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他岂能越过徐大人做决定?
    林其昌的面色一下子白了,随后忙深深一揖:
    “徐大人,都是下官失言了!下官这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儿,说的这等没脑子的话,您,您就当下官什么也没有说!”
    徐瑾瑜只淡淡的看了林其昌一眼,没有说话。
    而一旁的于平看到林其昌吃瘪,这才抬步走了上来,笑吟吟道:
    “徐大人便别跟林大人置气了,周大人严苛,林大人在周大人处一向小心谨慎惯了,可您宽和,林大人一时乱了分寸也是情有可原。”
    “哦?看来林大人还是记挂着周大人的。”
    林其昌听到这里,差点儿跪了下来,他连忙急急道:
    “林大人,这些日子下官一直跟着您做事的,他日周大人回来岂能不知?
    下官岂敢做那二心之人,还请徐大人莫要听信谗言,请徐大人明鉴啊!”
    徐瑾瑜扬了扬眉,做出一副有些疲倦的模样:
    “罢了,一早来便被你吵的头疼,此前交代你们写的文书如何了?且念来听听吧。”
    徐瑾瑜看向林其昌,林其昌连忙从怀里掏出自己写的妥当的文书,白纸黑字入目,他松了一口气之余,又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
    他写的文书呢?
    怎么变成避火图了!!!
    “林大人?”
    徐瑾瑜有些不耐的抬眼看过来,林其昌连忙道:
    “是,下官,下官这就继续。”
    随后,林其昌只能按照记忆中的账册文书开始了磕磕巴巴的念诵,只不过他又没有徐瑾瑜的过目不忘,这里头有好几次都已经说出了真实数据。
    比如,去岁按例调往凉州一代的协响,从原本的十万石,变成了一万石。
    但林其昌随后又险险补救回来,徐瑾瑜听着听着,已经从中摸出了底来,随后看着林其昌那副艰难样儿,皱眉道:
    “罢了罢了,林大人还是不必念了。本官自行看吧。听说林大人颇善书画,难不成这字是习的草书不成?”
    “不!下官念!”
    林其昌直接惊了,那激动的模样看的徐瑾瑜不由一愣,随后他强自镇定道:
    “下官方才让您受气了,下官岂能让您再因为下官拙劣的字迹伤神?”
    徐瑾瑜蹙了蹙眉,可还不待徐瑾瑜说话,一旁的于平便直接站了出来:
    “林大人,您在周大人处也不是这般……不听指令呀。徐大人不想听了,便是因为您念的不大入耳,您却不能体察上峰之意,实在是……哎。”
    于平随后款款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道:
    “既然林大人不愿意多走几步,那吾来替徐大人取便是了。”
    林其昌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避火图:
    “不必于大人费心!”
    于平却笑着道:
    “怎么不必了?”
    随后于平便直接捏住了林其昌的手中文书,林其昌哪里敢撒手,二人立刻你争我夺起来。
    “够了!”
    徐瑾瑜冷眼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呵斥:
    “你们当本官这里是菜市场吗?!林大人,把你的文书交上来!”
    林其昌这会儿是前也不是,后也不是,捏着那薄薄的几张避火图,用踩死蚂蚁的速度走了过去,手指颤抖的递给了徐瑾瑜。
    徐瑾瑜一脸不解的接了过去,只看了一眼,耳根便直接红了:
    “林,林大人,你平日便是,便是将脑子都放在这种事儿上了吗?!”
    林其昌这会儿面色涨红,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一旁的于平还笑着凑过来:
    “徐大人素来好性子,林大人这是写了什么,竟然把徐大人气成这样!”
    徐瑾瑜却直接将手中的文书扣了下去,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其昌:
    “林大人,你这份文书字迹不佳,本官命你即刻下去重新写一份文书交上来,下值前本官要看到。”
    林其昌没想到徐瑾瑜竟然没有怪罪,甚至还为自己遮掩,当下激动的抬起头,眼含水光的看着徐瑾瑜,语气激动道:
    “是,徐大人!!!”
    随后,徐瑾瑜将那文书交给林其昌:
    “这封文书,你且自己下去处理吧。”
    林其昌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郑重的从徐瑾瑜手里接过文书,转身离开。
    而等林其昌走后,徐瑾瑜这才看向一旁沉默不语,似乎心情有些抑郁的于平,语气淡淡道:
    “于大人,这就是你的手段?”
    “徐大人,下官……”
    于平想要解释什么,徐瑾瑜却抬了抬手:
    “于大人,户部郎中私绘避火图,还将其带到衙门,你以为旁人只会说林大人如何吗?
    林大人首先是我户部的郎中,到时候,旁人的闲言碎语自然少不了带上户部,皆是同为户部郎中的你,若是被人提起是一概而论又当如何?”
    徐瑾瑜眼神平静的看着于平,于平嚅了嚅唇,随后直接一拜:
    “大人,是下官错了!下官只是气不过林其昌那厮用了下官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文书!”
    “可没有证据,不过一纸空谈,反而是于大人你,林大人处的避火图上的字迹,究竟是谁的呢?”
    徐瑾瑜那洞若观火的目光看过来时,于平只觉得呼吸一滞,随后瞳孔放大。
    “好了,本官便不多说了,你也退下吧。本官,并不希望你们争斗,如若要争,也该争的是公事优劣。
    或许,今日林大人的文书写的并不如于大人你呢?可是因为你,他却开始潜心书写……”
    徐瑾瑜说到这里,于平不由攥紧了手中的文书,抬起头认真道:
    “徐大人,下官想请您容下官再润色一二,下官想等下值再与林大人交给您。”
    徐瑾瑜微微颔首,目送于平离开后,端起一碗温热的茶水,轻轻吹开上面的茶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第235章
    有了这么一处后, 下午二人递上来的文书,那是能力范围内的尽善尽美。
    之所以是能力范围内的尽善尽美……连右侍郎手里都有赃款,何况他们?
    官场之中, 只有一同下了水的,那才能一直相互扶持着走远。
    于平和林其昌二人虽然各有争端,可却从不敢拿对方的错漏来做话柄,只敢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而徐瑾瑜这会儿拿起林其昌的递上来的文书一一看了过去,果然在其中有多项数字含混不清。
    其中最明显的便是拨往凉州的协响,上面白纸黑字的十万石,可徐瑾瑜却清清楚楚的记得是一万石。
    随后, 徐瑾瑜又点出几处不同之处的数据, 抿了抿唇。
    凉州此前正值战时, 也被盘剥了足足九万石的粮食, 那这些粮食都去哪儿了?
    至于去岁有过灾荒的连州,同属边疆的凉州, 锦州等, 拨往此地的粮食数量都有所出入,只不过这些地方财政账册, 除非是直属官员, 否则不得查看, 一时无法证实。
    不过,徐瑾瑜并不着急。
    可徐瑾瑜不着急,周世耀却坐不住了。
    受刑不过十日, 他便忍不住来了户部。
    天气渐渐和暖, 太阳未升前, 外面的草上还滚着露珠儿。
    周世耀刚一下软轿,面上的表情便一阵狰狞, 随意的一抬步,便疼的他的双腿发软。
    那魏家小子下手毫不留情,让他迟迟都好不起来,简直气煞他也!
    可是,他听了右侍郎的禀报,于平和林其昌二人现在争得那叫一个激烈,他若是不在衙门坐镇谁知道他二人会做出什么更放肆的事儿?
    这会儿,周世耀扶着腰,若是有心人观察,便会发现周世耀今日生了一个十分明显的“翘臀”。
    周世耀调整了好一会儿,表情才渐渐缓和过来,甚至带着几分享受,昂首挺胸的抬步,随后这才动作缓慢的挪进了衙门。
    这户部衙门终究还是他的天下!
    十日过去,那徐瑾瑜也不过只敢耍些小手段罢了,又怎能比得上自己众望所归?
    可周世耀万万没想到,他本以为会受到的热烈欢迎,根本不存在。
    这是周世耀坐在自己值房的第一刻钟,除了右侍郎前来殷勤慰问了一通后,竟无一人。
    竟无一人!
    周世耀这会儿表情莫测,只是看那十分难看狰狞的模样,应当是十分气恼了。
    这十日,那徐瑾瑜究竟做了什么?!!
    其实,徐瑾瑜也并未做什么,只不过是那李直进上去的青雾茶让成帝实在喜欢,随后便将原本本该在蜀常二州轮换,实则一直握在常州使司郎中手里的昌遥郡的盐课交给了李直兼管。
    盐课自古以来,都是官员们最喜欢的肥差,也是皇帝光明正大贴补官员的差事。
    只不过,此前周世耀一直把握着户部大权,即便成帝有心扶持几个户部官员,只怕也要被其针对。
    届时,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
    有徐瑾瑜在户部压着,便是周世耀是户部左侍郎,可差一级便是差一级,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话并非一句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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