的。
    只不过,这样虽然会出一口气,可只怕会让舅舅不喜……但若是瑜郎君,应该也是有法子的吧。
    长宁公主不再追问,但眸子始终含了一丝好奇。
    等众人说笑片刻后,并不温暖的太阳已经渐渐挪到了中空,也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了。
    流春园内,大厨们早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两道汤底,一道是以吊了整整一晚的高汤为汤底的白汤,一道是精心炒制的麻辣大料为汤底的红汤。
    这会儿,一口大号鸳鸯锅内,红白两汤正咕嘟咕嘟的滚起,散发出阵阵香味,让人不由垂涎欲滴。
    一只羊的各个适合涮煮的部位也被片成了薄如蝉翼的肉片,静静的呈放在一旁,纹理分明,红白相间,十分诱人。
    至于别留出来的羊排,则被交给厨房进行烤制,一只羊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长宁公主早就已经习惯和徐家人一道用膳,这会儿也没有将就什么规矩,直接提着筷子夹起一片浮起变色的肉片,就算开宴了。
    “唔,这是我今个发现的新吃法,用这涮了白汤的羊肉片蘸着婶子带来的剁椒酱,蒜蓉,麻油简直一绝!”
    长宁公主是不舍得徐母带来的东西有一个不被眷顾的,徐母见状也不由一笑:
    “好公主,你这白汤还能这么吃,那红汤可如何是好?”
    “那就蘸麻酱嘛,那样就不辣了!”
    长宁公主说的理直气壮,她吃不得辣,又惦记着,属实是又菜又爱玩儿了。
    与之相反的是,徐瑾瑜颇为嗜辣,听了长宁公主的安利后,直接取了两勺剁椒酱用涮了红汤的肉片蘸着吃。
    剁椒脆嫩鲜辣,红汤羊肉则麻辣滚烫,一口下肚,便是这个冬日难得爆辣劲爽。
    徐瑾瑜连连用了三片,便已经狠狠出了一身的汗,那原本淡色的唇也变得通红起来,仿佛上了一层极艳的胭脂。
    那双笑时温润,不笑冷冽的桃花眼这会儿也被辣意熏的眼尾微红,偏生他那张玉面却不改颜色,极致的红与白,交相辉映,观者纷纷不由呼吸一滞。
    少时容貌便盛至此,只怕他日长成时,又不知勾动多少人的心弦。
    一旁静立的常福在这一刻,也不由感叹,如此容貌,徐家这怕是要鸡窝飞出一只金凤了。
    外头寒风呼啸而过,吹的树叶瑟瑟发抖,屋内的人住着被温泉熏暖的屋子,吃着热腾腾的锅子,汗水津津。
    正在这时,门被人推开,魏思武一看到徐瑾瑜立刻抱怨道:
    “好你个瑾瑜,一封信让我跑断腿,你却在我长姐这里大快朵颐,是人否?!”
    徐瑾瑜有些茫然的抬起头,还未答话,便被魏思武身上的冷意冻的一个激灵,魏思武也顾不得追究,忙去一旁的熏笼旁驱散寒气:
    “啧,罢罢罢,我先去暖暖,省得给你冻病了。”
    徐瑾瑜方才已经用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只端起小碗呷了一口煮了羊肉的高汤,鲜的他眉眼舒展,不由回身问道:
    “现在时候尚早,思武兄怎么来了这里?”
    “怎么,我不能来?早就听说长姐的份例里添了一只自极寒之地来得滩羊,这东西满京城也不过五指之数呢!我还想着蹭一口,没想到长姐把我浑忘了!”
    长宁公主正取了薄荷茶水漱口,听了魏思武这话,忙用帕子拭了拭唇角:
    “思武这是什么话?长姐还能忘了你不成?这羊才一宰杀,我便让人往府里送了一些,你现在回府指不定就可以吃了。”
    魏思武听到这里,心里才舒服些:
    “哼,你们热热闹闹的吃锅子,京里就我一个孤零零的吃,那有什么趣儿?”
    “你不是和镇国公世子交好,可以请他一聚呀。”
    长宁公主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魏思武脸色就更难看了:
    “那厮这段时间精于练武,我才请不动呢!”
    不就是那次送瑾瑜去书院的比试赢了他吗,还想一直赢不成?
    大不了下次他不比武,比抽签!
    徐瑾瑜听了这话,不由莞尔一笑:
    “可是我怎么听说,是庆阳兄因为……咳,思武兄你那日用词不当,恼了你呢?”
    “什么?还不许人说实话了!他敢说他不是西宿的抛屎……”
    “咳咳咳——”
    徐瑾瑜咳嗽起来,眼神示意魏思武:
    “思武兄,这儿可都是女眷,大家还在用膳。”
    魏思武闻言,立刻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感觉自己烤的差不多了,这才挤到了徐瑾瑜的身边:
    “过去点儿,还有啥菜,给我来点,今个可累煞我也!”
    今个张煜一开城门就去了公主府,等魏思武再带着他跑一趟皇宫,并受审、写价格册等等,这一通折腾下来,就已经去了三个时辰。
    而大盛冬日开城门以鸡叫为准,最近天冷,鸡一般于寅时三刻开始叫。
    之后等成帝一通命令,魏思武再去调度兵将,去隔壁拿人,又是两个时辰。
    也得是魏思武动作快,否则这锅子的汤都要凉了。
    许是因为在刑狱司带的久了,魏思武现在倒是没有了以往那些挑挑拣拣的习气,飞快填饱了自己的肚子后,魏思武拍了拍一旁用公筷给他加菜的徐瑾瑜的肩膀,笑道:
    “行了,看瑾瑜你这么尽心的份儿,今个我也没算白忙!那静暖园你放心住吧,那些杂碎我一会儿就带回京里给舅舅,给你换些好的回来!”
    “一会儿?”
    不光徐瑾瑜惊讶,一旁的长宁公主、徐母等人也是不由瞪大了眼睛。
    徐母晕乎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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