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耀忍不住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圣上,只怕是手下人一时粗心,这才,这才有此失误,待,待臣回去定,定重新核对!”
    “是吗?周侍郎执掌户部多年,竟然不知手下账册出了问题,反而是徐爱卿不过三日便查出漏洞,朕竟不知谁才是熟悉户部事宜之人!”
    成帝有些讽刺的说着,周世耀没敢吱声,就连方才义愤填膺的御史,这会儿都悄咪咪的退了回去。
    金銮殿上顿时寂静,过了许久,徐瑾瑜这才缓声道:
    “圣上,当务之急还是褚州水灾之事,周大人失察之过已成事实,还是应先解决眼前事宜为重。”
    周世耀见躲不过去了,也只得伏首请罪:
    “是臣失察,还请圣上降罪!”
    成帝眯了眯眼,恨不得立刻将其从头撸到尾,可既然徐瑾瑜开口,想必另有打算,故而成帝只冷淡道:
    “周侍郎玩忽职守,着罚奉一年,廷仗十。”
    “圣上!”
    周世耀惊呼出声,他年岁大了,这廷仗如何吃得消?
    成帝却眼神淡漠的看着他:
    “周侍郎这是不服?”
    周世耀清楚的知道,徐瑾瑜是圣上的人,他今日当着圣上的面儿说起自己为难了徐瑾瑜,还被徐瑾瑜抓住了把柄,这会儿他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随即,周世耀咬牙道:
    “臣不敢,谢圣上恩典。”
    与先帝的骁勇善战之下的暴躁相比,成帝可谓是将一个温吞如水的守成之君做到了极致。
    先帝时期,廷仗盛行,朝中人人自危,十分压抑。
    可到了成帝时,宫里廷仗外包着的那层铁皮都是生了锈才换,可以想象其使用频率之低。
    而现在,周世耀被成帝当庭赏了廷仗,也算是本朝头一遭了。
    不多时,周世耀直接被当庭施刑,虽然周围有刑狱司人用屏风挡着,可是周世耀走进去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周大人,请吧。”
    周世耀猛地抬起头,魏思武那张笑眯眯的脸映入眼帘,周世耀直接脸色一变:
    “魏大人,怎么是你?”
    “周大人的身份地位,由吾来才配得上。”
    周世耀听得心里一突,当初朝堂之上,这位魏大人便一直向着徐瑾瑜说话,今日他对自己用刑,自己岂能落得着好?
    可还不待周世耀开口,魏思武直接一抬手,立刻便有人堵住周世耀的嘴,将他按在了刑凳之上。
    周世耀来不及挣扎就已经被按的结结实实了,随着一声声沉闷的板子声落下,屏风之外的众人也纷纷有些不忍直视的别过脸去。
    与此同时,方才那位御史更是恨不得将自己藏在人堆里。
    而这时,赵庆阳这才慢吞吞道:
    “所以,瑜……徐大人方才的意思,便是用这记错的二十万两,来赈济褚州灾民。”
    徐瑾瑜与赵庆阳对视一眼,眼中含笑:
    “赵大人说的不错。”
    “唔,想必周大人一定很愿意了。”
    赵庆阳语气中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徐瑾瑜也附和道:
    “那是自然,周大人只是一时失察而已,现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呢。”
    徐瑾瑜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一番,也不由啧舌。
    徐大人也是好手段啊!
    这完全是用话把周大人的退路都给堵死了!
    别说户部有没有这二十万两,便是没有,周大人都得自掏腰包添上了!
    不过,此前褚州水灾之事让朝上诸人议论纷纷,现在有这二十万两赈灾银一解燃眉之急,也是极好的。
    不多时,周世耀满脸汗水的从屏风后爬了出来,颤颤巍巍的叩谢皇恩:
    “臣,多谢圣上赏!”
    成帝面上不喜不怒,只道:
    “那方才徐爱卿所言赈二十万两赈灾银之事,周侍郎可有异议?”
    周世耀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徐瑾瑜,抿了抿唇,哑声道:
    “臣,无异议!”
    军费之事,他方才挨打的时候已经想起来了,如若此事真的闹大,到时候可就不是区区二十万两可以填平的了。
    却没想到,这徐瑾瑜竟然宁愿要区区二十万两赈灾银,也不追究……
    他倒是要感谢这徐瑾瑜的心慈柔软!
    周世耀垂下眼,遮住眸中的阴沉。
    随后,成帝以周世耀失察之过。责令周世耀将此事交给徐瑾瑜督办,随后又对捕风捉影的御史当庭申饬,这才叫了散朝。
    等成帝离开,还跪在地上的周世耀被几人搀扶了起来,他看着一旁闲闲站着的徐瑾瑜,皮笑肉不笑道:
    “尚书大人真是好手段,连那些发霉的旧账都能放得下身段去一一翻阅!”
    徐瑾瑜微微一笑,看着周世耀动一下便疼的龇牙咧嘴的模样:
    “不及周大人。”
    周世耀直接被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却不幸牵动了伤口,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的坐在了伤口上,疼的他惨叫一声!
    徐瑾瑜见状,只是负手离开,淡声道:
    “本官知道周大人心中有愧,便不必行此大礼了。”
    随后,徐瑾瑜便转身离开了大殿,周世耀看着徐瑾瑜的背影,咬牙切齿道:
    “徐!瑾!瑜!”
    ……
    徐瑾瑜刚出了大殿,走了没多远,便直接被冯卓叫住:
    “徐大人,徐大人大喜,圣上有请。”
    冯卓这会儿腰弯得那叫一个低,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圣上今个那叫一个高兴!
    毕竟,圣上派去那么多人都不曾啃下的户部,今日竟然被徐大人撕开了一个口子!
    冯卓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圣上请您有喜事的信息,徐瑾瑜见状不由失笑:
    “看着冯大人,便已经是幸事一件了。”
    冯卓闻言,笑的更开怀了。
    冯卓随后引着徐瑾瑜朝勤政殿而去,周围不少官员看到冯卓笑盈盈的将徐瑾瑜迎走后,语气都变得酸溜溜的:
    “要是咱们能有徐大人那么会来事儿就好了,连圣上的内侍官都能哄的那么高兴!”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静寂,随后大理寺卿硬邦邦道:
    “徐大人心系百姓,操劳尤甚,这才能在短短三日内查出户部疏漏之处,岂是尔等可以碎言诋毁的?
    诸位若是有闲,正好大理寺中有几桩案子本官尚无头绪,本官见诸位脑力绝佳,不如同赏?”
    纪怀仁这话一出,众人连道不敢,随后作鸟雀散。
    等终于清静后,这才有一人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纪大人呐,好久不曾见你这般口齿伶俐了。”
    刑部尚书余鹤笑眯眯的说着,纪怀仁只是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方才本官不开口,余大人只怕也按耐不住吧?”
    “啧,本官只是不曾想到,当年那个孩子,竟然这么快,便与你我并肩了。
    而且,并非揠苗助长,他如今已经做了吾等当年费劲心力也做不到之事了。”
    余鹤有些感叹的说着,户部在他们这一辈人眼里,那便是一块无法啃下的铁板。
    他去过,纪怀仁去过,就连应青山也去过,可从始至终,让那姓周的连油皮都不曾伤着。
    可叹。
    可惜。
    但幸运的是,现在有人竟是用了短短三日便做到了。
    “圣上筹备良久,我瞧着,这怕是要变天了。”
    纪怀仁看着春风和煦的天空,缓缓开口。
    徐瑾瑜不知自己走后诸人的酸言酸语以及帮他说话的纪怀仁等人,这会儿他刚一进勤政殿,便被成帝热情的按在椅子上,让人上了茶水点心。
    “徐爱卿这两日真是辛苦了!”
    成帝也没想到徐瑾瑜不过寥寥数日便能真的做出成绩,当下激动不已。
    徐瑾瑜闻言却谦虚道:
    “回圣上,只是侥幸而已。”
    “什么侥幸,爱卿这是实力!”
    成帝都不允许徐瑾瑜谦虚,这会儿他坐在御案前,捧着一碗茶水,悠悠道:
    “户部掌我大盛钱粮,周世耀身为两朝元老,手中势力实在盘根错节,朕屡次欲断其羽翼,却总被其逃脱过去,今日徐爱卿这一计,干脆利落,竟是让其无从防备!”
    “圣上言重了,臣不过是因周大人的轻视,这才能侥幸略胜一筹。”
    周世耀的打算是要用褚州之事打压徐瑾瑜,不惜用旧账来拖垮徐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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