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瑜笑吟吟的说着,赵庆阳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少年那柔和如沐的浅笑,他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忍住道:
    “你倒是会想着别人,怎么也不想想自己,这两日我连马车轻易都不让你下,为的是什么?”
    赵庆阳心里憋着火,那两个奸细已经都在队伍中那么长时间了,哪里至于瑜弟在这节骨眼上,去谋算这事儿了?
    徐瑾瑜饮毕最后一口茶水,赵庆阳也将橘子烤好了,只是今日的橘子是赵庆阳带着怒气烤的,很是火大,黑不溜秋。
    等赵庆阳直接剥开后,更是一股子橘子烤熟后特有的苦味便弥漫开来了。
    徐瑾瑜这两日吃烤橘子吃的看到它就觉得嘴巴发苦,这会儿连话都没有说完,他便皱起了脸:
    “庆阳兄,这橘子我能不能不吃?其实我没什么大事儿……咳咳。”
    徐瑾瑜刚咳嗽完,就看到赵庆阳用幽幽的目光盯着自己,一时也不由尴尬的别过眼去。
    “这是现在整支队伍里唯二的两颗橘子。”
    赵庆阳的语气没有起伏,徐瑾瑜眉头皱了一下,有些犹豫。
    “橘子凉了,这烤橘子就没有效力了。”
    赵庆阳做出一幅任由徐瑾瑜选择的模样,徐瑾瑜不由无奈一笑,终于还是眉头紧锁的将热乎乎的烤橘子吃了下去。
    随后,徐瑾瑜便被难吃的五官移位。
    赵庆阳见状这才哼了一声,但还是于心不忍的倒了一杯茶水让徐瑾瑜清清口。
    “算了,长了一颗聪明的脑袋,却生了这么一幅身子,真真是欠你的!”
    赵庆阳口中念着,但还是将那碗茶水送到了徐瑾瑜的唇边,徐瑾瑜喝了两大口,这才将口中的苦味顺了下去。
    “庆阳兄才欺负人,明明之前你都练出烤橘子烫而不焦,酸而不苦的本事了!”
    徐瑾瑜忍不住抗议,赵庆阳闻言又哼了一声:
    “那怎么办,今个我发挥失常了呗!就像,我没有想到某个人竟然自己私自设下这么一个局。
    你可知道,若是那两个家伙再狠心一点儿,马都没了,你怎么办?我还准备到了驿站先给让大夫先给你好好瞧瞧呢!”
    “不会,自从晚宴之事发生后,我便拜托刘统领一直派人暗中观察队伍中的每个人。
    他们都没有与外界接触的机会,不会有机会做手脚。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在我抛出饵料的时候,义无反顾的上钩。”
    徐瑾瑜认真的说着,赵庆阳顿时一噎,看着徐瑾瑜一无所觉的模样,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
    “既然你心里早有成算,为何非要选在这时候?”
    “这是最好的时机。咱们已经进入锦州了,庆阳兄不妨猜猜,那幕后之人可还愿意看着咱们继续前进?
    与其被动的等他们不知何时动手,不如我先为他们做局,请君入瓮,方能万全。”
    徐瑾瑜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就气的赵庆阳直瞪眼:
    “反正你就是把什么都算了,就是没想过你自己呗!”
    徐瑾瑜听后,眨了眨眼:
    “这不是有庆阳兄为我考虑吗?”
    “少贫!”
    赵庆阳没好气的说着,徐瑾瑜看着赵庆阳余怒未消的模样,只得软下声道:
    “再者,若是真等到下一个驿站,谁知道那驿站之中有没有幕后之人的内应。
    届时,二者联手,庆阳兄以为只有我一人可以抵挡得了吗?况且,若是庆阳兄因此受了什么意外,我亦是无法接受的,倒不如将危险的萌芽扼杀在摇篮之中。”
    徐瑾瑜一字一句的说着,那副恳切的模样,终于让赵庆阳面色微松,随后道:
    “罢了,事情已经如此了,今夜我便把那最后一点儿银丝炭烧完,瑜弟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等到明日,我再想别的法子取暖!”
    马匹还需要休整一会儿,今日最多可以赶半天的路而已,赵庆阳心中不免担忧。
    徐瑾瑜也知道赵庆阳的担忧,这会儿也不多言,只乖乖点头。
    别的不说,这一路,庆阳兄确实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马匹休整了一个时辰后,大部队开始缓慢的动了起来,徐瑾瑜将自己缩在狐皮斗篷之中,整张脸小的仿佛可以被一只手盖住。
    赵庆阳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再看了一眼,徐瑾瑜本在闭目养神,可身旁的动静他也不会忽略,这会儿他缓缓睁开双目,语气无奈道:
    “庆阳兄,又怎么了?你老盯着我,我睡不踏实。”
    “啧,睡着还睁半只眼,有我守着你怕什么?”
    “我没怕,就是……庆阳兄你动静再小点儿我就不会发现了。”
    徐瑾瑜伸出手,掐着小拇指示意,赵庆阳听后有些不耐的摆了摆手:
    “知道了知道了!”
    马车走的快了起来,徐瑾瑜被晃得昏昏欲睡,赵庆阳终于没忍住道:
    “瑜弟……”
    徐瑾瑜听到赵庆阳的声音时,就知道自己这一觉是补不上了,赵庆阳对上徐瑾瑜那双带着困意水汽的桃花眼,后知后觉自己打扰了徐瑾瑜的浅眠,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开口。
    但徐瑾瑜这会儿已经坐正了,眸子里的困意也转为了清醒:
    “庆阳兄,你有什么话,便问吧,不然我觉得你怕是到了今夜都得碾转反复的在马车上烙烧饼了。”
    “瞎说!”
    赵庆阳随后看了徐瑾瑜一眼,将自己冷静下来后,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事产生的疑问忍不住道来:
    “瑜弟,你今日说,你之所以能揪出王信,乃是因为李寻之故,这中间究竟有什么关窍?”
    不说那王信被徐瑾瑜吊足了胃口后拖下去如何气愤,就是赵庆阳这会儿心里也跟有只小猫儿似的,挠啊挠的,这才数次惊扰到了徐瑾瑜。
    徐瑾瑜听了这话,看着赵庆阳那求知欲极强的眸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原来是这事儿,我还以为庆阳兄不感兴趣。”
    赵庆阳轻咳一声没有接话,却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徐瑾瑜,丝毫不敢懈怠,就怕露听了什么。
    “其实这件事很简单,不知庆阳兄有没有发现,这支队伍唯一一个好处就是它的规矩和纪律性。
    刘前和王信二人离开队伍,自然不会只有他们双方看到,所以他们才要先下手为强,通过同伙来有限的透漏信息。”
    这也是刘、王二人为什么非要站出来指证对方的原因,与其让旁人说出二人离开之时的情状,再万一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那他们所想要隐瞒的,不就功亏一篑了?
    赵庆阳听的只顾点头,徐瑾瑜笑了笑继续道:
    “至于说,为什么从李寻身上找到线索……他们二人如此行事,且为自己找好了替罪羊,种种谋算确实精妙无双。
    可是,一个合格的设局者,是要保证细节的完善性的。庆阳兄不妨想想,李寻被设计出嫌疑的理由时,刘王二人是否要确保替罪羊真的上钩?”
    “啊?”
    赵庆阳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痒,似乎要长出智慧的大脑来了。
    “是以,这二人分工十分明确,刘前去换草料,王信则保证替罪羊李寻到位。
    而根据他们所提供的证词,王信去了林子里,李寻……也去了林子。
    树影憧憧,又是冬日,王信只需要匆匆一瞥看到李寻的身影,可就已经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了。”
    徐瑾瑜话毕,赵庆阳还有些浑浑噩噩,这里头一环套一环,但凡脑子转的慢点,都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呢!
    可偏偏,这会儿徐瑾瑜却颇为风轻云淡,仿佛信手拈来一般,赵庆阳不由咽了咽口水:
    “难怪魏思武那家伙说,我若是带上瑜弟也就不用操心了,这哪儿是不用操心,这是一路我就算躺着也能顺利完成圣上的任务了啊!”
    徐瑾瑜听到这里,摇头道:
    “只怕不行,庆阳兄,我们越靠近边疆便越危险!否则我这一次抛出饵的时候,未尝不会有一星半点的漏洞。
    可,刘王二人此刻已经顾不得旁的,只一心要致我们于死地,这恰恰说明了前路的凶险!”
    赵庆阳听到连徐瑾瑜都这么说的,一时原本轻松的姿态也不由缓缓坐正,他看着徐瑾瑜小声的说道:
    “那瑜弟的意思时,这边疆怕是去不得了?”
    “去,怎么去不得,幕后之人有他的百般算计,圣上又未尝没有后手。”
    徐瑾瑜低低的说着,赵庆阳只觉得脑袋一空,一脸茫然的看向了徐瑾瑜:
    “瑜弟……”
    徐瑾瑜甚至不用等赵庆阳将话说完,便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
    “李寻。”
    徐瑾瑜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了这个名字,而赵庆阳看到后不由眉头一皱,他压低了声音几乎用气声道:
    “瑜弟是说……这个李寻是圣上派来的人?”
    “八九不离十。”
    徐瑾瑜抄着手,缩在斗篷里,闲闲的靠在车壁上:
    “边疆之战已经打了数年,圣上苦其久矣,宣抚使之职兹事体大,但因其受限于身份之故,圣上不得不派你我二人明面前往。
    可若仅仅如此,以你我二人的阅历,真的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镇抚重任吗?”
    宣抚使虽然有一个抚字,且朝廷中人与勋贵们都看上了这抚慰民心所带来的利益,可却无人敢将目光放在前面的镇字上。
    盖因,若要如此,以如今圣上手中人才短缺程度来看,只怕要圣上亲自前来才有用。
    赵庆阳听了徐瑾瑜的话,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那余地的意思,我们只是被圣上当一个吉祥物派来边疆转一圈?
    而圣上,私底下还派……来密查边疆之事?”
    赵庆阳终究还是没有将李寻的名字说出来,今日发生了刘王二人之事,赵庆阳心里也是有些惊弓之鸟的。
    “不知庆阳兄可有注意到李寻的手?”
    徐瑾瑜声音很低,赵庆阳随后仔细回忆了一下,可还是一无所获,只得摇了摇头:
    “习武之人的手,无甚稀奇的。”
    徐瑾瑜闻言不由轻笑一声:
    “可他的手背上有数条血痕,看着有些是累此叠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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