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的安静让他倍感煎熬,一刻也不敢多留立即纵身跃入裂缝之中。
    碎裂之后的土地会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就是极端的阴冷,除去血脉相同的古代种,任何靠近的生命都会被无情的冰封,雪鹿寨的裂缝深达千尺,下方纵横交错还出现了其它巨大的深渊,他一个一个的检查,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观察走向,无疑是通向浛水涧无误,越靠近,阴冷的感觉越明显,这股致命的寒气正在从裂口处悠悠扩散,要不了多久一定会影响到上面居住的雪鹿寨。
    走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帝仲长叹一口气:“不能住人了,最多一个月,雪鹿寨一定会被吞入地下,赶紧回去转移吧。”
    “好。”他点头接话,立刻折返,从最初的裂缝中跳出之后,原本还是晴朗的清晨已经转为深夜,好在今夜无雪,月光照亮了来时的路,但他才迈出一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倒抽一口冷气——雪堆竟然还在?
    “阿、阿潇?”他头皮一麻,发现这个雪堆完好无损的拦在路上,根本没有人从里面出来过的痕迹,赶紧低声呼喊了几声,帝仲也觉得奇怪,连忙化出一根神力之线钻进去查探,很快金线剧烈的颤了一下,断成几截烟化散去。
    “她怎么了?”萧千夜顿时乱了方寸,只有帝仲尴尬的笑了笑,轻咳一声,“真的生气了,你自己哄吧,我休息一会。”
    “喂……你干的好事,你别跑!”他黑着脸骂了一声,帝仲已经一溜烟的进入神眠之中,留他一个人对着这个小山包一样巨大的雪堆面面相觑,只能好声好气的拔出剑灵,陪笑喊道,“阿潇,你在哪里?你说句话让我放心好不好?”
    剑灵上的一魂一魄赌气一般没有给他任何回应,怕她真的被埋在下面动不了,萧千夜不敢乱用剑气以防误伤,只能徒手挖雪,这么大的雪堆埋下来只用了几秒钟,真要一点点挖开也耗费到大半夜,他在冰天雪地里感觉自己冰冷的身体都罕见的冒起了热汗,好不容易才隐约摸到她的身体,吓得气都不敢喘立刻将周围的雪往旁边推开。
    “额……阿潇?”终于挖出来一个头之后,萧千夜看着她杏目圆瞪的眼睛雪亮如狼的瞪着自己,不知为何有些好笑,他尴尬的抿了抿嘴唇,低道,“阿潇,我不是故意的。”
    云潇一动也不动,她本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这个雪堆融化,但是气急攻心之下,竟然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躺在里面被埋了一整天!
    “快出来吧。”萧千夜陪着笑又往下挖了挖,一直到露出肩膀和胳膊,云潇还是一点也不配合的瞪着他,他硬着头皮架上手臂往上提,终于听见耳边传来幽灵一般怨念的哀语,“有本事就别回来找我,雪里凉凉的挺舒服,我就在这埋一辈子不走了。”
    他虽然心中发笑,脸上一点也不敢表露分毫,好不容易把她从雪堆里拽出来,云潇冷哼着,继续嘀咕:“上次把我关在鸟笼里,这次把我埋入雪中,要不喜欢我跟着你就直说,我以后再也不缠着你,免得惹人嫌。”
    “没有没有,我哪里敢嫌弃你。”他帮着揉着云潇的手,第一次在这个炽热的身体上感觉到了入骨的冰凉,这才发现她一直红润的脸庞也因为生气而变得青白苍紫,他从手掌慢慢揉到肩膀,担心的道,“怎么回事,你冷不冷,怎么身体这么僵硬?”
    云潇还是生气的瞪着他,哼哼道:“我不让火种发出热量,身体自然就冷了,要不然雪堆被融化,还怎么让你大半夜累死累活的挖雪找我?哼,总要让你吃点苦头,不然不长记性。”
    萧千夜微微痉挛,挖人这种事情,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次尝试了,但他很快就调整了情绪,不让云潇看出来刚才那一瞬的恐惧,抱着她坐在雪堆上,幽幽开口:“我早上是有一点生气,所以态度才那么差,你不要和我闹脾气了好不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哪里惹到你了?”终于提起来这个让她郁闷了一整天的事情,云潇硬掰着他的脸逼他看着自己,萧千夜笑了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用手勾住衣领。
    “你、你干嘛!”已经许久没有这种亲热的举动,云潇本来还冰冷的身体唰的一下好似被点起了烈火,支支吾吾的抓住他的手腕,红着脸小声说道,“在外面呢……一会他们来找你,被看见多不好……”
    她越说话脸色越通红,呼吸急促难忍,无法克制的温热将身下的雪融化水,很快就沾湿了衣服,她本就因特殊的身体不畏惧寒冷而只穿了单薄的长裙,雪水沾湿衣服之后紧贴在皮肤上,隐隐透出火光。
    萧千夜的手从衣领勾到胸口,在她心跳快的仿佛要跳出胸膛之际,又悄然帮她拉回了衣襟,苦笑道:“阿潇,昨晚和你在一起的人不是我,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了吗?”
    云潇怔怔看着他,感到一阵晕天晃地,本能的抓紧了衣襟,下意识的扭头不敢和他对视。
    第六百八十六章:界限
    云潇按捺着心头的震惊,感到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惧正在毒蛇一样的蔓延散开,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全被炸成了碎片,在呼吸赫然剧烈的那一瞬间,她的眼中倏然有黑焰闪烁了一下,一张刻在最阴暗谷底的脸毫无预兆的浮现——那张脸阴柔妖媚,看不到一点光明,一直在撕开她的身体,去挖掘隐藏的那一抹火焰。
    然后,她就听见心底有个欢快的嘲笑声又开始旋转,像噩梦一样,让她窒息的抓住胸口,恨不得将其一把掐死。
    “阿潇……”萧千夜低头盯着她,他的手在后背背心的位置微微用力,指尖的灵力如细线一般快速钻入云潇体内,在他慢慢的掌握来自上天界的特殊力量之后,也在不断尝试毁去火种那滴阴魂不散的黑龙血,她的体内浩瀚如夜空,有无数星辰般的记忆漂浮其中,有的明亮,有的暗沉,只有一颗宛如黑洞,吸进了周围所有的光晕,只要靠近就会让她剧烈的痉挛起来。
    金色的神力无声无息的缠住黑洞,连上天界的力量在它面前都显得格外昏暗,但是那个嘲笑声却警惕的顿住,有一束看不见的目光不知从何射来,死死盯住这个意外的入侵者。
    萧千夜轻轻抱着她,一边低声哄着什么话,一边耐心的找寻着目光真正的方位——如果黑龙之血无法分离,那最为直接的手段就是除掉那条心魔,至少让它无法再蛊惑人心!
    “哼……”耳边传来一声不甘心的轻哼,随即那束目光隐于夜空之下再也无法追寻,云潇抽了一下,回过神来,好像对自己刚才那片刻的反常无知无觉,顿时再想起他刚才说的话,立刻双颊绯红,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雪夜里那声无可奈何的呵斥,之后在长久的沉默中被莫名的困意席卷,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她看见萧千夜板着一张脸,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在闷闷不乐。
    原来,在昨夜昏睡之际,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是真实存在的,迷迷糊糊中,轻柔缓和的抚摸也是真的!
    难怪一早上醒来他就板着一张脸生气,自己竟然还说他“小气”!
    萧千夜不动声色看着云潇,在眼底的黑焰散去之后,她的脸颊越来越红,身体也越来越烫,两人相拥的雪堆在火种的作用下化成一滩水,但她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泡在了水中,是被他默默拖着才浮在水面上没有沉下去,倏然间想起昨夜他们漫步低语,在大雪中并肩而走的画面,那样简单的平静,每一步平稳的都令人向往,他心头有止不住的羡慕,又有更多的酸楚,低道:“我知道很多时候他很孤独,他的身份,还有他如今的状态,都注定只能忍受长久的孤独,所以有时候他想和你说说话,想让你陪他走一走,这些我都可以忍受,但是……但是其它的……”
    他放慢语气,手指是一直轻轻点在云潇跳动的心口上,感受着火焰如火山爆发般剧烈的窜动,苦笑:“但我们都是男人,我知道他对你的感情,只有这一点,我无论如何不能接受,阿潇,我不想失去你。”
    云潇的心里一片混乱,似乎有什么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截断了她的正常思绪,看着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容颜竟然在两张面孔之间仿佛闪动,她会被来自火种时期古老的记忆影响情不自禁的去接近那个憧憬了数万年的身影,又深陷在二十多年以人类之躯生活后怦然心态的感情里,即使她一直想要努力的分清这种模糊的界限,想要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不去伤害两个人,然而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触动某些难以克制的情绪。
    澈皇的叮嘱仿佛还在耳边,她却早已经无法像重生之时那样坚定的想要离开,只要他们还在一起,还保持着共存的状态,这样的纠葛就只会越来越深。
    想到这里,云潇终于认真的和他对视,夜风吹落旁边的桃花,片片缤纷如蝶落在脸颊上,这样美丽的画面让萧千夜微微失神,就在他忍不住伸手去捡那朵粉嫩的花瓣之时,耳边传来云潇低而缓的问话:“千夜,你想和他分离吗?我知道自他苏醒以来,在他面前你就像一张白纸一样一览无遗,就连有时候你想和我亲近都在顾忌这件事……”
    “我……”他迟疑着吐出一个字,就在“想”字还未说出嘴的刹那间,有一个明媚的场面赫然掠入脑中,像一张定格的画,让他惊疑不定的僵住。
    然后这幅画慢慢动了起来,云潇脸颊微红,带着些许羞涩,她的掌心托举着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种,瞳眸里映出繁复而清澈的喜悦,像一个正在炫耀的孩子,渴望得到长辈的认可,她一点点的靠近帝仲,将火种托举到他的眼前,两个人的脸都映在火光之中,一个天真浪漫,另一个却是沉重担忧,然后她的声音轻盈欢快的响起来,问他:“漂亮不?”
    回应她的是一声几近失控的暴怒,一把将她的手腕握出清晰的血痕,颤抖的回道:“收回去!”
    这样的场面忽然让他觉着眼睛有些干涩,下意识的用力紧紧闭了一下眼,再睁眼,云潇躺在水面上,一双眼睛像雪水一样清澈沉静,嘴角边温柔的笑容一如昨夜,他恍若失神,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的记忆在脑海里疯狂的汹涌,他似乎身临其境过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慌,又清楚的明白那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她明明没有说话,却有一个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传入耳中:“火种已经可以取出来了,终焉之境的位置也知道了,我可以救您啦……”
    他赫然惊起,不可置信的看着云潇,原来帝仲一直以来在自己身上感到的共存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一颦一笑,一呼一吸都好似触手可及,难怪让他深陷其中分不清界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坚定的回道:“不想,我早就习惯这种生活了,也不想再和他分离。”
    “啊?你……你认真的吗?你不是一直都很烦他,有他在,你一点隐私也没有。”云潇吃惊的瞪大眼睛,萧千夜的眼中却如深渊一般看不见底——他不是不想脱离这种微妙的共存,只是不能让云潇牺牲去换取自己的自由!他宁愿这辈子都和另一个男人绑在一起,也不要云潇再为他付出任何的牺牲!
    “我、我……我其实还蛮喜欢他的。”萧千夜忍着心底的不安,勉力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脸,只是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太过违和,连云潇都被惊得半天没吱声,好久她捂着嘴笑起来,细细琢磨了一番这些话,暗搓搓推了他一把,凑到耳边不嫌事大的吹了口气,咯咯说道,“你真是越来越像你哥哥了,他和明溪最多也就是在飞垣上传的沸沸扬扬,你刚才的话要是传出去呀,哈哈,怕是全部流岛都要沸腾起来了!”
    “不是那种喜欢!”或许是这么多年被大哥的事搅得心中一直有个化不去的疙瘩,他竟然一本正经的为自己辩解,头皮一阵阵发麻,云潇的眼中掠起一丝笑意,嘀咕,“这么紧张,反倒显得你心里有鬼一样。”
    “你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萧千夜被她三两句话的调侃逗得面红耳赤,喘了几口气,似乎稍稍平静了一些,一把将她从水里面拎了起来,没好气的骂道,“这里可是雪地啊,你想造个池塘养鱼吗?”
    云潇这才发现埋着自己小山包一样的雪堆已经在火种的热力下全部融化变成了水,虽然气温极低,但只要她在附近,水就不会被冻结成冰,她赶紧跳到旁边用力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用手掌拂过湿漉漉的衣服,又瞄了他一眼,笑道:“要不要我帮你烘干衣服,你这幅模样走回去,铁定会被冻成冰柱吧!”
    萧千夜瘪瘪嘴,一贯在口舌上说不过云潇的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闭嘴,然后展开手臂对她使了个眼色,云潇虽然被他的表情逗得直发笑,还是赶紧跑过去帮他弄干了衣服,水汽在冰天雪地里弥漫,遮掩了视线,宛如梦幻般不真实,他本是一动不动的任凭摆布,只是隔着朦胧看着她低垂眼帘认真的控制着火焰,像一个贤妻良母,让他心动。
    “阿潇。”他忽然开口叫了一声,云潇头也没抬,用鼻腔发出一个音,“嗯?”
    他想了想,没有回话,而是继续喊了一声名字:“阿潇。”
    “干什么?”云潇奇怪的看向他,他笑呵呵的,轻揉的风卷起身边的桃花瓣,吹落在缭绕的水雾之间,那张因长久的疲惫和奔波略显瘦削的脸颊久违的显出了几分柔和,他把云潇往怀中拉了拉,扯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透出些许宠溺,些许怜爱,回道,“没什么,就是想听你答应。”
    “有病!”云潇微微蹙起了眉,眨了眨眼睛嗤笑着锤了他一下,牵着手说道,“先回去吧,我被你埋了一天,都要饿死了。”
    萧千夜点点头,想起裂缝深处的险情,心中担忧更甚。
    第六百八十七章:误伤
    回到雪鹿寨之后,风势稍稍转大,又有雪花从天空慢悠悠的飘落下来,萧千夜倏然停步,眼前的景象还是和昨夜一模一样,齐钧在院子里焦急不安的踱步,阿夏提着烛灯安静的守着他,熟悉的感觉涌上心间,虽然不是自己的经历,却真实的让他下意识的开口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抬手揉了一下眉心,齐钧赶忙迎过去,看了看他身边神秘兮兮眨了一下眼睛的云潇,不知为何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呆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我听阿夏说你们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一晃眼都深夜了,您是去梦断峰追查大风的下落了吗?那家伙找到了没?”
    “还没,但是相比这件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赶紧去办。”萧千夜摆摆手,领着他一起往青鸟休息的棚子里走去,由于青鸟并不能适应雪鹿寨寒冷的环境,阿夏和秋秋专门在棚子上面盖上了厚厚的棉被,甚至为了这几只受伤的鸟儿特意点着炭火,他远远的就看见几只青鸟颓靡的挤作一团,察觉到有人来了也只是低低哀鸣几声。
    “哎呀!伤得这么重!”云潇小跑过去,紧张的摸了摸青鸟的额头,它们的翅膀已经折断,虽然用人类的方法绑上了纱布,但是太过阴冷的环境并不适合伤势的恢复,加上恶战之后身体其它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怎么看短时间内都无法再次起飞执勤,她贴着几只鸟儿的脖子温声细语的嘀咕着什么东西,然后在棚子的四个角点起火焰,扭头对几人说道,“不行,它们只能静养不能乱动了。”
    “少阁主,您需要青鸟做什么?”齐钧立刻就听出了云潇的话中话,萧千夜点头接道,“昨天我在村子后面发现一条碎裂留下的裂缝,下去探查之后发现裂缝的下方还有几条更大的裂缝,它们朝着浛水涧的走向,已经非常接近封印地的中心地带了,所以雪鹿寨的气候才会越来越恶劣,而且附近的地势破损严重,稍微大一点的雪崩就会把整个村子掩埋,这里不能再继续居住了,要把人尽快转移到城里去。”
    “到城里去?”原本还跟在齐钧后面的阿夏哆嗦了一下,手里的烛灯掉在雪地里,烛心“噗嗤”一声熄灭,她急的眼泪打转,小声的说道,“不行的!雪鹿族原本也不是生活在这么隐蔽的禁地深处,实在是被人类迫害的没办法了才不得不迁移进来,好不容易安稳了几百年,现在你又要我们搬出去?不行的不行的!你们人类总是喜欢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补药,说鹿角可以养生长寿,连孩子都不会放过,现在去城里,那、那还不如被雪崩埋了算了!”
    她说着说着想起自己被药贩子残忍杀害的娘亲,终于忍不住呜呜哭泣起来,齐钧为难的看了一眼曾经的长官,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缓和凝重的气氛,就在几人沉默之际,整个雪鹿寨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随之而来的就是远方高山积雪成片滑坡的恐怖声响,萧千夜眉头紧蹙,人类和异族之间那些根深蒂固的仇恨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就算明溪解除了限行令,那也不是一年半载能够化解的矛盾!
    “阿夏,你别怕。”齐钧拍着少女的后背不停的安慰,微微侧过头,他咽下一口沫,似乎也咽下某些质疑和不解,正色劝道,“阿夏,现在村里的长辈们都不在,要是他们回来发现你们遭逢不测肯定会很伤心的,我们先带着孩子们去城里面暂避风头,等到大家回来再商议去路如何?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每一个人。”
    在阿夏面前,齐钧的话显然比萧千夜这个曾经的军阁之主更有信服力,她抹着眼泪咬着唇,将信将疑的看着他,又非常谨慎小心的看了看萧千夜和云潇,最终还是低下头去,想了又想才说道:“好,齐大哥我相信你,我这就回去喊秋秋,让她帮孩子们整理一下行李,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云潇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瞄了一眼萧千夜——好在军阁还有齐钧这样的战士在,要不然他这个镇压了异族多年的军阁主,又是碎裂的始作俑者,人家真的宁可死在这里,也不可能相信他说的每一字吧?
    但萧千夜的神情淡淡的,既没有难过,也没有喜悦,好像对这种事情早就见怪不怪,立刻就认真思考起眼下的情况。
    齐钧深吸一口气,作为常年驻守在羽都的战士,他似乎比萧千夜更加清楚这边的情况,担心的提醒:“少阁主,叶少将不一定能管得了,要不、要不您想想办法,跟海军那边打个招呼?”
    萧千夜扭头看着棚子,受伤的青鸟无法再次起飞,那么想让城里的叶卓凡知道这边的情况,就只有他亲自走一趟,但是按照传统,军阁虽然在羽都境内有驻守部队巡逻执勤,对于异族人的管理却是分划给了海军,毕竟海军本部就驻扎在北岸城,管理起来要更加方便快捷,他眼下要是想带着一群雪鹿寨进城里暂住,只怕是得提前和元帅打个招呼,安排些人手盯着,免得那些趁火打劫的商贩不长眼睛误伤。
    只是这个时候他要是被海军其它什么人撞见,难免又是剪不断理还乱,指不定还得给义父添麻烦。
    “不如我去吧。”在他还在斟酌利弊之时,云潇已经看出来他的担心,挽着胳膊笑道,“我去是最方便的,卓凡认识我,我也不会被当成逃犯抓起来,雪鹿寨人不多,调个几十只青鸟过来支援应该就够了,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动静,你们留在这,这的地基破损严重,万一再遇到雪崩还能有个照应,我很快回来。”
    她笑嘻嘻的把人推出了棚子,萧千夜虽有担心,但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只能点头同意和齐钧阿夏一起先回去,云潇朝他们挥了挥手,直到几人的背影再也看不见,她才一步大跳到了空中,往北岸城的方向掠去。
    萧千夜回头看着如火色流星一般消失的云潇,握住剑灵将剑鞘上的封印解除,齐钧也注意到了那抹夜空下最亮的火光,发出一声惊叹,忽然想起来某些不着边际的传闻,顿时好奇心就再也按捺不住,小心的瞄了他一眼,支支吾吾的问道:“少阁主,云姑娘真的也是异族人吗?我听说她是凤姬的妹妹,是灵凤族的后裔?”
    “算吧。”萧千夜想也没想的回答,虽然齐钧的说辞并不是特别的准确,但是对飞垣而言,这种说法倒也没什么不对,齐钧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心里不由又是一阵悸动,偷偷看了一眼身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阿夏,脸庞绯红,“少阁主,您这样的身份的人,为什么会不顾流言喜欢一个异族女人呢?要是您没有出那些事情,她、她不要说嫁进天征府,就算是想进入帝都城都是不可能的吧?”
    “呵……身份,地位,名利,我们看重的那些东西,人家真的稀罕吗?”萧千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一句话就让齐钧面红耳赤烧的更加热了,他想了想,似乎看出来属下的心思,扭头问阿夏,“阿夏姑娘,你稀罕住到城里去不?每天有人伺候你,不愁吃穿也不会挨冻,不过你得守着规矩,不能想做什么做什么,连说话都要三思而后行,你愿意吗?”
    “我才不稀罕!雪鹿寨挺好的。”阿夏斩钉截铁的回话,更是让齐钧羞愧的头也不敢抬,萧千夜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喜欢就去追求,别学我磨磨唧唧好多年,差点就真的错过了。”
    齐钧不敢回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心里泛起了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从那一年意外被这个小鹿一样单纯可爱的异族少女救起之后,他的心里就偷偷藏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但是受限于异族的禁令和常年的成见,他始终都不敢踏出那一步去向心爱的姑娘表露心迹,原以为这辈子就只能默默守着她,让她安然安宁的生活就足够了,可是少阁主几番话就让他重新燃起了冲动,想要冲破这层隔阂,和喜欢的姑娘永远在一起。
    但他鼓起勇气想开口之时,还是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个所以然,萧千夜扬了扬眉,小声说道:“慢慢来嘛。”
    齐钧尴尬的不敢看他,赶紧找借口去喊村子里的其他人准备收拾行李,萧千夜也借机默默回到木屋里,在云潇离开之后,木屋的温度骤然变得极度寒冷,就算他的身体早已经失去温度,但这种夹杂着碎裂深处的阴寒之气还是令人感到格外的不适,他靠在椅子上小憩,一只手轻握着剑灵,隐约能感觉到那束火光掠过碧落海,在如镜的海面上倒影出不死鸟艳丽的身影。
    即使是非我族类,他依然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生物。
    忽然,一束同样耀眼的金光之箭从下方迸射而出,那束光来势汹汹极为迅疾,在冲上高空之后轰然炸裂成无数密布的网,不死鸟被突如其来的袭击逼迫着降低了高度,但是那张网收缩自如像一只只灵敏的手死死抓住了她的身体,火焰在剧烈的跳动,散成无数绚烂的火球砸入海中!
    “军舰!”萧千夜豁然跳起,这才终于想起来一件被他无意识忽略的事情——为了缉捕几只魔兽,海军派遣了几只军舰在碧落海上来回巡逻,他们配备了军械库改良过后,拥有着帝王“日冕之剑”的独特武器,这些金线的力量源自上天界,连他都必须小心谨慎的躲避,稍有不慎就会被其缠住难以脱身,阿潇这是在掠过碧落海上空之时,被海军错认成魔兽误伤了!
    来不及多想,他毫不犹豫的夺门而出,厉声嘱咐了齐钧几句,立刻御剑离开。
    第六百八十八章:被俘
    碧落海上,她从高空砸入平静的海面,火焰卷起巨大的浪花让潜伏的水魔蛇一哄而散,但那些金线如影随形紧紧的缠上每一根羽翼,越想挣脱缠得越紧,迫使云潇重新恢复人类的身体试图快速离开,但金线的挪动似乎可以无视猎物的形态转变,本是缠着双翅的线立刻缠上了手臂,依然让她失去平衡呛了几口海水,大口咳嗽着才好不容易跳出瘫倒在水面上,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而已,她的身边竟然团团围绕着几十个严阵以待的海军战士,而在她不足百米的地方,是一艘悬挂着海军蓝白色的军舰正在巡航,甲板上刺目的灯“唰”的一下照在她身上,所有的火炮都转了过来。
    “女人?”有人发出疑惑,不解的抬眼望了一下天空,推了一把身边的队友问道,“我看走眼了吗?刚才是一只大鸟掉下来了吧?”
    云潇警惕的看着这群人,他们是人类的战士,因为多年的海军生涯而特意学习了可以在水面上自由行走的法术,不仅每个人都扣着锋利的军刀,手臂上还绑着一个锃亮的机械铁盒,可以看到内部淡淡窜动的金色光芒,她又往军舰上的火炮认真看过去,果不其然幽深的炮口内部也是如出一辙的金光在浮动,就是这些带着“日冕之剑”的特殊武器,让正在分神观察海中水魔蛇的她被措手不及的打落!
    云潇在心底暗暗叫苦,懊恼的咬了咬嘴唇,她本想在飞垣见过自己的人并不太多,过来找叶卓凡也不会太过引人耳目,至少不会像千夜那样被当成逃犯追杀,可她却疏忽了海军正在碧落海巡航追捕入侵的魔兽,而她堂而皇之的以原身姿态掠入,不偏不倚撞到了枪口上!
    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此刻的云潇只想尽快解开满身的金线赶紧逃走,但她稍稍提气的时候就发现这种来自上天界的特殊力量刚柔并济,一时间竟然无法快速挣脱。
    一群人把她围在中间,非常谨慎的保持着距离,这时候才从军舰的甲板上直接跳下来一个男人,他身材高大,皮肤是海军特有的黝黑健康,几大步就跨到了所有人的面前,身边的战士见他来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汇报情况,那人先是疑惑万分的打量着被金线缠住的女人,又抬了抬眼角扫了一眼清澈沉静的天空,这种无风无雨又无雾的浩瀚夜幕,想必训练有素的战士不会看走眼,这个女人无疑就是以一只火焰大鸟的形态被击落坠入了海中,然后以常见的化形之术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他靠近云潇,蹲下身子和她四目平时,不知为何,云潇竟然被他看的头皮发麻,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涌上心间,顿时连试图挣脱的动作都情不自禁的放慢放轻,男人认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眉峰紧蹙似在担忧着什么事情,这段时间的巡逻报告中并未出现这种形态的魔兽,难道是隐患未除又冒出来了新的家伙?
    他一直抿嘴沉默的样子真的让人不寒而栗,像一尊压得人窒息的雕像,让云潇心虚的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伸出手,试探性的捏住云潇的肩膀,在感觉骨骼确实不是人类该有的之后,迅速从肩部往下按住手腕。
    “你干嘛!”被他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云潇瞬间抽回手,男人不动声色的站起来,瞳孔内杀意渐浓,冷声喝道:“从天上掉下来,像个女人却没有脉搏,肩骨也不对劲,先前军舰上的火炮曾经打中过另一只鸟状魔兽,虽然被它逃走了,但是染得整个海面全是血污,但是你被击中坠落之后,一点外伤都没有,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又是什么人?”显然对这样无礼的问话非常不满,云潇哼哼了两声,对方倒也不隐瞒,直报家门,“我是海军驻东海大将,常青,目前奉命协助碧落海的本部军队围杀入侵的魔物。”
    想不到这人的性子这么直截了当,云潇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但她只知道萧千夜是百里元帅的义子,和四海的各位将领关系如何就不清楚了,这时候若是暴露了的身份,岂不是要连累他一起暴露行迹?万一人家不留情面把他当成逃犯追捕,自己又要拖后腿成为累赘,可是再想到雪鹿寨危机四伏的险情,她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低声哀求起来:“我不是什么魔物,就是路过,不小心被你们打下来了,你放了我吧。”
    常青不置可否的笑了,这样一张中年大叔的脸上挂起意味深长的笑,真的让云潇心里直哆嗦,他重新弯下腰来,叹了口气,平静的问道:“我像是这么好骗的人吗?”
    “我没有骗你啊!”生怕他不相信,云潇眼珠咕噜噜的转起来,急中生智的道,“对了,叶卓凡,我认识军阁的青鸟少将叶卓凡,要不你帮我给他带个话,让他来接我,这样你总该相信了吧?”
    “叶卓凡……”常青叨念着这个并不陌生的名字,似乎将一股若有若无的怀疑隐藏起来,只是那双老成的双目隐隐流转着一抹谨慎,叶卓凡才回羽都复岗没几天,连元帅那里他都是昨天才腾出空隙过去交换了一下双方的情报,怎么这个莫名其妙被火炮打下来的女人开口就要见叶卓凡,这无疑是早就知道他已经在附近,所以才会理直气壮的提出这种要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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