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瑜随后走到赵庆阳的身边,慢悠悠的打起太极,赵庆阳缓缓收剑,一面擦汗,一面笑脸盈盈的看向徐瑾瑜:
    “瑜弟睡的香甜,我不忍打扰啊!我也不过才早日了两刻钟罢了。”
    徐瑾瑜哼了一声,赵庆阳随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练剑,等二人结束之时,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徐瑾瑜和赵庆阳都出了一身的汗,倒是面色红润了些许,二人并肩往回走,赵庆阳忍不住撞了撞徐瑾瑜的肩:
    “方才我观瑜弟练的招式之中,有一招倒是与瑜弟昨日打落厨子筷子上的那颗板栗有些相似?”
    徐瑾瑜闻言扬了扬眉,随手拾了一颗小石子,指着三丈外的柿子树:
    “树干分叉之处。”
    随后,徐瑾瑜一个甩手,那颗石子以一道圆润饱满的弧线,正中树枝分叉之处。
    赵庆阳都不由一愣,随后他快步走到那棵柿子树下,但见那柿子树分叉之处,被磕破一点新鲜的绿色表皮。
    “那,看来瑜弟昨日还是留着力的,不过……”
    赵庆阳绕着徐瑾瑜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不过,我怎么没有在瑜弟身上感受到一丝内力的存在?”
    徐瑾瑜笑了笑,简单解释了一下:
    “不需要内力,用的是巧劲儿罢了。之前我在思武兄的迎春宴上,比试投壶之际略有感悟,后面开始慢慢练着,而今也才算小有所成吧。”
    没有一点儿自保能力,他也断断不敢接下这桩一看就不怎么容易的差事。
    勋贵们只看到了此事来到的利益,可若当真如此简单,圣上岂会提前数月就放出风声?
    赵庆阳依旧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等二人用过早饭,便也到了要启程的时候。
    下属和兵将们已经都提前整顿好了,只等二人上马车,只不过,这一次徐瑾瑜走出去,颇为明显的感觉到了众人看着他的眼神与此前分外不同起来。
    以前的眼神,大多以羡慕、嫉妒掺杂着不屑居多,而此时此刻,众人的眼神那是意外的清明正气,也颇为敬重。
    徐瑾瑜抬眸缓缓扫过,看到刘统领眼下的青黑时,眉尾微微一动,等他走过去时,瞥见了刘统领衣角、裤腿上的几抹焦灰。
    “刘统领这是熬了一夜?”
    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儿,虽然最后得以解决,可幕后之人却已经逃之夭夭,一时间众人士气也不由低迷。
    而刘统领听到徐瑾瑜的话后,忙抱拳一礼:
    “徐小大人放心,属下若是精力不济,会请副统领保护您和赵大人,不会误了差事的。”
    徐瑾瑜摇了摇头,看了看刘统领:
    “连夜去了张览堂兄家里?”
    刘统领没有吭声,可却不由低下了头,徐瑾瑜随后又道:
    “尸体被焚烧殆尽了?”
    刘统领立刻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徐瑾瑜,徐瑾瑜笑着点了点刘统领衣角的灰烬:
    “刘统领许是太忙碌了。”
    “属下失仪!”
    刘统领匆忙拍了拍自己的衣摆,涨红了脸,他行伍多年,才得以有今日。
    可他亦知道自己有时候确实不够会灵活变通,正巧这次镇抚边疆之事,让他看到了提升可能。
    但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刺激紧迫!
    他只是去迟一步,那张览堂兄家中的熊熊烈火,便将所有的痕迹焚烧殆尽。
    “听说,乃是张览堂兄的母亲痛心之下,随儿子去了。”
    刘统领如是说着,可却低下了头,他心里憋了一口气,若是他没有猜错,这些也不过是幕后之人的设计而已。
    昨夜徐小大人已经说过此事,只是他不信邪,想要弥补一二自己的过失。
    但……
    那场熊熊大火,将他所有傲气都烧的一干二净。
    ……
    此事之中,张览堂兄或不无辜,可其母不然,但因职责在身,徐瑾瑜不能停下细查。
    甚至,他有预感,若是他继续查也会一无所获。
    那人,只怕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不过,目前来看,那人的目的是阻止他们继续前进,其目标简单明了,所以……不想他们去边疆吗?
    徐瑾瑜仔细思索着,但因为线索实在太少,就如同那青衣人一般,只要其不出手,便只能让其缩在暗处。
    想到这里,徐瑾瑜忍不住蹙了蹙眉。
    还是太被动了。
    不过,徐瑾瑜也并非是什么喜欢郁郁不乐之人,很快他便平静下心情,甚至还有闲心在马车里用炭笔将沿途风景画下来,遇到驿站便寄一份回京城给魏思武。
    赵庆阳看到这一幕,都不由心里酸溜溜的:
    “好嘛,瑜弟现在是真真被魏思武那小子的狐皮斗篷,鹿皮靴子给笼络了去!
    瞧瞧,都这时候了,瑜弟都还不忘让魏思武那小子也饱饱眼福!”
    徐瑾瑜闻言不由勾唇淡笑,偏头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狐皮斗篷,道:
    “没办法,拿人手软嘛!而且,还得是思武兄这斗篷保命,没有南下前,我亦不知这天气会这般……湿冷。”
    蜀州的冷似乎只是一个开始,越往南,那随着深冬到来的寒气便越发严重。
    今日已经是十二月初三,出发前带着的银丝炭竟已经用的七七八八,可即使如此,马车里面的温度也一直直线下滑。
    这架马车虽然看着不起眼,可也是镇国公府出品,不管是防风御寒都是极好的。
    可大抵北方的马车也不大适应南方的天气,虽然可以防风,可御寒能力便有些不足了。
    是以,徐瑾瑜这两日已经开始用魏思武特意准备的狐皮斗篷御寒了。
    赵庆阳到底是习武之人,不似徐瑾瑜那般怕冷,可即使如此,他看向外头的天时,眸子里依旧满是担忧。
    “这才走了小一半,便已经冷的受不了,若是到了边疆又该如何是好?”
    “下一站是锦州,等过了锦州,正式进入宁州就好了。”
    进了宁州,便已经算是正式踏入最靠近边疆的州府了。
    徐瑾瑜哈了一口气,搓了搓自己冻的有些僵硬的手指,将今日的画儿放好,这才在仅有的一个炭盆上烤了烤火。
    然而,这炭盆也不过聊胜于无,只有手心有些热度,若非是肩上的斗篷,只怕徐瑾瑜这会儿都要裹着被子了。
    “锦州多山,哪怕是官道也不甚好走啊。罢了,瑜弟先吃个烤橘子吧,你昨个都咳了两声,这会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是有个万一就不好了。”
    徐瑾瑜点了点头,这橘子还是他们出蜀州的时候无意间带上的,因为太过酸涩,吃的人并不多。
    可这两日进入锦州之后,气温骤降,有不少觉得不适的人直接用烤橘子来治疗咳嗽,一时也无人嫌弃那筐橘子占地方了。
    赵庆阳方才在徐瑾瑜画画的时候,就将橘子烤的透透的,这会儿外头黑乎乎的不起眼,赵庆阳不怕烫,直接用手剥开,露出里头黄橙橙的果肉:
    “快吃吧,瑜弟,根据界碑,咱们只怕还要再走三日才能到达驿站。”
    赵庆阳从没有觉得三日时间这么难捱过,尤其是他听到徐瑾瑜咳嗽的时候,吓得魂都快掉了。
    旁人或许不知道徐瑾瑜什么情况,可他却知道,可也因此,他才愈发胆颤心惊。
    要是瑜弟出了什么意外,他这辈子都会活在悔恨之中。
    徐瑾瑜虽然有些咳嗽,可是并不严重,这会儿他慢条斯理吃下一瓣橘子,不由皱了皱眉。
    又酸又苦。
    让徐瑾瑜头一次没有品味食物的心情,可是对上赵庆阳那关切的眼神,徐瑾瑜只能乖乖将一整个橘子吃掉。
    他刚一吃完,赵庆阳便给他递了一碗茶水,清一清口中的苦涩,徐瑾瑜面色才好一些:
    “现在旁的倒是都好计较,我唯一怕的是……马匹的问题。”
    “马匹?”
    赵庆阳愣了愣,徐瑾瑜随后挑开了车帘,两人的马车在队伍的中间,前面押运的乃是圣上赏赐给边境将士的美酒和腌肉,后面则是一些其他辎重。
    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所有车辆的运行,都离不开马儿的辛苦。
    这个时候,若是马匹出了问题,只怕众人要困死在此处了!
    “嗯,马匹。庆阳兄不妨仔细想想,连人都受不了严寒降温,不住加衣取暖,那马儿呢?”
    徐瑾瑜此前在东辰西宿的藏书阁泡了那么久也不是白泡的,尤其是东辰书院的藏书阁中,对于杂书的范围更加广阔,别说医书,就是医兽之书,那都是有所涉猎的!
    而徐瑾瑜记得,关于马匹的特性,其会在寒冷季节产生一种腹痛症,这种病并不严重,但就怕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
    徐瑾瑜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后,赵庆阳有些不可思议:
    “不能吧,哪里有那么恰好?”
    “庆阳兄怕是忘了,若是只有我们那便罢了,可实际上,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
    自蜀州驿站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月,我们眼看着就要进入锦州了。过了锦州,那可就是宁州,那人……也该动了。”
    徐瑾瑜说完,又咳嗽了两声,赵庆阳来不及细思,便急急道:
    “好好好,我听瑜弟的,瑜弟,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预防?”
    “不得让马匹休息时受雨雪浇淋,可以将备用油布给马匹御寒,另,叮嘱所有配备马匹之人,必须保证马儿入口的干草不得有霉变现象,不得让马儿随着食用野外枯草……”
    徐瑾瑜将自己知道的一一叮嘱给赵庆阳,等到中午造饭休整之时,赵庆阳将这件事正式告知所有人:
    “……这些要求尔等必须一丝不错的严格执行,否则若是马儿出了一星半点儿的问题,不用等圣上,吾先处置了他!”
    赵庆阳一脸严肃的模样看的众人不由精神一震,随后齐齐应是。
    与此同时,徐瑾瑜坐在马车之中,并未下去,他捏起一枚棋子,与自己对弈。
    破绽,他已经留出来了,就看那人心不心急,会不会上钩了。
    黑子落下,方才还是平局之势,在一子之间,已经见了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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