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界……”龙吟低呼出口,显然这三个字并不陌生,她眼眸严肃,半晌没有再出声,等了许久天澈见她一直沉默,他只能先将水人小心的用灵术包起来,跟着萧千夜一起回到船内。
    两天之后商船缓缓驶过迷雾之海,海军的舰队远远的传来一声哨鸣,萧千夜闻声而出,只见一直护航的舰队正在调转航线,有一艘船靠得格外近,已经可以看见甲板上站立的身影,他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往前又走了几步,那艘船不远不近的停了下来,对面的人冲他挥了挥手,好似是在辞行一般。
    “义父……”终于认出甲板上的人影,萧千夜惊得目瞪口呆,义父已经卸任辞官,这次竟然还亲自送他出海!一瞬间宛如时间逆转,小时候的画面历历在目,那一年他还是个年幼的孩子,凭借帝都贵族的特殊身份得到海军亲自护送,义父依靠在甲板上,虽然目光隐有不舍,但终究只是嘱咐他要好好照顾自己。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不再是那个对中原充满渴望的孩童,而是对身后那个片体鳞伤的孤岛,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
    那艘船没有继续靠近,很快就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航线上,海军撤离之后,这艘商船继续前行进入中原和飞垣的公海区域,此时海面上的船只一下子多了不少,都是些往来各地做生意的商船,互相之间好像也是早就相识,两边人远远的摆着手势打招呼。
    萧千夜松了口气,这段时日他精神紧绷,生怕在海上再出什么意外,如今终于平安进入中原,一直悬着的心也可以稍微放松。
    阳光变得更加明媚耀眼,再也没有碧落海上那种诡异迷雾笼罩,云潇从房间里开心的跑出来从背后一把抱住他,开心的笑着,萧千夜神色淡淡的把她拉到身前,两人一起迎着海风望向远方,他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但心中始终惦念身在帝都的兄长,默默从怀中掏出征帆偷偷塞给自己的东西递给云潇。
    云潇小心的接过来,双手捧着放到眼前,惊讶的道:“咦,这不是你们的家徽吗?”
    她一下子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忙从自己怀中取出一直收着的家徽,两枚放在一起之后,她才发现现在这一枚曾经破损过,外面用精致的白玉补了一环,再往内仔细翻看,云潇目光骤然闪烁,发现白玉的内环里面刻着四个小字,却是萧千夜自己的字迹“勿忧勿念”。
    她迟疑的望着身边人,发现他闭着眼睛用手轻轻按着额头,知道他此刻一定又是在担心萧奕白的安危,云潇赶紧拍了拍萧千夜的后背安慰道:“你别太着急,天尊帝肯放我们回来,一定是夜王满足了他的要求,大哥、大哥一直都很关心你,他肯定会照顾好自己,让你安心的。”
    “他哪里照顾得好自己……”萧千夜也是苦笑着,无可奈可的叹息,云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将刻着字的家徽放回他掌心,又握着他的手用力攥紧,“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萧千夜哑然不语,这种时候也只能强行说服自己不去担心他,云潇眼睛咕噜一转,转身蹿到他眼前歪头笑起,迅速将话题转移:“这是你第二次来中原吧,过几天船只靠岸你就会发现中原的变化可大了。”
    “哦?”萧千夜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年幼时初到中原之际,这边好像才经历过一场漫长的战火,港口到处都是躲避战争的灾民,有钱的花钱出海,没钱的求着商家让自己做免费的劳动力,坦白而言他对中原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后来也曾听同门提起过一些事情,说是京城各路势力错综复杂致使中原的政权经常颠覆,每次起冲突,苦的都是黎民百姓。
    对于自幼在帝都见惯了勾心斗角的他而言,各大权贵拉帮结派其实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但是飞垣的政权却一直很稳定,自古以来就只有一个皇室,无论朝臣怎么争权夺势,帝位上的人都巍然不动。
    他到现在也不知专权是否真的合适,飞垣经历这么漫长的时光早就将岛内试图反抗的异族人全部镇压的毫无脾气,但也正因为如此才造成了眼下的歧视和屠戮。
    云潇见他发着呆不知在想什么,才想推推他把他摇醒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鸟鸣,萧千夜幡然回神心头急剧一跳,大步往船的另一个方向跑去,果然是天征鸟见到海军离开从高空飞了下来,它看起来已经很疲惫,直接落在甲板上羽翼杂乱,但一见到主人的脸还是开心的扑扇翅膀冲过来,嘴里叽叽咕咕不知在叨念什么话。
    萧千夜又惊又喜又有一丝歉意,恨不得一把搂住天征鸟的脖子,云潇倒是没他那么能忍,她一把扑过去抱住大鸟兴奋的说道:“太好了你也回来了!姐姐说你一直远远跟着,我们还担心你中途累了找不到地方休息呢!”
    话音刚落,凤姬带着炽天凤凰也走了过来,她抬手摸了摸天征鸟的头,笑道:“你本就来自昆仑,此次回去之后就去寻你的同族吧,别再跟着他受苦了。”
    天征鸟被凤姬摸着头,眼中全是受宠若惊的光彩,不住点头,然后又想起主人还在身边,又赶紧飞速的摇头,那模样憨态可掬,一下子就把云潇逗得呵呵直笑,萧千夜抿抿嘴,虽然不满意凤姬说的话,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她,凤姬脸上是难得的喜笑颜开,温言道:“眼下已出碧落海,我也该回去了,萧阁主,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事情,你要尽早决定才好。”
    萧千夜眉心一皱,显然是触到了痛处,这句话如一盆冷水,直接将他浇的心如寒冰,云潇好奇的眨眨眼睛追问道:“什么事情?”
    凤姬抬手勾过她的鼻尖,转身向两人辞行,仿佛刚才只是不经心的闲话罢了。
    “凤姬。”萧千夜见她已经跳上了炽天凤凰,不知为何感到一阵不安,竟然脱口嘱咐道:“你小心。”
    凤姬脸上微微意外,隔了一会才再次笑逐颜开,点了点头。
    海上的航行转眼已过大半,到达中原南海之后船上的气氛也越来越轻松愉悦起来,就连这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五公主,也会在风和日丽的下午时间主动要求到甲板上吹吹风,云秋水见她心情终于好转,自己心底也暗暗松了口气,她找了一件厚实的外衣披在公主身上,见天气不错就一起出来聊聊天,云潇偶尔也想凑过来一起,但每次她一来五公主就会默默低下头,几次之后,她也只得识趣的不去打扰。
    萧千夜本就有意识的躲着五公主,见云潇被冷落,就时常偷偷拉着她一起以御剑术在海面上转转,两边互不干扰,倒也和谐。
    天澈夹在两边,有时候见他们一个在船头,一个在船尾,隔得远远的有些尴尬,但他又不好劝说师弟去和五公主和解,又不能主动让五公主解开心结,倒是一直收着的那个水人时不时跳出来和他说些有的没的,天澈知道对方是在刻意打听关于萧千夜和云潇身上的秘密,但他也想从墟海之人身上更多的了解灵音族的过往,两人互相试探,一来二去反而熟了起来。
    就这样风平浪静又航行了几天,船只终于顺利驶入港口码头,随行的伙计们明显松了口气,没等停稳就三五成群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先下去好好放松一下。
    云潇一早就整理好了行李,哼着小曲开心非常,她特意换上了萧千夜送的那身火色长裙,等到放下船梯便第一个冲了下去。
    萧千夜远远见她在下面冲自己招手,天澈在背后推了他一把,笑道:“发什么呆,快跟上去吧,师叔他们有我呢。”
    萧千夜点点头,直接从高高的船上点足跳了下来,正好落在云潇身边,云潇手里捏着一封昆仑的飞信,指了指上面写着的客栈名字,嘀咕道:“已经有人来接我们了,先去这里和师兄们汇合吧。”
    “嗯。”萧千夜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漫不经心的点头,初来中原之际他心中无限期待,而再次来到这里,竟只剩无边的紧张。
    第二百七十六章:同门
    沿着港口的街道一直走,萧千夜惊喜的发现果然如云潇所言变化不小,两边的商铺不再是当年那副落败破损的模样,来往的人群中也再也看不见流离失所的百姓,他才准备开口询问,只见云潇一个大跳蹿到他面前,见他脸上意料之中的疑惑,咯咯笑道:“中原的战乱已经平定好久了,这些年国泰民安,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我一定带你好好见识一下中原的美景。”
    “嗯,好。”萧千夜随口回话,眼睛已经不由自主的往身旁望过去,他在飞垣之时因为要负责四大境的巡逻,几乎是走到哪都会被人认出来,如今到了中原,再也不会有人对他投来或警惕、或讨好的目光,这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让他心情大好,就连一直紧绷的脸庞也无意识的放松,情不自禁的拉住云潇的手,两人一起有说有笑的沿街找寻信中所说的客栈。
    这座城市的倒是和北岸城有几分神似,很多穿着各异的人在城中游玩购物,唯一的区别只是没有长相怪异的异族人生活其中,两侧的伙计们热情的招呼着客人,好不热闹。
    走了没一会,云潇拉了拉萧千夜的衣袖,抬手指向前面的客栈,欣喜的道:“海悦阁,就是这里了。”
    萧千夜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过去,这客栈的名字倒是接地气,外表看起来也并没有小秦楼那般富丽堂皇到极尽奢侈,像是个一般旅人会选择的落脚点,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云潇已经急不可耐的跑了进去,他连忙大步跟上去,此时客栈内的人还挺多,进进出出生意极好,来自四海八方的客人有的在搬运行李,有的已经开始吃午饭。
    他毕竟手中提着古尘这么醒目的长刀,在走进去的一瞬间还是吸引了不少好奇的视线,萧千夜本能的感到一丝拘谨,云潇倒是毫不介意的拉着他,低低笑道:“你别担心,人家只是好奇罢了,这里是中原最大的港口之一,店家也遇到过不少奇奇怪怪的客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果然,云潇的话还没说完,那群人就又交头接耳的各说各话去了,好像刚才的好奇之心只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萧千夜是早就习惯了多年保持警惕,就算已经达到安全的中原,这种铭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也无法散去分毫,云潇拉住旁边的伙计仔细询问了一番,伙计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才听了几句就立马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哈腰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嘻嘻的说道:“姑娘说的人两日前就已经到了,还特意让我们留了几间房等着呢,这边请,先去雅间坐一会,小的这就去帮您喊人。”
    云潇点点头,转头说道:“你先去等着,我去外面接娘和师兄。”
    “我去吧……”萧千夜毫不犹豫的脱口,云潇却早已经一溜烟的跑开了,他略显尴尬的瘪瘪嘴,客栈的伙计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直上下打量着他手里的长刀,边引路边不停的回头,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惊讶的说道:“客官,您这把刀都快齐肩长了,一直就这么拿在手里不嫌累嫌麻烦吗?”
    萧千夜一丝苦笑浮在唇边,转了转古尘的刀柄,无奈的回道:“是很嫌弃,可是没办法。”
    伙计其实根本也没听懂他的意思,但是这么多年的经验让他识相的选择了闭嘴,不对客人的隐私过度打听,他笑呵呵的带萧千夜到二楼雅间,里面早就准备好了茶水,伙计冲他笑了笑,转身就飞速往楼上跑去。
    萧千夜心中莫名紧张,之前听看到昆仑来信,说是派了四大峰主之一,仗剑峰白厉道人门下弟子步飞昂前来,这个人他倒也不是不认识,比他还要早入门几年,昆仑一派素来长幼有序,就算他是掌门亲传,步飞昂在辈分上依然算是自己的师兄,只是几次弟子试剑他都败在自己剑下,两人的关系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箭弩拔张起来。
    昆仑除去掌门,四大峰主门下都有各自的弟子,其中又以仗剑峰、论剑峰专精剑术修行,但是自云秋水之后,论剑峰下再也没有新收弟子,因而这数十年来昆仑一派专修剑术的弟子大多出自仗剑峰,但只要是昆仑弟子都会在后山习剑坪切磋武艺,就算是出自不同峰主门下,事实上相互之间也都早就熟识。
    据说掌门早些年云游四海之时,如果遇到有缘人也会传授一些剑术,但真正收在门下亲自指导的就只有他、天澈和云潇,因此就算长幼有序,事实上他们三人在一般弟子心中的地位也远胜其他人,如果能在弟子试剑中力力拔头筹,那无疑会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步飞昂本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那些年一直不死心挑他做对手,倒真是一个屡败屡战,严苛律己之人。
    坦白说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对手,甚至在返回飞垣之后,由于飞垣本土对剑术、刀法的培训极少,反而让他难逢敌手,有些寡然无味。
    没过一会,萧千夜的思绪被门外轻到无的脚步声打断,他手中莫名一紧,一回头就看见迎面走来那身熟悉的白衫蓝边,来人目光雪亮锋芒,手持一柄昆仑剑灵,在他三步开外冷定停步,纵是多年未曾相见也依然一瞬间就认出了他,步飞昂先是微微一顿,随即便以师门礼仪先拱手俯身,开口也还是如曾经的器宇轩昂:“萧师弟,好久不见了,我奉掌门和师父之命,特意前来在此等候。”
    萧千夜反而不知所措半天没有接话,一时还不适应这样的身份转变,步飞昂其实也不奇怪,毕竟这个师弟的事情他一早也就听师父提起过一些,当时是听得他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置信,但这两日在海悦阁,他私心找了一些海外之人打听,这才知晓一海之隔的飞垣确实发生了某些惊人的惨变,而所有人提到师弟的名字之时,都是一副谈虎变色,恨不得亲手诛之的厌恶表情。
    他不得不相信,一贯“当以慈悲济天下”的昆仑一派,的的确确是出了一个离经叛道的人物。
    这个多年未见的师弟将象征昆仑弟子的剑灵扣在腰间,手里握着的却是一把修长的黑金古刀,让他又熟悉又陌生。
    步飞昂的脑子迅速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此行毕竟是掌门亲自吩咐,或许真的另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他脸上凝重的神色也才稍稍放缓,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去哪了?”
    话音未落,云潇银铃般的笑声已经从门外传来:“在你背后呢!”
    云潇和天澈并肩走来,指了指楼下说道:“步师兄先别急,我娘说要先带五公主去房间里休息,毕竟她腿脚不便,此次舟车劳累多时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她让你先和我们随便聊聊,等她安顿好公主就会过来。”
    步飞昂往门外退了一步,果然楼下的伙计们已经在帮着抬轮椅,云秋水扶着一位消瘦病弱的女子,看起来也是一脸疲惫的样子,他眉头一蹙,再看笑嘻嘻的云潇,忍不住训斥道:“师叔也是舟车劳累,你怎么还让她亲自照顾个病人?这种事情,难道不该你主动吗?”
    “我也想帮忙啊……”云潇嘟嘟嘴,暗搓搓瞅了一眼萧千夜,嘀咕道,“可五公主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啊。”
    步飞昂哪里知道她们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以为这个自小不按常理出牌的师妹一定是哪里惹得人家公主不高兴了,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云潇额头,虽然嘴上还在喋喋不休的唠叨,眼里的光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云潇是早就习惯她那几个嘴硬心软的师兄,丝毫不见介怀,也不理他直接跑进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又索性往椅子上一靠,念念有词的说道:“步师兄,我娘没有带剑灵,我的剑灵又被人骗走了,还好你来了,现在六个人三把剑灵,刚好可以用御剑术回去。”
    “你的剑灵被人骗走了?”步飞昂本来已经坐到她对面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子,听见这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一蹦而起,“你再说一边,剑灵被骗走了?”
    云潇心虚的看了他一眼,垂着脸点了点头,步飞昂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放低声音说道:“云潇,掌门现在可在山上等你们呢,你回去怎么解释?”
    “我、我……”云潇本来一路上都在为这事苦恼,想了好多个借口想要蒙混过关,这时候面对步飞昂都有些心慌慌,再想起师父脑门冷汗不住渗出,连忙一把抓住身边天澈的手,哀求道,“好师兄,等回到昆仑你帮我劝劝师父,他一贯最喜欢你了,你让他老人家别生气嘛,青魅剑我一定会拿回来的!”
    天澈懒懒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师妹素来是有事就来缠着他,没事立马就去找萧千夜,连秋水师叔都对这个女儿束手无策,想到这里,天澈只觉得心中好笑,故作严厉的轻咳了几声,接道:“这我可没办法,多少弟子想得到剑灵的青睐都没这个机会呢,你倒好,这么轻易的就被人骗了去。”
    云潇拉下脸来,嘴里还不肯罢休的狡辩着:“也不是很轻易嘛,那个朱厌会一些奇怪的术法,当时你们又在帝都无法脱身,我也是没办法只能将青魅剑交给他束手就擒……”
    “你别跟我说,你回去跟师父说。”天澈打断她的碎碎念,毫不客气的反驳。
    云潇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生气的哼,步飞昂尴尬的看了看两人,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这时候云秋水安顿好五公主终于过来,步飞昂赶紧礼貌的起身问好,云秋水笑了笑示意他不必多礼,她从门外走来已经听见了几人的对话,这会看着正在生闷气的女儿,无可奈可的拍了拍她的脑门,低声训道:“现在知道心虚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我这么不远千里的过去找你,你倒好,先是掐断了唯一能联系的冥蝶,好不容易平安脱险,也没见你关心一下自己的娘,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呀,你这还没嫁人呢,就已经泼出去了吗?”
    “娘!”云潇脸一红,撅起嘴来,云秋水偷笑着打量着女儿的神色,心想着要是再说几句她就得立即翻脸,情不自禁的笑叹:“你这性子不像我,倒是真的和你爹……”
    话音未落,云秋水脸庞一僵,瞬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云潇见母亲神色不对劲,连忙出言安抚:“我怎么就不像您了,连师父都说我是被您惯坏了,和您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云秋水望着手里的茶,有些心不在焉,云潇连忙对天澈使了个眼色,天澈无奈的出来打圆场,将话题转移说道:“师叔,御剑术虽然可以携带两人,但是五公主毕竟腿脚不便又没有御剑基础,若是让她和我们同行,恐怕这一路身体是吃不消的,我想掌门师父应该是等千夜很久了,不如就让他和阿潇先回去复命,我和步师兄陪您和公主,路上走慢一些也不急。”
    “嗯,我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云秋水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将刚才的情绪埋于心底,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千夜,认真嘱咐,“千夜,你师父等你很久了,你就先回去吧。”
    萧千夜抬了抬眼皮,原本五公主对他多有芥蒂,又和云潇不和,他们先走的确是眼下最合适的方法,他只得顺从的点点头,又反复思量了一会,认真的道:“师叔,师兄,五公主既然腿脚不便,我想让天征鸟跟着你们,不管怎么说她坐在鸟背上总比站在剑灵上稳妥一些。”
    云秋水迟疑的看着他,仿佛有多疑惑,问道:“倒是也可以,那只鸟其实是昆仑的栖枝鸟吧,我知道它跟了你很多年,但是跟着我们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云潇抢过话,胸有成竹的笑起来,“娘,你忘了我可以和它说话的,我一会就去找它谈谈,大鸟性格很好很乖,一定没问题。”
    云秋水这才想起来女儿身上天生的异能,再想起此次飞垣之行见到的凤姬,她非但没有半分轻松,反倒更加焦虑不安,隔了许久,又发现眼下没有更好的方法,只得点头答应。
    第二百七十七章:御剑行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萧千夜轻轻走进云潇房中把她喊起来,云潇揉了揉还没怎么睡醒的双眼,翻了个身开始赖床,嘴里嘀咕抱怨着:“这么早就要走了吗?再睡一会好不好?”
    萧千夜注意到她脸上的细汗,伸手探入被褥中,果然发现也是一样有几分潮湿,不由皱眉问道:“烈王给你的药还剩了多少?如果不够了,我就让帝仲先带你去厌泊岛。”
    云潇赶紧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脸庞涨的通红,她利索的就穿好了衣服,然后暗搓搓的摸了摸腰间的药囊,好在从帝都逃出来之后还算平静安稳,烈王给的药她省着点用眼下也还剩了两颗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再想起这些药原本能撑三个多月,这会才过去一半时间就已经所剩不多,云潇还是堆笑故作镇定的道:“够呢够呢,说好了要先回昆仑,你可不要打歪主意,你是不是害怕见到掌门师父,这会又在找借口想溜?”
    “要溜我就不来喊你起床了。”萧千夜随口接话,云潇捂着嘴偷笑起来,继续说道,“你好久没有这么闯进来喊我起床了,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以前喊我去习剑坪上早课一样。”
    萧千夜莫名感到脸颊一热,但是想起两人如今的关系,立马反驳道:“我本可以直接睡在这里,是你说担心五公主,要我保持距离的。”
    云潇本来已经在洗漱,听见他忽然这么说话,恨不得直接把脸浸入盆中好缓解血液中的炽热,萧千夜在她背后看着她有些僵硬的动作,又好笑又无奈,说道:“师叔没来的时候,你责怪我还不改口,后来她来了,你又拦着我不让我说破,阿潇,你是不是在故意为难我?想考验我?”
    “哪有!”云潇豁然抬头,一双眼睛闪闪躲躲,连说话都变得不利索,“那、那毕竟五公主也在嘛,你当年抗旨拒婚搞得人家到现在都心怀怨言,又是你在军阁秋选上失手误伤害的她被迫截肢失去双腿,于情于理,我也得顾忌她的感受,就算……就算我们有、有夫妻之实,但你又没有娶我,暂时不改口也很正常嘛。”
    “歪理。”萧千夜低低骂了一句,其实真要让他改口他也未必能喊出口,这会云潇自己阻拦,反而让他心里暂时松了口气。
    云潇麻溜的收拾东西,迅速收拾了个包袱,尤其是萧千夜送的那条长裙,真的是小心翼翼的抚平折好,最后才再放进了包裹里。
    两人一起走出房间,云秋水也已经起来了,简单的嘱咐了几句就让他们赶紧先回去复命。
    云潇恋恋不舍的抓着娘亲的手,一直反复叮嘱她这一路要注意安全,云秋水目光渐渐沉了下来,这些话本来是她想要对女儿说的,这会忽然被她抢了先,反而让她有些不太习惯了,几个月不见,女儿的性子还是那般不按常理出牌,但隐隐约约中确实多了一分稳重,想必这一趟飞垣之行必是吃了不少亏,多少也该有点长进了。
    三人一起走出海悦阁,海港城市的清晨虽然温度有些寒冷,但街道早就人声鼎沸繁华非常,云潇见母亲打了个寒颤,便让她留步别送了,萧千夜将沥空剑抽出,剑灵浮在半空中瞬间就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他并不想惹人耳目,加快语速向师叔道别,然后小心的拉住云潇让她靠在自己后背上,御剑术腾空而起,像一束白色流星划破苍蓝的天。
    眼中的人群在渐渐变小,直到完全看不见之后,萧千夜放慢御剑术的速度,伸手抓住云潇认真的说道:“你站稳一点,我可没有师兄那么稳健。”
    “呀!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嘛!”云潇咯咯笑着,两人对视一眼,云潇刮着他的鼻梁,感慨的叹道,“你还不知道吧,以前想学御剑术,必须先得到自己的剑灵,剑术到达一定造诣才能学,现在可不一样了,大多数弟子入门满三年后,各自的师父就会将御剑术教给他们,虽然用的也不是昆仑的剑灵,但是勉勉强强还是可以飞过两三个山头吧,你想知道原因吗?”
    萧千夜摇摇头不知所以,他坠入悬崖的那一年已经入门十年,但是对于御剑术也只算是个初学者,加上回到飞垣之后又极少使用练习,眼下其实是早就已经生疏,根本不敢掉以轻心,云潇偷偷看他,揉了揉眉心故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那可真的是托你的福,你在当时的弟子中已是剑术的佼佼者,竟然还能失足掉下悬崖!后来师父、师叔就决定将御剑术提前传授,万一再有人掉下去,也好能自救嘛!”
    萧千夜面面相觑,一时无语不知怎么接话,云潇捂着嘴笑个不停,这一笑反倒把他愣住,呆呆脱口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是失足掉下去的,是因为大哥出了事,我和他血脉相连,受其影响才会掉落悬崖……”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是……咳。”云潇顺着他的话应和着,忽然呛了一口风,用力咳了一声。
    萧千夜紧张的转身,他只是脚下稍稍一歪,剑灵便是一个剧烈的转弯,吓的云潇一把抱住腰,骂道:“你技术不行就不要分心了!”
    萧千夜本是个争强好胜之人,被她训了一句心中有些不服,但一转念又想起她是个有身孕的人,赶紧稳住脚下剑灵再次放缓速度,云潇顿时感觉到身边的风都变得悠哉起来,连忙提醒:“飞的这么慢,你是想在路上再墨迹一个月,然后和娘他们一起赶到吗?”
    “快也不行,慢也不行,你想怎么样?”萧千夜无可奈何的抱怨了一句,心一横直接说道,“我们不能连夜赶路,天一黑就下去找地方休息。”
    “那会耽误好几天的。”云潇急忙否定他的提议,萧千夜不由分说的摇头,严厉的看着她,“不行,你得按时休息。”
    云潇张了张嘴,原本是紧紧抱住他的腰,这会忽然垂目低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剑灵本就细长,她这一退半只脚踩空险些从高空摔下去,萧千夜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一下子脑子都没反应过来,好在本能胜过理智一瞬间又将她拉回自己怀里,两人同时抬眼正巧目光撞上,云潇的脸从腮红到耳根,用力咽了几口沫,犹豫不决的说道:“我……我有件事情想、想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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