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整场电视最晚提笔答卷,又最早作答完的徐瑾瑜收获了不少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尤其是,方才成帝还在他身侧停留了这么久,满意之意溢于言表!
    “交卷——”
    内侍官高亢嘹亮的声音响起了,众人只觉得心下一凌,随后即便是没有作答完的学子也只能乖乖的放下笔,兀自神伤起来。
    毕竟,就算是想要写一些歌功颂德的华丽辞藻,也是需要字斟句酌,也好能让阅卷官耳目一新不是?
    之后,考生纷纷离开座位,被内侍官引着从侧门而出。
    黄昏落日的余晖,公平的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而待三日后,便是他们数载、十数载,乃至数十载寒窗苦读的最终归宿了。
    徐瑾瑜刚走出宫门,学子们像是一下子被解除了身上的某种限制一样,开始兴致勃勃的讨论起了这次的试题。
    “这一次的考题真的太简单了!”
    “互市贸易,对于那些粗鲁的蛮子来说,实在是浪费!”
    “不错,互市只会养肥了他们!现在他们也不过是困兽犹斗。”
    “吾觉得,这互市确实不应该开,但若是我大盛能给我一二安抚,也能两全其美不是?”
    “……”
    徐瑾瑜的耳边是诸学子的声音,他不由蹙了蹙眉心。
    乌国虽然在其他资源上多有缺乏,可是其并不是会被困死之辈。
    他们手中有马,有铁,若是真的被逼急了,届时遭殃的只会是宁州城的百姓。
    至于安抚乌国,要如何安抚,又要怎么安抚才能是个头呢?
    贪心不足蛇吞象,倘若答应给乌国一百万石的米粮,他日乌国难道不会想要两百万,五百万乃至一千万?
    只不过,有李守言的例子在前,徐瑾瑜并未开口,正在这时,一旁的马车里边探出一张熟悉的面庞。
    “大郎”
    “娘!”
    徐瑾瑜将心中思绪压了下去,含笑着走了上去。
    自从此前永新侯府之事,让徐母一直郁郁寡欢。
    这一次徐母能愿意出门,还是徐瑾瑜说娘陪他走了这么多场科举,若是差了最后一场,以后想起来也会觉得遗憾。
    徐母仔细思索一番后,觉得徐瑾瑜这话说的没错,这才答应了下来。
    徐瑾瑜上了马车,徐母忙将准备好的肉干茶水摆好,看着徐瑾瑜有些心疼道:
    “大郎今日可是没有好好用饭?娘觉得脸色都白了些。”
    “那倒没有。”
    徐瑾瑜抿了抿唇,没有说的是,相较于其他学子,他应该是比较轻松的了。
    殿试答卷的要求在两千字左右,在其他学子还在字斟句酌的时候,徐瑾瑜已经一气呵成完成了自己的做答,等到中午放饭之时,他更是悠哉的喝了一碗白粥。
    “就是宫里的粥香是香,可是吃着还是觉得没有娘您做的好吃呢!”
    徐瑾瑜笑眯眯的说着,徐母一听这话不由弯了眼睛:
    “那今个回去娘给你做点儿不一样的粥吃吃?公主带回来的那个厨子是南方来的,娘这段时间也跟他学了不少东西,就是粥!嘿,你都想不到人家还有咸口的呢!”
    “真的呀,那我今日可就有口福了!”
    徐瑾瑜附和着徐母的话,可就在他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马车突然一个急刹,连杯中的茶水都溅出来了两滴。
    “平叔,怎么了?”
    自从之前惊马案之后,魏思武直接派了心腹前来赶车,确保不会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
    “徐郎君,是一个女娘晕倒在路上了,您看……”
    “女娘?”
    徐瑾瑜闻言,扬了扬眉,随后清了清嗓子:
    “这样吗?我来瞧瞧。”
    徐瑾瑜随后跳下马车,看着歪倒在路边的女娘,但见她衣着朴素,面容清丽,只是唇瓣毫无血色,看上去毫无攻击性。
    徐瑾瑜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女娘可能是因为气虚的原因导致的昏厥,随后便吩咐车夫请人来将这女子送到医馆。
    等徐瑾瑜再度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就发现徐母双眼放光的盯着他:
    “大郎到了年纪,也该成家了,只是不知方才那姑娘如何?”
    徐瑾瑜不由无奈道:
    “娘!”
    “怎么啦,男大当婚,虽然永新侯府之事娘现在长了心里还觉得不大舒坦,可人活在这世上,便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况且,娘还是头一次看到大郎这么积极呢!”
    徐瑾瑜:“……”
    徐瑾瑜无法告诉徐母,自己这是在释放属于饵料的香气,当下只能笑笑不语。
    徐母见状,又调侃了一句,徐瑾瑜也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想起方才那女娘的模样,抿了抿唇。
    那女娘清丽有余,可却失了花魁娘子应有的绝色倾城,看上去倒像是一颗被投石问路的石子。
    这件事,将一颗小石子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后面便沉入了湖底。
    而就在诸位考生终于可以短暂的放下多年心间的枷锁之时,八位由成帝亲自点出来的阅卷官正在夜以继日的批阅诸位学子的考卷。
    应青山在经历的百余篇除了歌颂先帝勇武难挡,就是赞扬成帝英雄气概,一举关闭互市,断了乌国的精神支柱,为枉死的押粮官等官员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的举动。
    不得不说,这样的答卷不少,甚至可以称得上多,就连朝中大臣们议及此事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是这样的态度。
    可见这是一条十分稳妥的路子,可是这样的文字看的太多,就算有些词藻华丽到震撼人心,可仍旧让应青山觉得十分的乏味。
    随后,应青山根据这位学子的文采,在卷面上落下一个“△”,这是第二等的意思。
    此时此刻应青山终于明白了圣上为什么在抽到这一道题的时候,面色有一瞬间的异样。
    应青山随后端起一杯茶水,让自己缓了缓神,等一盏茶毕,应青山终于不得不面对惨淡的现实。开始批阅起了看似五花八门,实则大同小异的答卷。
    过了一会儿,等应青山拿起一份答卷时,动作不由微微顿住。
    无他,这道答卷上面的圈叉排列的实在有些过于极端。
    要知道,就算是他们这些阅卷官阅卷的时候也有一定的规矩,倘若第一位考官落下了圈后,其余的阅卷官最次也不能低于第三等!
    这会儿,上面一个圈一个叉,称得上是两极分化,让应青山不由起了好奇心。
    随后,应青山低眸看了下去。
    就应青山阅过的这百余份答卷之中,作答不开互市的答卷,便有整整九十余份。
    至于其他作答要开互市的考卷也不过是为了标新立异,脱颖而出。
    可若是其能言之有物,应青山自然不会吝啬自己手中的圈。
    可其也只不过说一些夸夸其谈,浮于纸上的言语,若是让他们这些对盛乌关系颇为了解的大臣们来看,只一眼便能看出其在耍一些过家家的小把戏罢了。
    而面对那样的答案,应青山便会毫不留情地给予了最次等的评级!
    看到这里,应青山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份答卷的评级这么极端了。
    毕竟朝廷之中可不缺某些极端分子,哪怕一看到开头的第一句开户市这三个字,只怕这叉就落了下来,比如——户部尚书。
    只不过,应青山这会儿无暇将目光投给不远处的户部尚书。
    因为,他完完全全被这份答卷吸引住了,这考生文采飞扬,通篇文章气机一致,让人读来只觉得头皮发麻!
    起初,应青山看到这份答卷考生作答不开互市之时,他的心中尚有疑虑,这考生会不会又是一个想要哗众取宠之辈?
    可是等一行一行看下来的时候,当应青山看到这位考生连盛乌两国历年的种种战役都可以信手拈来的时候,他已经打心眼里相信了这位考生一直在暗中且密切的关注着这些国家大事。
    而也正是因为这一次一次的。战争让考生也在担忧起了两国关系之下边境百姓那水深火热的生活。
    互市之开,为边境之太平计。
    可是仅仅只是说一两句口号,那也是谁都可以做到的,自然不值得让应青山如此侧目。
    而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则是这位考生就开互市所提出的一项又一项堪称细致至极!
    根据这些细则,应青山结合多年来对于乌国的了解,他有预感,若是互市真以这样的细则进行重开,只怕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随后,应青山深吸一口气,画上了一个圈。
    第167章
    三日光阴, 殿试的阅卷已经悄然结束。
    正值傍晚,成帝与诸大臣聚于御书房。
    “今科殿试前三名臣等已经决出,请圣上钦点。”
    应青山将三份考卷恭敬呈上, 成帝微微颔首,随后直接拿起放在最上面的试卷,他抬眼一看,便不由眉心一凝,但成帝没有多言,而是将剩余的两份考卷一一阅过,这才缓缓靠回龙椅, 声音淡淡道:
    “朕还没老, 一个个这是打量着朕老眼昏花了, 都来糊弄朕了是吧?!”
    “臣等不敢!”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仓皇跪下,应青山也拾起衣摆跪了下去, 他是知道圣上在寻什么人。
    其余诸人也未尝不知。
    “头一份考卷答的是什么?先帝功绩, 朕之功绩,可好汉不提当年勇, 说的这么夸夸其谈, 只怕是对乌国之事一概不知!
    这都是什么狗屁文章?!你们竟然把这样的文章呈给朕, 不是打量着朕好哄骗又是什么?!”
    成帝厉声呵斥着,诚然,这篇文章确实文采斐然, 可是他若要的仅仅是那等只会说些冠冕堂皇, 令人开怀的好听话, 那这科举不办也罢!
    “可圣上,这真是吾等整合了成绩最好的考生的答卷了。”
    户部尚书没有想到成帝竟是会直接发难, 他忙躬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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